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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將盡 (1-39)作者:Ro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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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5 20:24: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長夜將盡
作者:Roxi
一、亡國舊人
手被折得生疼,腕關節還發出細微的聲響,彷彿再多施一點力,那纖細的腕骨就要脫位,但即便每次都是如此的疼,靖翎還是學不乖,每回她都奮力掙扎,所以男人帶著刀繭的掌,總是毫不憐惜的次次都用上十成力在壓制她。
靖翎知道,她根本不該也無權掙扎,在肅王的府邸,一個前朝公主,一個被當今聖上當作獎勵賜給肅王,任憑他處置的亡國舊人,還能像這樣衣食無憂地好端端活著,就算代價是成了肅王榻上的玩物,她也該知恩圖報的乖乖張開腿。
但靖翎的一生,從來沒受過一星半點的委屈,她是父皇母后唯一的公主,是舉國上下萬人景仰的明珠,未曾在誰的身下受過屈辱,但這一切在她的父皇被斬落首級時都變了。
新皇殺了先皇的一眾女眷與心腹隨臣,卻獨獨留下了她,將她賜給對推翻先皇大大有功的肅王,她清楚記得被帶進肅王府的那晚,男人奪了她的處子之身,在她的身上和心上留下了鮮明的痛與恨,身上的痛是因為男人的粗暴,心裡的恨是因為若不是這個男人,她也不會成為現在的這個樣子。
在肅王府叄年了,她和男人已經鬥了叄年,除了第一晚自己因多日囚禁而虛弱的無力反抗外,之後男人每次進她的房,都會收穫她換著樣式的反抗。
靖翎不會屈服,曾為公主的驕傲讓她無意屈服為男人的戰利品,她不願變成他收藏的金絲雀,於是,在肅王府的每個日夜,她都在找能夠脫身的機會,無論結局她是否能全身而退,只要不再做男人胯下的禁臠,她什麼都願意試。
可惜的是,靖翎從來都沒有勝算,嬌養長大的她雖善歌賦、能詩文,也懂丹青和對弈,唯不善軍事謀略,亦無藏心之才,還是個無城府的直性子,她對肅王的痛恨還有殺意,就如司馬昭之心,肅王府上下無人不知。
是以她居住的獨院,配置了整個王府中最密集的人力,她的一舉一動都在男人的眼界之中。
即便知道自己對男人的反抗恍若螳臂當車,靖翎還是不願放棄,因為失去自己的家國山河後,唯有捍衛自己最後的尊嚴一事讓她不致失去生機。
只是這看不到曙光的漫長征程相當折磨人,她的每次出擊,之於他都只是班門弄斧的雕蟲小技,而他施予她的懲罰,卻對她來說是最難捱的酷刑。
男人深知靖翎身為公主的高傲,他懂得讓她身心都煎熬的法門。
就如現在,他將又一次行刺未遂的靖翎壓制在床上,不顧她掙扎咒罵,一把撩開她的襦裙下擺,掰開她纖白的雙腿,直接用自己的陽物貫穿未經情動而緊緊閉合的小穴,這個動作讓靖翎無可奈何地閉上了嘴。
二、未曾示弱
「鬧夠了?」鹿原低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和他擱在靖翎體內的兇器一般,有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靖翎不打算回應,她從不在鹿原的榻上出聲,即便每回都痛的讓她死去活來,她也未曾松過牙關,未曾示弱。
她把臉死死的抵在榻上,泛紅的眼眶裡,還有打轉著不願落下的淚花,她已經做好再次被撕裂的準備,但鹿原今晚卻象是沒什麼興致的樣子,不像以往,總要折磨她好一段時間,他只是一手用力的捏著她的腕,一手狠狠的扣著她的腰,一股腦的猛肏一頓,然後退了出來,將熱液射在她被撞紅的臀上。
鹿原鬆開箝制靖凌的手,用她的裙擺擦拭了自己的陽物和手,接著起身下榻,理了理袍服,回過頭看著還軟在榻上的靖翎,眼光陰鬱。
靖翎感受到他的目光,狠狠的一眼瞪回去,自她入肅王府,她就沒給過他半次友善的視線,現在亦然。
鹿原也不惱,他已經習慣她這個樣子,不過他倒不似平日,沒有洩慾完就離去,他走回到榻邊,居高臨下的看著靖翎。
「陛下明日午時設賞荷宴於挽花亭,要我帶上你,你好生準備,莫要拖延」他語氣平直,沒什麼起伏,靖翎不情願的應了,接著便偏開頭不再將臉暴露在鹿原的視線里。
鹿原知道這是靖翎在下逐客令,他轉身走了出去,候在門外的兩位女侍見他出來,低頭行了問安禮,目送他走遠後便逕自進了靖翎的屋。
靖翎此時已經坐起身,她行動緩慢,每動一下,就牽扯到下身的傷處,即便今晚鹿原只是草草做過,她還是傷了。
他們之間的交媾,可不是尋常男女之間的歡愛,而是敵對之人施予的凌遲,沒有前戲,更無所謂愛撫,只有男人一貫的長驅直入,破開她沒有情動,乾涸緊澀的幽徑,用她撕裂的血做潤滑,一下一下直搗深處,用那強烈的痛覺和身子被人占領的羞恥感,交互折磨著她的身和心。
有些瘸拐的下了床,靖翎往屋內一側走去,那是她洗漱的地方,女侍們與她從不對話,但也慣於照顧被折磨後的靖凌,一個人去取來專給陰戶施用的膏藥,另一個給她在淺盆里蓄了熱水,服侍她脫去身上的衣物,坐進澡盆里洗浴。
清理乾淨後要行的事是最讓靖翎不快的,她受傷的小穴得上藥,而她從一次自己上藥沒上完全,因而高熱昏迷數日後就不再被准許自己處理陰部的傷勢,改由女侍效勞,但如此這般暴露私處於人前,實在是折磨,靖翎緊抿著唇,恨恨的忍著。
三、面聖之路
是夜,靖翎睡得並不安穩,穴里的傷讓她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好不容易在天色漸亮時睡了過去,沒過多久就被進出她寢房的腳步聲吵醒。
女侍們忙進忙出,洗臉架上已經擺好了水盆,早上的餐食也已經布好在桌上,而入宮面聖的禮服,此時也已披在袍架上。
靖翎緩慢的起身下了榻來到桌邊,讓女侍伺候著用了早膳,接著便洗面梳頭,由女侍們替她將穿在禮服內的裡衣和底袍換上。
一頭烏墨般的長髮被盤成了貴女們流行的雲髻,上頭裝飾了數個金玉簪花,即便現在她已不是公主,身分只是肅王府女眷,但鹿原倒是未曾在裝身之物上虧待過她,總是給她準備滿繡的絲帛服飾,各式玉石金銀頭飾也從來不重樣,平日女侍們給她梳頭上妝也還是按著公主的禮制。
看著銅鏡里盛裝打扮的自己,靖翎沒有情緒,只有滿腔的悲涼,她不是能轟轟烈烈以身殉國的男兒郎,只是個身不由己的弱女子,即便再不願意也只能陪著這些人演出違心的君臣之戲。
妝面化好了,繁複的雲髻也梳好了,女侍們把繡著荷塘月夜圖樣的禮服披在她身上,即便屈居王府做一個禁臠,靖翎身上那股曾為公主的高貴還是依舊,在華服裝身後更是讓人難以忽視她曾是公主的事實,她伸出左手,讓女侍扶著穿了高底鞋的她跨出寢房。
就如之前每次入宮面聖,這種日子鹿原都會候在她屋外,從女侍手裡接過她的手,領著她走到王府正門。
一路上,兩人無言的並著肩,走過她屋前那有著流水山巖的小花園,再越過占了半個肅王府面積的校場,沿路受著校場裡肅王府的駐兵隊們好奇的眼神的洗禮,才堪堪走到了正門。
她對於鹿原總喜歡這樣和旁人展示對自己的所有權一事嗤之以鼻,她靖翎被囚在肅王府叄年了,早就人盡皆知,又何必每次都這麼大費周章地給所有人複習這個無人能扭轉的事實。
肅王府前,鹿原平日代步的黑帳頂馬車已經候在門前,馬伕早早擺好車凳,隨行的護衛兵也在車後整列等候著。
夏日艷陽下,兵士身上的鐵甲閃著刺目的光芒,炫目的讓人發暈,靖翎在踩上車凳時不由得捉緊了鹿原的手。
鹿原側過頭,看見盛裝的靖翎微蹙著眉,額角有些許薄汗,踩著高底鞋的步伐搖搖晃晃,他本就冷峻的臉更加神色不善,一句話也沒說就突然地從靖翎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唯一的支撐忽然消失,靖翎來不及藏起情緒,就下意識的看向鹿原,臉上的慌張一覽無遺。
男人臉上無甚表情,只是眉心皺出幾條紋路,靖翎看不出他是不悅還是不耐,只知道就這麼一個瞬間,肅王府前這馬車邊的空間都被鹿原的低氣壓籠罩了,一旁首當其衝的馬伕的頭已經低到快碰上他自己的膝蓋,彷彿此時隨意抬頭,即便分毫都會惹來殺身之禍。
鹿原抽出的那隻手逕直探向靖翎的腰,另一手碰上她的膝彎,輕輕一舉就將她抱在自己懷中,靖翎順勢的倚進鹿原的胸口,但這麼一抱牽動了下身的傷勢,她猝不及防的泄了句痛吟。
本以為鹿原會出聲譏諷她,但男人只是抱著她低頭進了車帳,輕輕的將她放在座位上,末了還替她理了凌亂的裙襬,這才在她身邊落了座,只是對著馬伕下了指令後,鹿原便不再看她,面向著車窗,只留給她一個靜默的側影。
因為鹿原一路安靜,她無須與他爭鋒相對,這讓靖翎逐漸鬆懈了下來,夏日炎熱,加上身上的傷勢,她其實正微微發熱,頭暈得很,就算想也無力和鹿原作對。
肅王府位在城郊,距離皇宮並不近,這一路搖搖晃晃也要一個時辰才能抵達,靖翎初時還能免強維持清醒,但半個時辰後她便昏沉了起來,只能撐著車帳內的窗欄,看著車窗外滾動的街景,試圖強迫自己不要暈過去。
四、舊時入夢
最終,靖翎還是抵不過微熱帶來的暈沉,她迷迷糊糊間,枕著自己擱在窗欄上的小臂,睡了過去。
她做了夢,夢中,她身在那自小住到大的永安殿,身下躺的是羅錦軟榻,頭頂瞧著的青帳頂還繡著她最愛的冬花(注一),一景一物皆如舊時。
坐起身揭開床帳,侯在床邊的是從她襁褓時期就照顧她的老嬤嬤,還有從七八歲起就侍奉她的貼身女侍,他們都還是在宮苑中時的模樣,不是最後屍首分陳的慘狀。
老嬤嬤扶著她下了榻來,梳洗、進餐、整裝,一如過往,夢中的她問女侍:「今日何日?」,女侍笑答:「公主這是睡迷糊了,今日是去太傅家學琴的日子」,女侍語畢,場景一轉,她已經坐在八人步輦上,到達蕭太傅的府邸。
讓女侍扶著下了步輦,蕭太傅的管家前來引路,她緩步跟著進了授課用的書軒。
書軒內早已有人,她清楚知道那人是誰,彼時的安陽王世子,現在的肅王,那個叫做鹿原的男子。
夢裡的鹿原還是少年模樣,劍眉星目,纖細頎長,那捧著琴譜倚窗而坐的樣子,象是無數少女夢中的情郎。
鹿原聽見她的腳步聲,抬頭望了過來,那雙漆黑的眼瞳,與今時今日的鹿原並無二致。
明明是同一雙眼啊,靖翎想著,為何以往裡頭是與世無爭的溫潤,現在卻只剩下殺伐果決的冷酷呢?
還想著,夢裡的鹿原突然逼近了過來,那張少年的臉瞬間被鮮血泥土沾染,褪去少年的青澀,長出成熟男子的剛強,最後變換成那對現在的靖翎來說宛如夢魘般的模樣,帶著狠戾稜角的,弒君殺父的肅王。
夢到這裡,靖翎喘著氣轉醒,一睜眼,鹿原無表情的臉就闖進了她的視線里,靖翎這才發現自己睡過去後不知怎麼的枕上了鹿原的腿。
注一:冬花,蜂斗菜,又名款冬。
五、故日亭園
「醒了,那就起來吧」鹿原淡漠的說,靖翎聽了慌忙撐起身,對於鹿原居然讓自己睡在他腿上一事,心裡雖有些疑惑,但她實在無意與鹿原多交談,坐正了身子,靖翎下意識地往反方向傾去。
此時,馬車已經過了進入皇城內苑的最後一道宮門,馬夫停下車,替兩人擺好了車凳,和隨行的護衛兵一起躬身等候兩人下車。
鹿原看向靖翎,「能自己下車?」他問,靖翎點了點頭,伸出手搭在鹿原的手上,讓對方扶著自己下了車。
內苑裡的挽花亭是先皇為了討寵妃歡欣精心設置的一座百花亭。
百花亭,顧名思義,整個挽花亭被百種花卉環繞,依照花開季節不同,一年四季都有各自的美麗,而現在,這座亭子原本的主人早就曝屍荒野,沒有嬌氣的寵妃要哄,挽花亭成了今上宴請群臣的絕佳處所。
剛入了座,鹿原便被其他幾位兵部的官僚給叫了過去,看著男人們凝著面色圍聚成群,克制著聲量議論著,靖翎隱約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氣息。
自入春以來,邊關便一直受到北方外族侵擾,見兵部眾人在這樣悠間的賞花宴上也難以鬆懈,顯然邊境戰事應該吃緊,身兼將軍職的鹿原或許不久後也得領兵前往,想著,靖翎的手不自覺的捏緊了手中的繡帕。
環視四周,男男女女交談的聲音迴蕩在百花環繞的巨大六角亭內,靖翎覺得靜靜坐在原位的自己彷彿與眾人不在同一個世界裡,鹿原不在身邊,今上也尚未入席,靖翎又不喜與現時朝臣的女眷打交道,伸手將面前被女侍斟滿的茶杯拿起,抿了口茶後她便悠悠起身,屏退女侍,按著舊時記憶,從挽花亭一路沿著曲繞小徑走到了內苑的另一處,她過去最愛的曉山亭。
與花團錦簇的挽花亭不同,曉山亭矗立在偌大的造景湖正中央,湖邊有各式奇岩堆砌而成的擬山石,這些擬山石造景旨在重現國境內最著名的五嶽山景,擬山石邊種了成排的柳樹,此時正隨著徐徐清風搖擺著枝條。
靖翎喜歡這裡的平靜,挽花亭從以前就繽紛的讓人頭疼,她倚著亭欄,思緒中的舊時回憶又不自主地湧現,雖然入宮面聖對現在的她是件苦事,但能重遊故居,還是能讓她憶起些許美好的舊日時光,她竟不是很排斥,對於自己如此的心境,靖翎總覺得矛盾。
她望著湖心悠然飛過的白鷺出了神,直到身後傳來緩慢的腳步聲,靖翎才從往事中緩緩回過頭,面向了屬於今時今日的現實。
看清來人後,靖翎站直了身子,朝著對方微微頷首,淡淡的喊了聲「老師」。
六、昔日師長
來者玄衣白髯,是過往教導靖翎琴藝的蕭太傅,老人朝她作了個揖,蒼老的嗓音說道:「臣蕭年見過殿下」。
靖翎抬起頭,看著已有叄年未曾見過的師長,露出一抹帶著嘲諷的笑,冷冷的說道:「老師年事已高,竟忘了靖翎早不是公主,不過山河已改,老師倒依舊是太傅」。
深知靖翎的心境,蕭年對她冷漠的嘲諷並不在意,只是緩步走到靖翎身邊,往亭外那碧綠的湖面望去,片刻才開口:「對殿下而言,先皇是個好父親,但對百姓來說,先皇並非明君,蕭某說這些並非是要為自己開脫,而是想讓殿下知道,忠君與為民之間,蕭某,選了後者」。
靖翎看著蕭年肅穆的眼神,斂起了臉上的笑,尖銳地回道:「殘殺前朝屬官婦孺,這樣的人,對太傅而言是明君?」
蕭年回過頭,看向靖翎不知何時已含著淚的眼,表情瞬間軟了下來,長嘆一聲,他說:「看來,殿下依舊保有一顆澄澈的心,蕭某很是欣慰」,話音至此,蕭年頓了頓,才又繼續開口:「這天底下,最誅心的便是必要之惡,如果有一條路,能兩全,蕭某必選之,可惜了,總不能如願」。
靖翎沒接話,蕭年的解釋對她而言,並沒有任何的說服力,吸了吸鼻子,不再面對蕭年,蕭年見她避開自己的視線,心知自己所言不被接受,釋然一笑,這是他當初做下選擇時便知道的結果。
「殿下這些年,在平野的府里,過得可好?」決定不再試圖說服靖翎,蕭年回到一個師長的身分,關心起靖翎。
聽蕭年這麼問,靖翎笑了起來,她笑得厲害,方才忍在眼眶裡的淚,此時反倒再也留不住,就這麼滾落。
「鹿平野的府里?那是水深火熱,宛如煉獄啊」咬牙切齒的說了,靖翎覺得蕭年的問句是何其的荒唐。
聽靖翎如是回應,蕭年皺起了眉,良久才幽幽的說:「讓殿下如此難受,想來平野也不會好過…」
對於蕭年的發言,靖翎覺得不可思議,剛想要在說些什麼,遠處就傳來聖駕到臨的傳報聲,蕭年向靖翎作了個揖,開口問道:「陛下駕臨,臣得回去了,不知殿下?」,靖翎沒能把不滿說出口,有些氣鼓鼓的揮了揮手,語氣不善的說:「靖翎就在這裡待著,太傅先去吧」。
七、手足相見
目送著蕭年離去後,靖翎心頭的不忿仍未平息,她看著遠處人潮湧動的挽花亭,腦子裡還想著蕭年說的話,她不懂,蕭年為何會預設立場的認為鹿原如此苛待自己後也會難受,在她看來,鹿原定是樂在其中,才能將施予她身上的暴行持續了叄年之久。
想到這裡,靖翎又笑了,是自嘲的笑,笑她也曾經傻傻的錯看過鹿原,以為他是個溫柔儒雅的人,殊不知當年自己在蕭年府上所見的,只是他身上披的羊皮。
一陣盛大的腳步聲將她從思緒中拉回,回過頭,她的臉色在看清來人後瞬間灰敗。
此刻一個身著黃袍、頭戴玉冠,被一眾侍官和衛兵簇擁的男人,悠悠的步入亭內,他是靖翎的叄哥,誅殺親父篡奪皇位的前朝廢太子,今上靖寰。
靖寰身邊的內官見靖翎轉身面對聖駕竟絲毫無意行禮,正欲出聲斥喝,便被靖寰一個抬手制止了,接著他將眾人屏出了亭外,獨自一人,緩緩走向靖翎,在她身邊站定,靜翎對於他的接近並無任何反應,只是兀自回身,繼續看著碧綠的湖心。
靖寰早就習慣了這些年來靖翎對自己冷淡的態度,畢竟自己是那個讓她失去家國的元兇。
「方才見你和太傅於此,敘舊了?」靖寰自顧自地開口問,也不等靖翎回應,他便繼續說道:「太傅已經向朕請辭,入夏後便要告老還鄉,這怕是羽兒你與太傅最後一次見面了」。
靖翎聽了,微微瞥了身邊的靖寰一眼,沒有接話,靖寰也不惱,只是恍若自語般地繼續說道:「長年守在邊關的大將軍魏笙年事也高,近日北境外族頻犯,是有點吃力了,朕打算調肅軍協防邊境,羽兒與鹿原或將分別數月,亦或數年」。
靖翎聽至此,終於開了口:「謝過陛下,靖翎求之不得」,靖寰見她語氣里充滿了嘲諷之意,不禁苦笑,嘆了口氣幽幽的道:「鹿原啊鹿原,這個痴人,還是什麼都沒說」。
靖翎挑了眉,不甚明白的看向靖寰,問道:「陛下所言何意?」,靖寰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鹿原不說,朕也不便多言」,靖聆聽著蹙了眉,但也無意多問,靖寰見他冷漠以對,忍不住說道:「羽兒啊,朕知道你一直怨朕,也怨鹿原,但朕未曾為當初的決定後悔過,想來鹿原也是一樣,你只得自己想開,別總拘泥在過往之中」。
聽靖寰這麼說,靖翎的怒意瞬時被點燃,她咬著牙,恨恨地說:「陛下說的輕易,但陛下不是靖翎,又如何能知靖翎心中的苦?」,被靖翎這麼一問,靖寰也知自己確實無法完全理解這叄年來靖翎的處境,無奈的一笑,他嘆道:「也是,朕的確無法知曉,但朕與鹿原之心,靖翎去一趟城下,看看百姓,便能明白」。
說罷,靖寰步出亭外,率著隨侍的眾人浩浩蕩蕩的離去。
八、驟變之夜
回肅王府的路上,靖翎和鹿原,兩人似是各有心事,並坐無言。
直到馬車駛近肅王府正門,鹿原才打破了車內的沉默,「陛下有旨,我明日就要前往北境,我不在府內的這段期間,你可自由出入,惟須有女侍和護衛隨行」。
靖翎側頭瞥了鹿原一眼,她有些奇怪鹿原居然放寬了她的行動自由,在肅王府的這叄年,鹿原也不是沒有遠行過,但這倒是他第一次准許靖翎自由出入府邸。
雖不想追根究柢,靖翎還開了口:「莫不是太傅或陛下跟你說了些什麼?」,鹿原回頭瞅了她一眼,沒有應話,只是在車停時起了身率先出了車帳,然後對靖翎伸出了手,靖翎知自己是問不出答案,也不糾結,將纖白的手伸了出去,讓鹿原扶著下了車。
迎著靖翎下了車,鹿原招來候在一邊的女侍,把靖翎的手轉託給對方,接著看向靖翎,淡淡地說道:「你還微恙,早點歇息」,語畢便轉身帶著一眾衛兵往校場的方向走去。
靖翎在女侍的服侍下回了自己的屋裡,身體確實是難受,卸下了繁複的首飾,洗去脂粉,她讓女侍免了晚膳,只是服了些消炎的湯藥後便早早睡下。
許是在賞荷宴上和蕭太傅談及了靖寰的弒君篡位,她潛藏在意識里的記憶於入夢後洶湧而至。
一切都發生在叄年前的一個夏夜,翎羽殿外蟬鳴陣陣,十七歲的靖翎正因暑溫(注一)而病著,身子微恙更感蟬鳴擾人,她熬著直到丑時(注二)才昏沉的睡去,但尚未睡熟,便聽間遠處傳來嘈雜聲,靖翎有些不悅,出聲喊守夜的女侍卻無人應聲,只得自己下了床,也不顧穿鞋,赤著腳搖搖晃晃的摸黑走到自己房門邊,才欲推門,就聽見屋外傳來老嬤嬤壓著音量急切的聲音:「殿下莫出門,快找地方藏身!」
靖翎腦袋中的昏沉瞬間掃空,她聽出老嬤嬤聲音里的緊張,還想追問,門外就傳來數聲尖叫,鮮紅瞬間染在窗紙上,隨後是盛大的腳步聲,接著是金屬碰撞聲,隔著窗紙還隱約看見了兩刃相交磨出的火花,靖翎嚇得縮回了還放在門上的手,退了好幾步。
不久後,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終結了屋外的紛亂,通明的火光也在此時照了滿窗人影,靖翎終是忍不住心裡的慌,走向前堆開了房門。
門一開啟,包圍翎羽殿的火把燒的灼眼,靖翎伸手擋了光,須臾才適應了光線的變化,但也是那個瞬間,入目的景象讓她僵在了原地。
穿著被血染得殷紅的鐵甲,手執長劍的鹿原就在她房門前,他的右腳邊是平日伺候靖翎的老嬤嬤、女侍和內倌已然身首異處的屍身,而他的左腳邊則是倒在血泊中,還穿著黃袍的,靖翎的父王靖能,在父王那顯然已無氣息的屍骸邊站著的,是同樣身披戰甲的靖寰。
靖翎猛地睜開了眼,冷汗布在額上,夏日無風的夜裡,她依然覺得陣陣發寒,喘著氣坐起身,那晚的記憶太過鮮明,肅王府的夏夜也是蟬鳴唧唧,讓她瞬間分不清身在何處,今夕何夕,抬起頭,看向沒有滿繡冬花的帳頂,靖翎解嘲似的一笑。
睡意被夢境給擾得全然消退,所幸起身燃了燈盞,屋外守夜的女侍見屋內驟明,忙推門入內,靖翎幽幽的問:「幾更天了?」
注一:暑溫是夏季感受暑熱病邪引起的急性外感熱病。
注二:丑時為二十四小時制的01:00至03:00。
九、北境蠻敵
「五更(注一)天了」女侍回著話來到了靖翎身邊,「要用早膳嗎?」
靖翎搖了搖頭,望著被女侍打開的門,屋外天光漸明,但還罩著層薄霧,今天定是個暑日。
「替我拿件披風」說著靖翎起身,走到銅鏡前簡單的打理了自己,然後讓女侍服侍著披上披風,便出門往校場走去。
校場上整裝的兵士見到款款走來的靖翎無不驚異,他們王爺至今沒有妻妾,卻藏了個只有入宮面聖時才會相偕出府的公主,其間關係無不使人浮想聯翩,而這公主在府內也是深居簡出,眾人都是頭一次見她獨自造訪校場。
靖翎也不在意這些人的目光,就這麼徑直的往校場邊的白色營帳走去,她在遠處時便已從大開的帳門中瞧見鹿原的身影。
聽見帳外異樣的嘈雜,鹿原抬起頭,放下了手中的地形圖冊,起身走到帳邊,正好迎上了來到帳外的靖翎,他眼裡有一絲驚奇,轉瞬即逝,「怎麼起的這麼早?」,他說著抬起手,替靖翎撥開垂在眼前的髮絲,同時輕巧的擦過了靖翎額間的肌膚,感受到已無昨日的微熱,便收回了手。
靖翎知道他有意無意的在試探自己的身體狀況,也沒有多想,畢竟這叄年來,男人總是這樣待她,傷了她之後又會這般假意的關心,這不過是對方玩弄自己的手段。
今天的她無意計較,也沒有針對這點發難的心情,她逕自入了帳內,垂首看著攤在桌上的北境地勢圖,片刻才抬起頭看向鹿原。
「昨日聽聞努伸聯合周邊的幾個部落,才讓戰事變得兇險?」,靖翎雖不問政事,但對於邊域戰情卻有些在意,尤其是國境相接的努伸。
努伸長年騷擾北境,每每議和,每每反叛,歷代帝王都不堪其擾,對於如何鞏固北境絞盡了腦汁,而努伸的勢力在靖能在位的末期到達了鼎盛,先是併吞了數個小國,又與西北的羅闌結了親盟,軍力強大,屢戰屢勝,逼得靖能多次退讓,答應了不少屈辱的要求。
在靖寰篡位前不久,努伸的單于陀乙,以親睦為名率了北域數國的首領和使者來訪,在靖能苦心準備的接風宴上,陀乙宛若眾國之主,席間高談闊論諸國親睦之道,絲毫不把靖能放在眼裡。
陀乙也不只是在宴會上言語羞辱靖能,席間他一直用他那雙細長的眼睛猥瑣的看著靖能的女眷們,那模樣看得靖翎一陣噁心,強自鎮定的留在座位上,直到那人笑著對她父王說出「你的女人都很漂亮,尤其是你的公主,讓她們都跟了孤,孤可保你江山不改」時再也承受不了,憤然的起身離席,還未走出宴客的賢光殿,就聽見陀乙調笑的聲音說著「有脾氣,是匹野馬,我可得好好騎上一騎」。
注一:「更」這個計時單位把晚上七點至隔日早上五點平均分為五更,五更便是二十四小時制的03:00至05:00。
十、百思不解
「不錯,陛下登基以來側重北境邊防,實已大大消減努伸勢力,未曾想努伸竟能說動寒麓和帑峴出兵,的確使戰情膠著」鹿原說著走到她身邊,眉心微擰,看著地勢圖,臉色郁然。
「勝算不大?」靖翎見他少見的露了憂色,不禁追問,鹿原側頭看她,片刻才淡淡的說:「勝算是有的,只是要用兵士的命換,且除患務盡,否則遭罪的還是北境叄城的百姓」。
靖翎聽他說起百姓,腦里瞬間憶起蕭年和靖寰昨日所言,不禁一怔。
這叄年來,她時不時會想,為何鹿原會不惜殺父也要助靖寰奪位,難道真是同蕭年一樣是為了百姓?
在肅王府的這叄年,靖翎感覺鹿原是有意的不讓她知道外界的局勢,平日伺候她的僕役女侍不說,連不意撞見的駐紮在府內的衛軍也都不曾在肅王府地界內說起半分。
只有每年寥寥數次為了面聖入宮才略有機會得知一二,但如昨日不論男女都在討論北境戰事的情況,還是這叄年來頭一次,想來靖寰或許真的治理有方,著力於邊防一說亦是不假。
可即便靖寰真能成為勝過父皇的明君,她還是想不明白靖寰的君位是否值得鹿原以殺父來換。
對於叄年前的那場叛變,她還有太多的不解,最讓她介懷的是為什麼他們留了自己一命,明明那晚,他們連長年纏綿病榻的四弟和尚在襁褓的五弟都殺了,何以讓她一人獨活?
是因為她是無力反抗的女子,能這樣日夜糟踐,好來報復父皇的非賢之罪嗎?
想著,靖翎的臉色逐漸發白,她頭疼的厲害,連身子都微微地顫抖了起來,鹿原見她身形搖晃,伸手欲扶,卻被靖翎躲了開來。
撐著越發沉重的身子,靖翎對著鹿原勾起了個任誰看來都儘是淒楚的笑,緩慢又吃力地說:「為了百姓,還望王爺說到做到,除患,務盡」
話盡,靖翎兜攏了披風,就這麼頭也不回的,踩著凌亂的步伐離去,突然襲來的不適讓她沒有餘力分心,自然沒看見被她留在背後的鹿原,眼裡有著一言難盡的憂鬱。
十一、幸不辱命
那日之後,靖翎病了幾天,也不知是身上的傷所致,還是心裡鬱憤而起,只知能好好下床時已是七日之後。
估計肅軍應該抵達北境,靖翎心裡五味雜陳,在院裡待了一上午,最終她還是喚來女侍替自己整裝。
少了鹿原的黑帳馬車格外空蕩,她在車裡,看著車窗外熱鬧的市街,突然有些明白之前蕭年的意思。
馬車駛離鬧市,入了清幽的竹林,末了停在依山而建的雲隱寺前。
在女侍的陪同下,她入寺禮佛,即便與鹿原有齟齬,但百姓為重,她是真心希望西境的戰亂能悉數平息,百姓能維持現在安穩的生活。
日暮時分,她才踏上歸途,之後的數日,她踏遍了城郊大小佛寺,直到捷報傳回了京城。
靖翎無異是欣喜的,在出門禮佛前聽到這個好消息,她的神色都松泛了許多,不過整天下來,雖有捷報卻無鹿原的消息,還是讓靖翎不自覺的煩躁。
是夜,她久久不能入睡,於是久違的讓女侍燃了安神香,才終於在天亮前隱隱地有了睡意。
閉著眼,她才覺得神識逐漸迷離,便被屋外驟然響起的急切腳步聲給驚醒,剛坐起身想下床查看,須臾間房門就被推開。
鹿原踩著月色走了進來,夜裡的微光雖然朦朧了一切,但還是足夠靖翎看清他臉上和身上殘留的血污,盔甲上兵器留下的溝壑在月光的輝映下顯得格外的深,不難想像這一仗的艱難。
才想著自己該說些什麼,鹿原就已經走到榻前,他走得快,象是著急著,摸不透他心思的靖翎僵著背脊,隨著鹿原靠近仰起了頭。
男人卻是一到她跟前便單膝跪下,朝她抬起了手,將一個深色布包雙手奉上,「殿下,臣幸不辱命,患已盡除」。
布包鬆了開來,裡頭露出了一個頭髮蓬亂面容浮腫的人首,但靖翎一眼就認出這個頭顱的主人,是努伸單于陀乙。
她有些想不明白,為何鹿原要將敵國首領的首級帶給自己,一個抬眼,便對上鹿原的眼,那眼裡的情緒莫名的眼熟,像極了兩人初遇的那天,鹿原替她取下纏在樹上的紙鳶時的樣子,她不禁一楞。
雜沓的腳步聲和火光在這個瞬間聚到了屋外,隱約有人喚著「王爺」,靖翎一回神便看見鹿原將那頭顱在她腳邊輕輕擺下,手撐著膝緩緩起身,站直時面上已經收斂了無情緒。
看著鹿原走向屋外等候的成群將士里,靖翎這才低頭往地上看去,哪猙獰的頭顱讓她直犯噁心,剛想喚女侍來清理,眼角餘光便瞥見鹿原方才膝蓋著地的位置有一灘深色的血跡。
十二、置於度外
從京城到北境最外一關的青玄關,快馬行軍最快也要七日,捷報傳回京城靠的是沿途各驛站的快馬接力,將路途縮短至二日餘,鹿原回京的速度只比捷報晚了半日多,明顯是將自身置於度外。
靖翎想不透,鹿原如此著急地回來,難道就只為了自己在他行前說的一句話?
看著床邊的狼藉被清理乾淨,靖翎內心的困惑卻沒有隨著一掃而去,即便窗外天色已經大明,盤旋在她心頭的疑問仍像一片陰雲,揮之不去。
她終是起身凈面,打理好自己後便步出屋外,雖然靖翎在肅王府待了叄年,但除了自己的院落外,也就只曾路過往正門路上的校場,現下想找鹿原,她沒有頭緒,只能先往校場走去。
校場上十分安靜,明明前幾日她外出禮佛都還能看見留守的衛兵在進行操練,現在卻空無一人,如此空蕩的景象,讓她覺得不安。
就在靖翎盤算著接下來該往何處找去時,校場邊的房舍里走出了一個端著湯藥的童子,靖翎認得他,那是長駐府內的大夫江倫的徒弟德子,他給自己送過幾次藥,於是靖翎便開口喊停了德子的腳步。
德子聽見有人喊自己,便停了下來轉頭朝聲音來處看去,他認得喊自己的人,是住在偏院的那位,師傅叮囑過他,那位是王爺的貴客,不能得罪的,想到這裡,德子端著托盤的手不由得捏緊,一雙圓眼也睜的老大,靖翎看出對方的緊張,也不在意,顧自地問:「知道王爺在哪嗎?」。
德子老實的點頭,舉了舉手中盛了藥碗的托盤:「小的正要去王爺屋裡送藥呢」。
靖聆聽了微微頷首,向德子說:「那就帶路吧」,德子有些猶豫,但靖翎看他的眼神帶著股讓人懾服的強勢,他不自主地順從了,就這麼領著靖翎穿過整個校場,往王府另一側走去。
德子的目的地是王府的主院,那是靖翎從未到過的地方,和她居住的院落相比,肅王府主人的院落是單調乏味的,庭園裡沒有造景,更無花草,只有棵巨大的老松矗立在園中泥地上,雖然松葉常青,卻有種說不出的蕭索寂寞。
德子邁著小短腿在靖翎跟前走的急,很快便通過了庭園,來到王府的主屋前,或許是靖翎對於陌生環境的觀察太過明顯,德子忍不住小聲的給她介紹:「這門進去是王爺會客的前廳,東側是書齋,王爺不去校場時似乎都在那兒,西側則是王爺的寢房」。
說罷,德子便引她往寢房走去,才到門前,便有人推門出來,靖翎認出是大夫江倫和王府的老管事章澤。
見靖翎在屋外,兩人都是一楞,訝異居然能在主院碰到靖翎,章澤到底是管事,最先反應過來,朝著靖翎躬身行了禮,江倫見狀也趕緊作揖,靖翎並不介意他們瞬時的失態,只是走上前朝著江倫問:「王爺如何?」
「王爺沒有大礙,除了右肩的創口較深,稍稍傷了筋骨,其餘都算是淺傷,沒有影響到臟腑,不過王爺沒有及時處理傷口便連夜回京,創口起了炎症,現下正發熱著,人有些昏沉。」
靖聆聽完側過頭,看向身後德子手裡的湯藥,又再向著江倫問道:「這是王爺現在要服的?」,江倫連忙稱是,靖翎便回身從托盤上端起了藥碗,逕自推門進入鹿原的寢房,留下門前叄人,面面相覷。
十三、不會還手
鹿原的寢房內除了床榻、面盆架和桌椅以外再無他物,整個空間冷清清的,這讓靖翎一下便看見了床上躺著的鹿原,男人對門板推開時的聲響沒有反應,似乎是真的昏沉,靖翎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慢慢地靠近榻邊。
從少年時相識至今,這大約是鹿原在靖翎印象里最虛弱的時候了,與清晨時提著人頭氣勢洶洶的進到自己房內的樣子相比,躺在榻上雙目緊閉的鹿原顯得單薄而蒼白。
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叄年來自己苦尋的破綻,如今就這麼簡單的裸裎於前,只要拿下頭上的簪子,從那毫無遮掩的頸項刺去,這一切就能有個了斷。
靖翎就這麼看著男人許久,終是沒有動手,深吸了口氣,她坐在了床沿,視線從鹿原的臉移回到手中的藥碗上,望著那黝黑的藥汁,想著藥是自己端來的,也該看著他喝下去,免得糟蹋了大夫和藥童的苦心。
於是靖翎輕輕地喊了聲「鹿原」想將他喚醒,只是鹿原依舊雙目緊閉沒有反應,靖翎嘆了口氣,將手中藥碗先擱在一邊,兩手撐在鹿原身側,整個人朝著鹿原的臉靠了過去,在他耳邊又喊了幾聲,見鹿原依然沒有動靜,靖翎無奈的嘆了口氣。
對著眼前像灘死水的男人,靖翎想著不醒也罷,只要喂好藥就行,於是看了眼鹿原的床榻,想找看看有沒有能將人墊高的物什,卻發現床上沒有多餘的枕頭或是被褥,靖翎一時沒了主意,只能起身在鹿原房裡四處找了一圈,但男人的寢房實在空蕩,靖翎最後到面盆架邊取了還微濕的面巾,將就的擰了擰,接著折成了個方塊,再回到床幫把鹿原的腦袋墊高了些,然後用手捏著鹿原的面頰讓他張開口,小心的端起藥碗,微傾著碗緣,把藥汁一點一點倒進鹿原嘴裡。
靖翎到底是被人侍奉了一輩子的公主,一時也拿捏不好倒藥的速度,才喂了小半碗的藥,鹿原就嗆咳著睜開了眼,靖翎見他醒來,趕緊停了手,端著碗退開了些:「醒了?剩下的自己喝吧?」
鹿原撐坐起身,用袖口擦去唇邊咳出的藥汁,看著被靖翎遞到面前的藥碗,伸手接了過來,仰頭一飲而盡。
靖翎看他喝了藥,伸手取回碗後轉身便要走,卻不意被鹿原捉住了手腕,「只是來送藥?」鹿原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干啞,抓著她的勁也不大,靖翎一轉手腕便掙脫開來。
「不是,我本是來問你,為什麼要帶陀乙的首級給我,但想想,或許你也只是給皇兄看過後順手帶回來的吧,總之,藥是我順便帶進來的,你用完了就早點歇息吧」
靖翎說完抬步便要離去,卻又聽見鹿原說「你現在用那簪子刺我,我不會還手」,她停了下來,睜大了眼回身看他。
鹿原的神情認真,他掀開被褥,撐著床沿起身,蹣跚地朝著靖翎走來,靖翎這才看見他沒合攏的褻衣里滲著血的裹傷布,她蹙著眉不解地看鹿原走近,在鹿原抬手湊近她的臉時縮了一縮。
男人見她閃躲,便停下了動作,改了方向碰上她盤在腦後的髮髻,還有那掛著玉珠的花簪,接著那修長的手指輕巧的抽出了花簪,他把那簪子放進她的掌心,然後拉開了胸口的裹傷布,指了指心口的位置,淡淡的說「可看準了」。
十四、趁人之危
靖翎一時不知作何反應,視線在鹿原的臉和自己的手之間來回,鹿原沒給她太多時間思考,便托著她持簪的手往自己心口帶,簪尖瞬時便抵上了皮肉,靖翎登時醒了般的往後縮,想抽回手,不曾想鹿原卻開始施力,簪尖便刺破了皮膚,一道細細的紅血,就這麼滑了下來。
一看濺了血,靖翎更是大力的捏著簪子收手,這簪子之前被她磨過,簪尖到簪身都是利的,她的手指被劃開,一手鮮紅。
鹿原這時才停了手,有些緊張的扳開靖翎的手,取走了簪子,用褻衣袖口去按壓那白皙指尖上的血口子。
靖翎卻是甩開了他,面有慍色的握緊了受傷的手,冷聲道:「我不做趁人之危的事」,語盡,便拂袖而去。
鹿原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一怔,片刻後才神情苦澀的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那兀自閃著銀光的簪子。
靖翎回到自己屋裡,便因手傷驚動了女侍,靖翎漠然的看著他們忙碌的拿來藥箱,給自己上藥包紮,思緒卻是留在鹿原那迫自己使簪的畫面。
她不明白,鹿原的所思所想、一舉一動都讓她困惑,加之賞荷宴上皇兄和老師的話此時又再次湧入腦海,她越發迷惘。
是夜,她睡得並不安穩,即便短暫睡去,也很快便會驚醒,折騰了一夜,靖翎所幸不睡了,天未亮便起身,打理好自己即著人備車去了城郊佛寺,長跪青燈之前,盼能換得幾分洒脫。
接著的幾日,靖翎來回於佛寺與王府之間,沒再去過問鹿原的傷勢,也漸漸不再執著去想鹿原的心思,心裡的煩亂才逐步退去。
心境平穩了,累積的疲勞便顯了出來,這日自佛寺回來,靖翎便睏乏的很,早早進了晚膳,未到戌時(注一)便已熄燈。
也不知睡了多久,屋外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讓靖翎睜開了眼,屋外還暗著,自己怕是沒睡太長,嘆了口氣,她揭開錦被,撩開床帳,坐在床沿,打算套上繡鞋到屋外看看是在吵鬧什麼。
「王爺,殿下已經睡下了,您明日再來吧」女侍壓低了的聲音隱約從門口傳來,靖翎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套鞋的動作。
注一:戌時為二十四小時制的19:00至21:00。
十五、醉入閨閣
屋外沒有鹿原回話的聲音,靖翎抓不准自己是該繼續穿鞋出去看看還是就此作罷,還想著,門便被推開。
門扇間,月光下,鹿原跨過門檻進屋,他身著藏藍朝服,頭上齊整的梳了髮髻藏在冠中,靖翎瞬時便反應過來,鹿原這是入宮過。
「她醒著」鹿原站在門邊,微微側首看著屋外的女侍,臉上有幾分笑意,象是在炫耀著自己猜中了似的。
鹿原素來鮮少同人嘻笑,靖翎明確的看見女侍一臉驚愕,好一會才回過神,慌忙的進屋點燈,屋內光明再現時,鹿原也已來到床邊。
淡淡的酒氣襲了上來,靖翎頃刻間明白一向不苟言笑的鹿原為何會那般對著女侍說話,看來是入宮後喝了酒,靖翎想著眉間蹙起,自己幾日不見他,他身上的傷應該還沒好全,怎麼就喝酒了,難道江倫沒有叮囑他?還是他傷好的差不多了?不過,他這麼晚了是來做什麼?莫不是傷好了,又想起要來折磨自己了?
鹿原絲毫沒有察覺靖翎的心思,只是一個勁的湊了近來,靖翎一個回神,鹿原的鼻尖就已經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熏」靖翎被因為距離拉近而加重的酒氣給熏的難受,抬手便將鹿原推開,擰眉問道:「怎么喝酒了?傷好全了?」
被這麼一推,鹿原竟乖乖的站直了,退開一步,垂著手低著頭,有些委屈的說:「陛下賜的酒,平野不能不喝」,說罷,還悄悄的抬眼看她,眼神里同樣的帶著點委屈,又有些期許,彷彿是希望靖翎能就這麼平息怒氣,見他如此,靖翎愣了。
自己十四歲初遇鹿原起,他就一直是淡漠的,情緒顯少外露,明明年少卻絲毫沒有星點孩子氣,現在這般反常,恐怕不是喝了酒而已,是喝醉了酒。
「喝酒了就早點回去歇著吧」靖翎不再多想鹿原的反常,只是想著要將人送走,免得最後遭殃的還是自己,說著她穿鞋下了地,打算直接去打開方才女侍退出時帶上的門。
才走過鹿原身邊,就被一隻寬厚的手掌給握住了手腕,靖翎不得不停了下來,側過頭,回望出手的人。
「回去了,睡不著,好幾日了」鹿原握著靖翎的手,淡淡地說著,見他毫無離去之意,眼神里還有著股委屈勁兒,靖翎覺得荒唐,但仔細一瞧,鹿原臉上,那雙眼窩的確泛著青,怕是真的沒睡好,她不禁微張著粉唇,想拒絕卻半會說不出話來。
鹿原似乎發現她被自己唬住了,便又開口喊她:「羽兒,能讓我留宿一晚嗎?」
十六、酩酊潸潸
聽他這麼喊自己,靖翎的心五味雜陳,但那死死不放的手也掙不開,她頹下勢來,淡淡地說了聲「隨你」。
鹿原見她答應,臉上掛起了滿滿的笑意,握著她手腕的手轉成托握她的掌根,另一手攬上她的腰,半是強迫半是引領的往榻邊去。
靖翎也懶得費力氣掙扎,醉酒之人哪能尋常待之,也就任他所為。
不過醉了的鹿原是真的讓人猜不透,他讓靖翎在榻邊坐好後,就半跪下身給靖翎除鞋。
手腕好不容易得回了自由,靖翎暗暗地活絡發痠的腕骨,垂目觀察凝神替自己除鞋的鹿原。
男人彎著身,一手托起她的腳腕,另一手也不在意鞋底塵土,就這麼掌心貼鞋底地握住她腳上的鞋,悠悠的鬆動幾下,直至鞋子脫落,如此反覆。
看不出鹿原唱的是哪齣戲,靖翎維持著警醒,由著他動作。
將取下的鞋在床腳整齊地擺好後,鹿原這才抬頭看向靖翎,也不起身,只是盯著,片刻不瞬。
靖翎被瞧的難受,蹙眉道:「留宿與否隨你,但我一個人睡慣了,你自個兒找地方睡,莫要上來」,說罷便打算獨自躺回床上,才要動作便被鹿原拉住了手。
急急的一扯,靖翎整個人被扯的往前一傾,早就留了指印的手腕隱隱作痛,她忍不住嘟囔出聲:「疼」。
鹿原一楞,突地悽然一笑,小聲地說:「對不住,總讓你疼」,靖翎失笑,這人居然有自知之明,才想反唇相譏,手掌卻已被鹿原拉著往男人頰上貼去。
靖翎不愛這般的親近,直覺地想縮手,但那掌心觸及的頰面上,忽地現出的濕意讓她停下,那股潮濕,竟是鹿原的淚。
靖翎覺得荒唐極了,又掙了掙手,哪知男人的淚卻更多了,他哭的無聲,斷弦銀珠不絕滾落,模樣悽然,靖翎不禁停下掙動的手,片刻後才抖著唇冷聲道:「哭什麼,受疼的人都沒哭,你倒是傷心」,話落,她感覺鹿原的手瞬時鬆了勁,她順利的抽回了手。
鹿原象是整個人鬆散了似的往後一跌,也不敢看靖翎,茫然地囁嚅道:「那不是…」,但話沒說完,男人便噤了聲,彷彿突地被毒啞了似的,只有一對醉紅了的唇,還兀自的開闔。
十七、吻勾情憶
靖翎必須承認,鹿原這少見的弱勢模樣有些可憐,本已到嘴邊的追問,也就這麼生生的咽了回去,就在靖翎暗自埋怨自己太過心軟之際,那廂的鹿原卻突然是想通什麼似的坐直了身,他湊回靖翎跟前,仰頭看她,乞憐似的問:「要不我們試一次,不疼的?」
靖翎聞言一楞,下意識地想躲開,但鹿原動作比她快些,已經整個人欺身過來,把靖翎罩在自己身下,一雙黑眸早沒有之前的落魄,反而有靖翎從未在他眼中看過的蓬勃生機,他似乎是躍躍欲試,卻又在等她答應,她怎麼可能答應,靖翎對他的反抗意識早已經刻進骨血,但才要掙扎,男人便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裡,象是要揉進心口似的。
「別拒絕我,羽兒,別」鹿原的聲音繞在耳畔,靖翎竟從中聽出了絲哀求,他還這麼喊她乳名,那是自己當年偷偷許他獨處時喊的稱呼,睽違叄年,竟是在這荒唐的景況下再次入耳,靖翎武裝了許久的心不免鬆動,象是查覺到她的動搖,男人不再把她往死里摟,他放鬆了雙臂,讓兩人之間拉開些許的距離。
靖翎知道鹿原在看著自己,他的視線火燙,燒灼著靖翎最後的防衛,所幸閉上眼,不去看,也不知道是在縱容對方還是自己,但封閉了視覺卻讓觸覺聽覺都變得敏銳,靖翎清楚地感覺到男人的鼻尖輕觸過自己的鬢邊,帶著酒氣的呼吸燙著她的耳垂,靖翎不禁全身一個機靈,這樣的試探太過親暱,逼得她微顫著眼睫睜開了眼。
視野里是鹿原無限放大的側顏,落過淚的眼眸還帶著潮濕,但一捉住靖翎的眼神便露出笑意,象是得到了鼓勵似的,鹿原放肆的吻上她的唇角,感到靖翎還有些閃躲,他也不惱,只是執著的輕磨著,直到靖翎敗下陣來,任他含住了自己的唇。
這不是她第一次嘗鹿原的唇,叄年前的元宵燈會,他們在京城漫天燈火的掩護下,偷偷的給過彼此定情一吻,她還在城門下允他能喚自己的乳名,怎知道最後卻走到這般窮境,想到此處,靖翎心口一酸,竟流下了淚。
發現靖翎落淚,鹿原慌忙抬手去抹,「我弄疼你了?」他問的慌張,靖翎不由笑了,含淚搖首,她把自己的唇給送了過去,封住鹿原的嘴,就一晚也好,當眼前這醉酒的男人不是肅王,而是那個曾與她暗許終身的安陽王世子。
十八、親吻撫慰
象是被靖翎那一瞬獻身的決絕給懾住了,男人應和著她的吻,動作卻變得小心,靖翎覺得不夠,微惱的咬了他一口,鹿原的眸色驟深,復又貪婪的吮她的唇,那是他垂涎又抗拒的甘美,他無厭的反覆著,直到靖翎的手輕推他的胸膛,才依依不捨的轉移陣地,從女人那帶上薄紅的臉頰沿著頸項,越過起伏的鎖骨,最後眷戀的逗留在聽得見心跳迴音的雙峰之間。
鹿原能感覺到靖翎的身體在發燙,和自己一樣,也能感覺到她抬手攬住自己的頭,那纖細的手指糾亂了他收向冠里的發,他從靖翎的心口抬眼去看,能看見她沉下的眼睫輕顫,面頰澎紅,忍不住輕齧了那處柔軟的肌膚,看靖翎微嗔睜眼的樣子,鹿原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被煮沸,雙手捧著靖翎的肩胛,鹿原把她放進床褥之中,隨著軀體的傾倒,他的呼吸他的唇,從心口處的凹陷一路向下,隔著薄軟的布料印在腹上。
靖翎覺得自己要控制不住越發凌亂的呼吸,她陷在鹿原發里的手指緊握,男人的鼻尖隔著布料擦過肌膚的感觸很強烈,他的唇裹挾著布料吻上她腿間的秘處時,靖翎不由自主的想合攏雙腿。
鹿原沒讓她如願,他的手早以潛進靖翎的裙襬內,箝著腿根,迫使靖翎對著他無有保留的敞開。
裹身的絲綢衣料輕軟,但再軟的纖維,被這樣壓在敏感的花蒂上磨擦,都是難以忽視的折磨,靖翎在這廝磨的快意間逐漸恍惚,彷彿她是顆瀕臨爛熟的桃果,輕輕一碰就要汁水橫流。
不知何時,鹿原的手已經不再使力,而是輕推著布料,直到那濕漉艷紅的花蒂暴露在眼前,他伸舌去舔,舌面的觸感讓人顫慄,靖翎覺得小腹一緊,那蓄積已久的蜜液,不久便傾巢而出,沾濕了鹿原的唇。
男人從她腿間抬首,依舊是那不露情緒的臉,但那藏不住痴迷的黑眸,讓靖翎覺得危險,鹿原抬手摸索著把靖翎的手從自己頭上拆了下來,用面頰頂開還屈著的指節,末了閉眼吻在那揣紅了的掌心上。
意識到掌心裡有的不只是鹿原的吻還有自己情動的痕跡,靖翎燒紅了臉,想抽回手,卻把男人帶著壓到了自己身上,四目相對,鹿原在她視線的注視下,拉著她的手,不容拒絕的躍過層疊的布料,去探自己跨間早就急不可耐的性器。
那肉生生的熱燙物什在觸到靖翎的手時微動了下,靖翎腦海中被它折磨過的記憶登時被喚醒,她微微蹙起眉,有些不知所措,就只是觸著,半晌才輕輕地用指尖碰了碰,這把鹿原折磨的抿了抿唇,臉埋進靖翎的頸窩,鼻尖蹭著她,象是無聲的催促。
就著么僵持了半會,靖翎喃喃的喊了鹿原的字,說道:「平野,我不會」,而她迎來的是男人帶著忍耐的低啞嗓音:「那就不用手了」。
十九、滅頂歡愉
「那用什麼?」靖翎的反問其實頗不解風情,但鹿原只是笑了笑,捉住那隻不知所措的小手,從衣料間抽出,按回靖翎的腿間,覆在潮濕的花蒂上,男人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纖細的食指指節,操縱著指尖滑過濕潤的蒂頭,沿著漸升的熱氣,潛入包覆在花唇內的幽徑。
自瀆般的動作讓靖翎熱得厲害,不能自己的想縮手,男人偏偏在這時將她的手指全給推了進去,突地侵入讓她渾身一顫,又羞又怒的輕喝:「鹿平野!」,鹿原倒是從容,悠悠的側頭看她帶怒的眼道:「用這兒」。
靖翎一時啞了火,她回吻鹿原時就有了覺悟,但箭真的搭到了弦上,她又囿於過去的經驗,有些退卻,可當鹿原的鼻尖頂著她的頰語帶委屈的說「羽兒,我難受」時,她還是不爭氣的頷首允了。
手指被抽了出去,換來了鹿原熱燙的性器,男人象是在恪守他的宣言,沒有躁進,先是磨著濕潤的花唇,等靖翎自我防備似的僵硬被磨軟了,才緩緩地深入。
總讓她驚懼的痛覺沒有出現,從未體驗過的飽脹感覆寫了往昔的記憶,男人的動作很柔,每一次的搗弄都顯出克制,直到那含著肉莖的幽穴泌出不絕的蜜液,直到靖翎失去自製的抬腳勾住鹿原的腰,那一下下的深入才逐步失控成脫開禁錮的狂獸。
從腹里湧出的快意讓靖翎迷醉,沒多久便軟在床褥里,好不容易才忍住沒露出半點呻吟,她還無法完全接受自己這麼輕易就被取悅的事實,此時身體被男人從床褥里撈了出來,狂浪般的撞擊還在持續,靖翎不得已的攀住鹿原的肩,努力的深吸著氣想平復這未曾體驗過的刺激帶來的悸動,但鹿原的唇已經湊過來叼她的嘴,大手掌握著她的頸子,她退不開,只能被動地承應著。
忙於應付鹿原的吻讓她疏於克制,一聲嬌吟終是從她被吻的濕紅的唇間流瀉,靖翎又羞又驚的發現,自己的聲音靖是一種別樣的刺激,她更濕了,而吻她的人像是更受刺激似的,還扣在自己臀上的手有些出勁,抽送著性器的腰繃得很緊,肉體交合之處被撞的發紅,但此刻靖翎感覺不到一絲疼,因為在她體內馳騁的凶物,把滅頂的歡愉全數灌注在花徑的深處。
二十、傷引疑竇
高漲的快意如浪襲來,傾瀉的春水沾濕了親密相貼的肌膚,淫靡的水聲在靜謐的夜裡格外引人,靖翎受不住這盈滿的刺激,身體像被拉滿的弓似的繃緊,攀著男人肩頭的手指不住收緊,隔著布帛陷入肌肉里。
感覺到微痛在肩上漫開,鹿原看向靖翎,那叫人愛憐的杏眼含著淚,目光迷離的聚焦在不知處,這快意太過,她顯然是受不住,鹿原壓著繼續逞凶的衝動,向後一退打算抽身,但此時靖翎環在他腰上的雙腿卻勾了下,彷彿是在挽留他,不願他撤出,鹿原的黑眸頓時一暗,他徹底的抽了身,然後捉下靖翎的手腳,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將人翻了過來壓進床褥里。
靖翎的視野突然被滿繡的綢被填滿,雙腕被男人單手扣在了額前,臀被高高托起,呈現著跪趴的姿勢,她不解地回頭,才一側臉便撞上那對幽幽黑瞳,男人在她頰上印了幾個吻,哄也似的在她耳畔留了句「再忍忍」後便用餘下的手托著她的腿根,再次闖了進來。
已然學會承歡的肉壁熱情的裹著入侵者,對於每次的破入都欣然接受,可每個撤回又都留戀依依,靖翎覺得這樣的自己太過浪蕩,但又無法不沉浸在快意之中,只能喃喃的唸鹿原的字,提醒自己也提醒對方,這是兩個人的共沉淪。
後來又如何被鹿原擺弄換著姿勢要了幾次,靖翎有些記不清,只知道自己失去意識時,貪歡的穴里,還含著鹿原那不知饜足的兇器。
再次有意識時,天已微亮,靖翎花了點時間才完全醒了過來,一夜放縱後,她全身都痠的厲害,尤其是下身,隱密的異樣藏在腹里,一時竟坐不起身來。
掙扎了好一會,靖翎才撐起了身子,她還在昨夜縱情的床榻上,回側過身,靖翎意外的發現鹿原面朝向她睡在身側,那藏藍朝服的交領微敞著,靖翎能看見鹿原隨著呼吸平穩起伏的胸膛。
忍不住湊近了些,靖翎的指尖觸上領口,把半遮半掩的布料掀開,那片胸膛有不少已然痊癒的傷痕,但心口處,那天他迫她使簪留下的傷痕卻還新著,當時靖翎自己因為抗拒劃傷的手早已癒合,只留下淡淡的痕跡,哪像他的傷,還一副剛被人剜過似的猙獰模樣。
靖翎突地一怔,看著那紅艷的口子,她回想鹿原酒後吐的真情,皇兄和太傅的態度,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著同一個可能,想到此處,靖翎咬牙振作起精神,小心翼翼的越過鹿原下了床,從衣箱裡撿了件披風裹上,赤著腳,無聲地走到了房外。
二十一、荒唐謊言
晨曦時分的蒼翠宮,御書房內垂淚累累的香燭才剛被滅去,內侍焦急的腳步聲便打破了原本的寧靜,青年帝皇停下硃筆,蹙眉抬首,便看見尾隨內侍赤腳走進的女子,他不禁一怔,本能的開口問內侍:「肅王呢?」,內侍小心的來到他身邊,伸手接過硃筆後細聲答道:「只有翎殿下一人」。
「都退下吧」靖寰淡然的開口屏去左右,他明白靖翎會獨自闖入宮來,定是有話要問,待御書房內只剩他們二人,他才從書案上起身,緩步走到了靖翎跟前。
「擅闖宮闈,是死罪」他說著,細細地打量著許久未見的靖翎,她未施脂粉,一頭烏髮垂在裹著纖細身軀的鴉青色披風上頭,襯的那羊脂玉般的頸子上的淡淡紅痕格外惹眼,靖寰不忍再看,偏開了目光。
靖翎象是沒有發現他的審視,只是淡薄的回道:「我是乘鹿原的車來的,陛下親自允的免奏入宮,應該,罪不至死」,靖寰象是早知道她會反譏,只淺淺一笑:「說吧,要問朕什麼?」
靖翎見他既不驚也不疑,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想,心下悸動,但還是強自鎮定的開口:「那日在曉山亭,皇兄說過,鹿原還是什麼都沒說,皇兄,鹿原到底該跟我說什麼?」
靖寰等待這個詰問叄年了,抬眼望向靖翎,勾起一抹笑,溫聲回道:「他該告訴你,自始至終,他都心悅於你」,話語一出,靖寰就從靖翎困惑的神情中讀出了,這不是她要的答案,即便他無數次在心中推演過今日的說詞,但真要出口,還是讓人煎熬,深吸了口氣,他勉力拉大嘴角的弧度,展露出近乎猙獰的神態,「他還該說,是朕,讓他不得尋常的親近你,只要道出他的身不由己,心軟如你,必會對他有些許柔情」
靖翎從未在自己皇兄臉上看過這樣的笑,是那麼陰惻,那麼的可怖,她忍不住退了幾步,靖寰裝出視若無睹的樣子,「鹿原有將才,卻心不在朝堂,朕當初便是用你作餌,才得他倒戈相助,但真要讓他如願,怕是不多時便會辭官與你歸隱山林」
靖翎聽到此處臉色已經泛白,不可置信的問:「所以皇兄就留我一命,把我當成獎勵賜給鹿原,再令他羞辱我,使我怨他,以此作要脅,迫他為皇兄效力?」
靖寰知道自己的話聽來荒謬,還是不死不休似的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唯有作朕的刀刃,替朕驅逐外侮,鞏固江山,朕才會允他真心待你,與你結縭,如今努申勢力幾乎全軍覆沒,這其中有你許多的功勞,想來昨日朕賜鹿原飲酒,讓他收不住心了吧,否則你也不會入宮來問朕,待出逃的殘黨全都剿滅,朕就復你安國公主的封號,讓鹿原作你的駙馬,你說如何?」
靖翎沒有回話,只是毅然轉身,走出御書房,待她走遠,靖寰這才泄了氣似的踉蹌著走回書案邊,扶著案頭,辛苦的喘著,他知道自己演技拙劣,靖翎未必會信,只願自己這不像樣的謊能轉移她的注意,別要再去深掘其中蹊蹺。
二十二、刻薄言語
靖翎回到肅王府時,天已大亮,她從車裡便看見王府內外站滿了侍衛,車駕一路直奔她的院落,遠遠的,便瞧見平日伺候她的女侍跪在院內,向著洞開的屋門,額首貼地,一股山雨欲來之氣瀰漫著。
下車入屋,便是鹿原負手而立的背影,他已經梳洗過,換了一身窄袖玄袍,像一抹烏雲,讓屋內籠罩著陰鬱。
「聽說你入宮去了」鹿原聽力極好,即便靖翎赤著腳,舉步近無聲,他還是在她跨入屋內的那一瞬回過頭,只是那張臉冰冷至極,絲毫沒有昨夜的星點溫存。
「去見了皇兄,問了些事」靖翎也不懼他,在他面前站定,答的坦蕩。
鹿原頷首,垂眸片刻後復又看她:「問了什麼?」,靖翎仔細地瞧著鹿原的臉色,卻讀不出鹿原的情緒,比起靖寰,鹿原藏的很深,她收斂眼神才又答道:「我問皇兄,你是否有事瞞我」
聽到此處,鹿原微微的勾動了唇角,帶著訕笑問:「你為何認為我有事瞞你?」,這個問讓靖翎一楞,鹿原也不等她回答,手一抬卡住靖翎的頸子,將人拉到自己跟前,長指扣著靖翎的臉,迫她與自己直視。
他接下來的話說的和緩,卻殘忍:「是因為昨夜?覺得我酒後吐真情?倘若我沒醉呢?」
聽至此處,靖翎再耐不住脾氣,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扯開了鹿原的手,怒視著他,看著眼眶泛紅的靖翎,男人似乎沒有絲毫的憐惜,只是露出了嘲諷的笑,他逼近靖翎,在她耳邊輕聲地說:「我只是好奇,你不做烈女模樣時是什麼光景」
故作刻薄的話刺痛了靖翎的自尊,她反手一個耳光打在鹿原臉上,「你就寧願這般戲弄我?」她問著,目已含淚。
鹿原偏著頭,靖翎這一個巴掌用了死力,很是熱辣,他緩緩回首,卻沒回話,只是幽幽的看著因怒氣而顫抖的靖翎良久,臉上做出來的表情逐步收去,顯得麻木陰沉,半晌才又開口:「殿下何須在意臣所為原何,臣是殿下的殺父仇人,是殺父弒君的賊子,凌辱故主之女何須理由」,話了,鹿原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靖翎能聽見他對門外女侍和衛兵下令的聲音,突地覺得一陣悵惘,雙腳一軟,就這麼癱坐在地。
二十三、莫再折騰
時間流瀉,日光的角度隔著窗紙轉換,靖翎在地上就這麼坐到了入夜,女侍們來過數次,靖翎無暇理會,直到月上梢頭,她才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向女侍要了盞燈,靖翎在夜色里鄒出了自己的別院,越過了校場,按著記憶里上次德子給自己帶路的記憶,往肅王府的主院走去。
老松孤影,在月光下更顯清寂,靖翎邁進無人守衛侍候的院落,見主屋東側的書齋亮堂著,她拾級而上,伸手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除了坐在書案邊的鹿原,還有兩個武官分站在書案的兩側,桌上擺著布陣圖,怕是正在談論軍政要事,靖翎突然的出現,武官們都顯然都有些慌神,不安地打量著自家主帥的神色,鹿原則是維持著一貫的冷漠,不對這意料之外的訪客做出反應,只是抬了抬手,讓兩人退出書齋。
屋內沒了旁人,靖翎便走到了書案邊,放下手中的燈,看著燈火搖映下鹿原那張顯得高深莫測的臉,淡淡的開口問:「你不想知道皇兄是怎麼答的?」
鹿原沒有看她,視線一直落在布陣圖上,悠悠的答:「陛下定是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攬,他不想殿下難受,畢竟要是知道曾經知心相許之人其實只是個禽獸,不算好事,陛下也同殿下一般,是個心軟的人」本文首發站: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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