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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紅玫瑰 (59-64)作者:Ariesta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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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5 09:42: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五十九)戲劇
伯爵夫人年底忙得不見人影,她帶著羅莎琳去參加藝術沙龍,還悄悄地帶上了卡琳,讓她一起外出散心,她們比安娜和西澤爾晚了兩天回到莊園,等馬庫斯和伊梅爾達都知道維耶爾母子的所作所為,已經是第叄天的下午,以至於流言已經開始發酵起來。
伊梅爾達夫人尤其震驚,她邀請來莊園做客的友人竟然借著慈善的目的,試圖誆騙一樁不匹配的婚事,她只能一迭聲地向馬庫斯道歉。
「公爵大人,實在是抱歉,是我識人不清,將這樣的人帶進了莊園裡,這件事我應當負全責,您有什麼安排,我會儘量配合您的決定。」
馬庫斯向皇帝道謝:「陛下,非常感謝您那天晚上帶回安娜,我很抱歉這麼說,但她那天雖然逃離壞人的控制,無論是精靈,還是遇到您,都容易產生不必要的聯想,所以我懇請您對這件事保密,就當她那天晚上直接回了家,和家人在一起。」
這句話產生了微妙的,只有安娜和西澤爾才能感覺到的曖昧電波,哥哥還蒙在鼓裡,那對母子耍的詭計導致她和皇帝當天晚上真的在莊園裡大幹了一場。
皇帝衝著馬庫斯點了點頭,算是個認可的表態,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至少表面上一點也看不出來。
但時間很不湊巧,西澤爾即將離開王國,又趕上新年在即,送別的儀式安排在新年前的最後一天,與除夕慶典安排在了一起。
馬庫斯知道安娜最近受了委屈,為了讓她開心點,他帶著安娜提前來到廣場附近,趕在王家慶典前,他們喬裝去看了一些民間的活動,他找來兩副金色的半面面具,裡面灌注了魔法,一放在臉上就可以立刻固定住。
金色的面具覆蓋住了鼻尖往上的半面臉頰,但這麼一來反而顯得神秘又魅惑,哥哥只露出下巴也能看出來人很帥了,薄薄的嘴唇抿起來露出微笑,他拽著安娜擠進人群里看熱鬧,除夕慶典奇裝異服的人不在少數,但人好看依然會顯得很顯眼。有個穿的像小紅帽一樣的姑娘,看見馬庫斯和安娜,面具的眼眶挖出羽毛一般的造型,露出紫色的眼珠,她做了個哇的口型,打量著這對即使帶著面具也很漂亮的兄妹,後來意識到這樣盯著看很不禮貌,她紅著臉低下頭匆匆離開了。
他們路過精靈市集,之前在秋收節見到的那些善於做美味點心的精靈又出來了,冬天的食物換了一些新的式樣。安娜張望了一下,並沒有在裡面看到崔維斯,那天晚上走得太匆忙,沒來得及好好謝謝他。
附近的小廣場前有一群矮人在表演,其中一個吟遊詩人打扮的矮人,舉著一大扎啤酒跳上一個橡木桌,非常豪邁地把啤酒一飲而盡,然後開始高聲唱歌。
他們站在人群中看了一會兒熱鬧,安娜聽到身後有兩個女孩在對話。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現在過去吧,去晚了只能在後面,什麼都看不見了。」
「兩位殿下今年都出席嗎?」
「會的吧,我剛才看到黎明神殿的騎士了。」
「路易殿下現在比朱利安殿下還要難見到了,朱利安殿下時不時會出現在王都的治安庭,運氣好的時候還是偶爾能見到的。」
「我不能理解,為什麼殿下會選擇到那種地方去呢?」
「說起這個,你聽說了嗎?殿下的那位前未婚妻小姐,這兩天跑去郊區私會男人,徹夜未歸呢。」
「什麼?!她去見了誰?」
「聽說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名字我都記不住。」
「這會不會就是之前解除婚約的原因?」
「路易殿下已經是像太陽一般的人物了,你知道我姐姐怎麼形容他嗎?她近期路過北部神殿,正好見到殿下帶著騎士們回去,她說,朱利安殿下已經很漂亮了,路易殿下加入騎士團以後,氣質變化很多,感覺要上天了。」
「這是什麼意思?」
「據說殿下的氣質變得特別神聖,只能遠遠看著,很不好接近,所以說,能因為什麼人放棄這樣的殿下呢,如果是真的,豈不是太沒品了。」
短短兩天的時間,謠言就已經傳開了,由於她多年來任性的作風,風評並不算好,有很多不喜歡她的人會幸災樂禍,那些當年受過她欺負的,更是樂得看笑話,所以想也知道流言一旦傳開,只會被添油加醋。
看熱鬧的人更多了,議論聲被淹沒在人群中,馬庫斯突然自一旁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大,輕易地就把她的手包裹起來,非常令人安心地捏了捏她的手。
「沒事的。」安娜聽到哥哥說:「有我呢。」
他們站著又看了一會兒,馬庫斯牽著她擠出了人群。
今天是除夕,每年的這個時候,大教堂前的廣場都會有禮儀性的閱兵活動,女王會帶著兩位王子出席,今年又更特殊,帝國來了貴客,觀禮的人數和活動也因此變得更多更隆重。
教堂巨大的中央拱門之上有一個大平台,女王和皇帝站在高台的正中,西澤爾的另一側是帝國的貴族和外交官員,女王身邊是朱利安王子和一眾王國貴族,他們身後是巨大的玫瑰花窗,四周布滿了雕塑和繁複華麗的巨型建築。
許久不見的路易也出現了,但他是作為騎士團長出席,率領著不常在王都露面的黎明騎士團的戰士們,穿著耀眼的盔甲,站在中央平台的西席,路易左邊是他的師父前團長阿拉里克,右邊是副團長大郡主吉賽爾,他們身後豎起一面巨大的騎士團的旗幟,迎著風飄揚。
安娜和馬庫斯被安排在女王和朱利安王子身邊,他們入席觀禮的時候,還出了個小小的插曲,朱利安多日沒見到安娜,看起來有很多話想說,巴不得安娜就在他身邊,馬庫斯並不肯給他這個機會,非常不客氣地走上來,果斷隔開了兩人。
儀仗隊先進入廣場,向女王和皇帝致意,旁邊的樂團奏起了軍樂,除了儀式性的軍人隊伍,還有各個騎士團的代表,騎著天馬或獅鷲列隊前進,後面跟著法師團,再往後,是一些服務於王國的異族團體,有精靈,矮人,提夫林,蜥蜴人,今年甚至還來了一隊半人馬戰士。
在儀式性的閱兵結束之後,廣場中央升起一座圓形的看台,表演今年的年度戲劇,這是每年除夕的固定節目,王都的國民一年僅有這一次機會,能夠和女王一同看劇。
安娜並沒有提前了解過會上演什麼,但她看了二十分鐘之後,就有點坐不住了,這是一個學校里會教,在王國里人人耳熟能詳的劇,著名的半精靈劇作家在二百年前,根據史實加工而成的劇作《鍍金家族》,講的是王國第一代巴爾公爵的發家史。
這位巴爾公爵本是鄉紳之子,生得非常美麗,年輕時是遠近聞名的美少年,他野心勃勃的母親決心利用兒子的美貌謀取一番前程,賣掉向下房子,並借錢與兒子一道前往王都,憑藉美貌和社交手腕混入社會,成為國王的廷臣。
但巴爾夫人的野心並不止於此,為兒子選定了一個結婚對象,看中了當時王國里最富有的女繼承人,設計讓她在他們王都的住所過了一晚上,雖然在正經的史料記述中,夫人只是安排侍女陪伴了這位伯爵小姐一個晚上,但是後世的大部分創作,這個夜晚總是被描寫得非常香艷。七百年前的民風比現在保守得多,女孩兒的名譽全完了,她冷漠的父親不諒解她的輕率行為,但還是不情不願地應下了這樁婚事,巴爾借著這樁婚姻,謀到了第一個貴族爵位。
西澤爾對霍斯廷的歷史並不了解,但他看了半個小時也懂了,另一側馬庫斯和安娜的表情就非常難看了,尤其是演到共度一夜的時候,作者採用了香艷版本的假說,雖然舞台演繹得非常詩意,但人群開始出現竊竊私語。
女王這兩天也風聞了一些傳言,但她比起民間那些不負責任的傳謠者,她對安娜有多年的了解,認為這絕不符合安娜的行事作風,因此並未放在心上,但她留意到廣場周邊人群的反應,忍不住轉過頭去,臉色不太好地質問:
「你們誰能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安排的劇目?」
(六十)讒臣
王國的代表里有人站出來,優雅地鞠了個躬。
是帕維爾公爵的幕僚法布爾,他和帕維爾公爵,在這次同帝國和王國的談判中,製造了很多障礙,提的條件是帝國無法的接受的,有好幾次讓談判幾乎無法持續下去。
他恭恭敬敬地對女王說:「陛下,年度戲劇總會在新年之初就定下來,之後還要招募演員,改編劇本,編排音樂,用時總會在半年以上,並不存在有意的為難。」
他說著轉向安娜和馬庫斯所在的位置:「我也聽說了王都這兩日流傳的流言,影響非常惡劣,近日正好列位都在席,萊茵堡是否有必要做出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安娜上前來很憤怒地說:「他們以慈善為藉口,將我騙出城,我察覺到他們並不是真心要做慈善,很快就離開了,就這麼簡單。」
「從王都到安圖那教區馬車要走半天,安娜小姐,您的馬車當時受損,直至深夜都未修好,您是怎麼回去的?」
安娜張口剛想分辨,突然意識到不對,她還不好把西澤爾供出來,在她受困維耶爾家的鄉間別墅的時候,皇帝也被關在自己的房間裡,看著帕維爾公爵的長女在他面前脫衣服。這個事情要爆出來,要麼皇帝領著帕維爾公爵千金回帝國,要麼因為他敗壞王國貴族千金的名譽和貞潔,合作告吹。
老公爵的這位幕僚是個非常討厭的傢伙,十幾年來,他作為帕維爾公爵的首席顧問,挑唆得帕維爾和萊茵堡之間的關係嚴重惡化,談判的時候還屢屢質疑,帝國野心勃勃,安娜和馬庫斯卻想要對這樣有侵略性的國家開放邊境,安得什麼心?是不是早就和帝國有所勾連,想要叛國?
如果讓別人知道是西澤爾那天晚上接她回去的,正好給他機會坐實了這個說法,她和皇帝的關係並不清白,可不只是一點勾連,而是直接負十八厘米的關係,這個事要是現在被揭露,可比之前扣在她頭上的所有不實流言加起來都要災難。
西澤爾在旁邊眼睛已經眯了起來,他其實一點都不介意公開,甚至巴不得公開,總要掩飾真實感情,演得累了,如果王國容不下她,就到帝國去做他的皇后,誰也不可能欺負她。
安娜很輕微地搖了搖頭,希望西澤爾能看明白,她明顯不希望他做多餘的事,她輕聲說:「我遇到了一群精靈。」
「嗯?」崔維斯正位於大平台之上的玫瑰花窗附近,花窗兩側有聖徒的雕像,白金色的魔法斗篷現在把他隱藏了起來,他正從雕像後探出頭來,觀察著平台下的情況。
「你現在可不能下去,魔法還沒準備好呢。」他身旁有個穿著藍灰斗篷的女性半精靈法師伸出手來攔阻他,她是來自金莓溪谷的半精靈法師,幾個月前,女王為了解決朱利安魔法水晶的裂痕,被請到了王都來。
精靈一聲不吭地看著大平台下的情況,那女孩遇到麻煩了。
「那麼安娜小姐,你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不等馬車,非要和一群精靈離開呢?」
安娜一時間沒有作答,她不太想把自己吃了可疑藥物的事說出去,只要提供一點思路就可以任由大眾發揮想像力,在正經史料里,巴爾公爵夫人,那位伯爵小姐,當初在留宿巴爾家的時候,是由一群侍女陪伴她過了一晚上,一到民間創作,怎麼狂野怎麼編排。誰會信她那天晚上在維耶爾的鄉間別墅什麼都沒有做,再說那天晚上,她和西澤爾在格里高列莊園,實打實地從夜晚滾到了天亮。
法布爾壓根沒打算放過她,展示了一小管藥劑:「治安衛隊從提夫林的市集裡查獲了一些可疑藥物的流向,安娜小姐,你認得這是什麼嗎?」
「你在開什麼玩笑,竟敢拿這樣的東西來侮辱我。」
「正相反,我認為非常有必要調查清楚,恕我直言不諱,您和王太子殿下無故解除婚約,理由是非常讓人難以信服的,殿下長期受到流言的困擾,被認為是他的不忠而導致你們分手,出於維護殿下的名譽,我認為調查清楚不是壞事。
「我也聽說過另外一種猜測,是您因為什麼原因,失去了成為王太子妃的資格,您晚上留宿在郊區單身男性的家中,而男方家裡又搜出這樣的東西,安娜小姐,如果您對此有合理的解釋,那麼今天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對您也有好處,《鍍金家族》是王國的名篇,連最幼小的兒童都知道這個故事,您也不想從今往後只要提到這個戲劇,萊茵堡就成為他人茶餘飯後的笑柄,對吧?」
「你想怎麼做?」
「很簡單,雖然不是很體面的東西,但是有最直觀的效果,這是從蜥蜴人手上搜來的魔法設備,如果您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就會開銀色蓮花,反之,就是凋落的黑玫瑰,只要摸一下立刻就能證實,非常簡單,也維護了您的名譽,證明邀請您去郊區的母子是陰險的小人,試一試吧,安娜小姐。」
在場起碼有六七個人被法布爾的挑釁嚇得呼吸差點驟停,最緊張的還不是安娜,而是之前為了安娜和朱利安的事,已經非常操心的女王和安娜的教父霍鐸大公爵,朱利安握緊了劍,馬庫斯和路易臉色都變了,他們當然知道安娜絕對無法通過測試,還有另一側,幾乎可算是很多問題的始作俑者——皇帝,正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在場知道底細的各有各的心思,其中又有兩位因為真有私情想要認領的,這時候兩位女性長輩及時干預了他們,伊梅爾達雖然不知道安娜和西澤爾之間的事,但是她憑直覺認為他們之間可能有一腿,只是不知道這腿的粗細程度,但皇帝非她不娶的態度很明顯,外交事務當前,別搞砸了,她伸出手去攔了一下西澤爾。
另一邊的女王陛下,表情非常嚴肅地看著次子,用眼神警告朱利安不許亂來,於是這兩位年輕人,一方面做好了事態惡化時站出來把事情認下來,另一方面又很想拔出手中的劍,去砍面前這個搬弄是非又欺負安娜的讒臣。
(六十一)驅魔
女王的臉色很不好,她並不會因為法布爾藉口要維護長子的聲譽而高興,安娜要真的碰到法布爾手上的那東西,開出黑玫瑰來,更尷尬說不定是王室。貴族間的風流韻事,向來講究心照不宣的體面,像伊梅爾達,女王知道她在伯爵死後,有不少小她十幾歲的情人,但她就有辦法把這些年輕人收拾得非常服帖,這些事拿到檯面上公開,面子上就難看了。
偷情是私德,被知道了頂多被人不齒,朱利安把親哥的未婚妻拉上床用暴力強迫,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馬庫斯臉色一沉,往前走一步,安娜突然把哥哥的佩劍拔出來,指著法布爾說:「把你那髒東西拿開,你是什麼東西?敢指揮我配合你!」
安娜的手和聲音都在發抖,看起來確實像是被氣的,她當然不完全無辜,但貴族可是要體面的,憑啥聽你一個小人物擺布。
「我絕對沒有這樣的意思,只是要澄清一些謠言,事實就是最好的解釋,畢竟乘馬車從王都到安圖那教區需要5小時,您那天晚上撇下車夫後就行蹤不明,一整夜靠步行是不可能回王都的,總要有個去處。」
西澤爾是用召喚出來的獅鷲帶她飛回去的,根本沒有花太長時間,但承認這個還得牽出別的事來,皇帝為什麼炸了帕維爾莊園半夜離去。
「安娜昨天晚上和我在一起。」眾人身後有人說話。
大郡主吉賽爾從西邊的塔樓走過來:「那天晚上安娜正好遇到執行任務回來的我,我帶她回北部神殿過了一個晚上,有什麼問題嗎?」
安娜不知道為什麼吉賽爾突然站出來解圍,一言不發。
吉賽爾走近她和法布爾,一把拿起他手上的魔法儀,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魔法起了反應,出現花瓣凋落的黑玫瑰,她笑著說:「你應該知道我在加入騎士團前結過婚對吧?今天觀禮的列位女賓,只有安娜是未婚的小姐,你想羞辱誰呢,法布爾?」大郡主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兇。
「郡主殿下,您要體諒我一心為王太子殿下著想的心情,當年王室捨棄我主之女選擇了萊茵堡的千金,如今不歡而散,還放任謠言流傳,我認為確實需要一些解釋。」
「魔法設置好了嗎?」隱藏在高處的崔維斯問他的精靈同伴。
「可以了,去吧。」
精靈從雕像後出來,直接從高台上跳了下去,他面前出現了一個非常大的魔法圓陣,像跳進一潭深水中,他突然消失了。
看台之下,有魔法積累的騎士們都感覺到了異常的魔法波動。
法布爾身後出現一個魔法陣型,隨後是交叉的兩把劍,劍先現身,才是穿著白金色遊俠裝扮的精靈,崔維斯下手非常快,兩把秘銀劍直接穿過法布爾的身體,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法布爾撲在地上,死了。
「法布爾!你殺了他!!」帕維爾公爵在身邊大喊。
高台之上的貴族出現了混亂,帝國的貴族全部衝上前去保護皇帝,路易和阿拉里克發現情況不對,也迅速來女王面前,朱利安也拔出了劍,馬庫斯往側面踏了一步,把安娜護在他身後。
一時間所有的武器都指著這個突然間出現的精靈。
王國首席魔法師孔拉德和半精靈女法師分別出現在崔維斯身後。
孔拉德說:「我很抱歉造成這樣的驚嚇,現在沒時間解釋,請各位保護好兩位陛下。」
法布爾的身體出現了非常怪異的紫色光霧,他的身體好像融化了一樣,皮膚的質感和顏色都變紫,還在冒出黏液,人群中爆發出驚恐的叫聲,他的腦袋變成了一個章魚的樣子,嘴上長出了四條觸鬚。
路易認出是奪心魔,一種來自下層位面的危險生物,但怎麼會出現在王都里。
精靈身邊的兩位法師提前布置了防禦的魔法,屍體還是炸開了,紫色的霧氣變成衝擊性的氣流,不止是大平台上的貴族,連台下靠近教堂的圍觀群眾和舞台上的部分演員都受到了影響。
奪心魔有強大的精神控制能力,能夠攻擊沒有防備能力的生物,激發對方最不愉快的記憶,從而逼瘋對方,雖然法師提前做了防範,但奪心魔的遺留意識體依然從法布爾的身體里像毒霧一樣擴散出來,大平台上所有的人都受到了影響。
安娜遭到的刺激尤其嚴重,她抱著頭髮出一聲尖叫,最不想面對的記憶再次被扯出來,渾身皮肉被燒焦,皇帝拔劍走到她面前,把她一把捅了個穿刺的重傷,他力氣特別大,單手就用劍把她的身體提起來,劍割開皮肉,甚至切斷了肋骨。
奪心魔只會攻擊意識,從而逼瘋或奴役他們的獵物,安娜沒受到任何物理上的損傷,但是精神卻受到巨大的傷害,渾身哆嗦地往後退。在她身邊,處於這個世界,好感幾乎拉滿的西澤爾發現她的異常,也不顧現場人多,張開雙臂想要護住她,安娜正處於高度應激的狀態,最怕西澤爾,啪地甩開了他的手。
現場一時間陷入混亂,有些平時樂天開朗,似乎從未經歷過什麼不順心的貴族癱倒在地,還有的在旁邊乾嘔起來,奪心魔的意識殘餘給路易和朱利安開了個大玩笑,路易看見的是朱利安的部分記憶,這給他造成的不快翻了十倍:安娜被朱利安按在床上,衣服被撕開,成串的珍珠項鍊繃斷,稀里嘩啦地灑在地毯上,少女滿臉是眼淚地在朱利安身下掙扎,小王子的腰卡在她腿間,激烈地向前挺動,兩條雪白光裸的雙腿夾著他的腰,每一次撞擊都引起輕微的顫抖。
路易瞬間感到血沖腦門,知道朱利安對她做過什麼是一回事,目睹親弟弟對他曾經的未婚妻施暴又是另一回事,這個畫面只持續了幾秒鐘路易就受不了了,他趕緊甩出一個魔法屏蔽了這些畫面。
畫面消失了,但留下的沸騰怒意卻沒有散去,路易眼神冰冷,卻又飽含怒意地看了一眼朱利安。
小王子受到的刺激一點也不比路易小,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安娜的反應,這些畫面加上安娜的反應讓朱利安受到了不小的打擊,雖然老萊茵公爵去世得很早,但在大部分人的認知里安娜是被極度溺愛,甚至在過度的縱容中長大的女孩,除了母親和哥哥,教父也對她非常盡心,她還能受什麼委屈,最大的挫折也許就是王國祭那天被他上過。
安娜和朱利安之間是有共同秘密的,在她的默許下,他們之前反覆,多次,頻繁地上床,她在床上是什麼反應朱利安能感覺到,為什麼她會……對他們的第一次有這麼大的應激反應?
小王子握緊了劍,感覺心上好像被人劃了兩刀。
孔拉德和半精靈法師必須保護女王,所以女王受到的影響是最輕微的,他們現在正在向女王解釋目前的亂象,這隻奪心魔潛入王國已經很多年,一直沒有被定位到,之前在精靈的領地造成自相殘殺的慘狀,他今年才被崔維斯真正找到,普通的物質位面的魔法很難真正消滅他,選在大教堂附近殺他,才能最大限度利用來自神域的力量,壓制奪心魔死亡後的破壞性。
現在還是造成了不小的副作用,孔拉德和精靈法師只能向女王致歉,舞台周邊的觀眾有叄分之一也受到了影響,以及部分演員,因此表演也難以持續下去了。
女王一言不發,回憶起過去十來年,執政方面遇到的障礙,原來負責內政的大貴族受到了異界的污染和挑唆。
安娜還沒從驚恐的狀態中平復過來,這時路易來到了她面前,把胸前的太陽銀徽摘下來,放在安娜手裡,並且用雙手把安娜的手包在掌心,少女低著頭,幾滴眼淚滴在路易銀色的手甲上,銀色的金屬泛著冷意,但是從他們的手心裡,太陽的徽章緩緩地將光魔法的溫暖輸送給安娜。
「你覺得好點了嗎?」
安娜點點頭,但路易感覺得到,她仍然在發抖,一個字都說不上來。
路易握著安娜的手,從中感覺到的輕微的柔情和剛才的憤怒讓他心情複雜,過去十年的婚約是一種保護,讓大家都放鬆了警惕,他怎麼也沒想到,才解除婚約一個月她就被人盯上了。
「讓我來吧。」當路易想要加大太陽神的祝福時,精靈卻從他們身後走了上來,他對安娜說:「你學過我族的精靈魔法對吧?把手給我。」
路易不太信任地看著崔維斯,但精靈完全不在意,只看著安娜說:「你學的高等精靈魔法,不是這個世界有的東西,屬於我的同族,你的自學也很不規範,如果不想再受到奪心魔的影響,就把手給我。」
安娜輕輕地把手從路易手中抽出來,選擇了崔維斯,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精靈讓她和自己掌心相對,然後十指相扣,對安娜說:「跟我念。」崔維斯說出幾句高等精靈語:
狄蜜特女神
吾族慈愛的守護者
自然與你同在
你的兒女與你共生
崔維斯念一句,安娜跟著複述一句,就好像從另外一個世界借來了魔法,讓她體會到了創傷迅速痊癒的感覺。
「多謝你,我現在好多了。」
馬庫斯一直站在安娜身邊,他剛才也經歷了點不愉快的記憶,但程度要輕得多,不知道安娜為什麼會受這麼大的刺激,但他的猜測,和路易朱利安兩位王子看到的內容接近,所以路易上來的時候,他臉色並不是很好。
沒想到過一會兒又來了個精靈,看起來和安娜並不完全是陌生人,這又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馬庫斯突然覺得,男的太多了。
安娜似乎好多了,馬庫斯詢問:「我們回去吧?」
見她點了點頭,馬庫斯向女王和皇帝致歉,帶著安娜提前離開了,安娜受了刺激之後看起來精神依舊不太好,他伸出手攬住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作為安娜的至親,他現在是唯一能在人前和安娜表現得親密一點的異性。
而西澤爾和朱利安就只能這麼目送著安娜離開,朱利安甚至還追到大平台西邊的角落,從這個方向可以看到大教堂庭院裡停放的貴族馬車,安娜和馬庫斯回到庭院裡,在上車的時候,馬庫斯還一把將妹妹抱起來,送上了馬車。
奪心魔事件之後,王室忙著善後,黎明神殿出了一個公告,感謝在這件事中提供了幫助的精靈和法師,其中還特地點了安娜的名字,註明她在某一日晚上,蒞臨黎明神殿,向副團長吉賽爾提供了奪心魔的情報,時間和安娜前往教區的那個晚上相同,把流傳了多日的流言就這麼體面地掩蓋了過去。
這個事件還留下幾個尾巴,當天安娜受到法布爾質問之時,路易當即要求吉賽爾出面證明,安娜那天晚上和她在一起。
「你這是什麼意思?」
「拜託你了,表姐。」
平時在騎士團里,他對吉賽爾通常以名字相稱,難得用了個套近乎的稱謂,還知道他們是親戚。
事後吉賽爾問路易:「這我就不懂了,如果還有感情,分開做什麼?」
但路易並不肯解釋原因。
王國里滲透進來下層位面的魔物,十多年來把王國的環境攪得烏煙瘴氣,甚至在貴族和執政官員之間也製造了不少裂痕,帕維爾公爵最近處境變得很尷尬,他設法私下和皇帝見了一面。
老公爵六十來歲,現在看起來更是老了十歲,他首先向皇帝致歉:「陛下,我很抱歉之前的冒犯,艾洛妮是在我的強迫下才去親近您的,她本人並不情願,希望陛下給她留些情面,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西澤爾本來對那姑娘就不感興趣,自然答應了:「皇后的人選我已經決定了,令千金同我回帝國對她沒有好處,所以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維耶爾母子試圖誆騙安娜失敗之後,維耶爾夫人就被伊梅爾達列為不受格里高列莊園歡迎的人,伯爵夫人在私人的場合與曾經的友人見了最後一面,給了她幾句忠告:「麗莎,我真沒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安娜是陛下的心上人,不是你們可以隨意覬覦的對象,你們對陛下的行事作風不了解,如果還珍惜自己的生命,離開王都,不要再回來了。」
(六十二)占卜
新年剛過,寒假也結束了,安娜開始了在女王學院的最後一個學年,西澤爾已經帶著帝國的貴族返回了他的國家。
最後一學年的課很少放在校園裡,大部分都是魔法見習,學生們會去野外或者各個魔法機構見習,安娜有時候會遇到一點尷尬,王都北部的黎明神殿也是見習的地點之一,路易作為團長,不但會出現,還是學生們的臨時魔法導師。年邁的牧師在聖壇前念叨晦澀的禱文,一部分人昏昏欲睡,還有些膽子大的,先看一眼王太子,又看一眼安娜,再看一眼羅莎琳,仿佛想要在他們叄個人之間尋找出什麼蛛絲馬跡,挖出新的王室秘聞。
去治安庭的時候又會遇到朱利安王子,小王子一向不掩飾他對安娜的喜歡,但元旦前的奪心魔意外讓他受了不小的刺激,現在也不好太親近安娜了,生怕惹她討厭,但有些特殊的曖昧氣息依舊很難隱藏,比方說朱利安有時候不經意間看過來的眼神,太怪了。
安娜聽過一種說法,有些情史豐富又敏銳的人,會在人群里一眼分辨出來一對相識的男女有沒有上過床,她希望身邊最好不要有這樣的人,因為即使沒有這類人,朱利安喜歡她似乎有一小部分女生已經知道了,瞪大眼睛看她和朱利安的神情比在神殿區看她和路易還要露骨。
好想畢業,安娜心裡想著。治安庭的講師都是做實事的,但演講內容乾巴,和神殿區的牧師一樣無聊。
下午的見習項目是王都法師塔的鍊金實驗室,安娜曾經在這裡和路易一起被淋成了落湯雞,法師塔對面就是提夫林的占卜小屋,女孩們最愛去她那裡購買各種占卜用具,看水晶球。
每次法師塔有課,提夫林都會順帶賣出各種各樣的魔法道具,大部分以娛樂為主,今天一群女孩兒在鍊金術指導課之後,從提夫林那兒現買了一些有趣的紙牌和水晶玩著遊戲。
自從朱利安王子向達莉亞尋求戀愛建議未果,過去了好幾個月,發生了很多事情,達莉亞今天實在是好奇,在安娜經過的時候叫住了她。
「安娜,要不要來玩真心話占卜?」
「我可不回答奇怪的問題啊。」
「不會的,不想回答可以不答,就是,測試一下準不準罷了。」
「好,你問吧。」
達莉亞也有點怕惹急了安娜,畢竟這位公爵千金一貫脾氣並不算太好,雖然和王太子殿下解除婚約之後,她氣質似乎有點變了,最後好奇心占了上風,她鼓起勇氣:
「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安娜被她問得愣了一下,她怕的是有針對性的問題,尤其是和路易甚至和皇帝相關的,她不是撒謊的行家,但問得這麼泛,反而不難回答。
「現在應該……沒有了吧。」她長期對外的印象是只喜歡路易的戀愛腦,甚至在解除婚約當天,生理上的反應和實際理智出現了分裂。
「那,抽一張試試?」
「這些紙牌有什麼用呢?」
「如果有喜歡的人會亮起來哦。」
安娜有點好奇自己現在的狀態,又不想給自己挖坑,但又覺得一個街頭魔法能有多少參考價值,她自己還能不知道自己的事嗎?於是她抽了一張。
沒想到卡牌一點面子也不給,在大家面前亮了起來。
「什麼?安娜,你有喜歡的人?」
鍊金術實驗室是半公開的,必須保持通風,上課的時候會配合隔音和防毒的魔法,現在屏障撤了下來,說了什麼全傳到了樓上去。
法師塔二層的會議室,五個男的聽了半個小時女孩兒們沒啥營養的戀愛話題,被卡得一時半會下不了樓。
首席魔法師孔拉德,馬庫斯,兩位王子殿下,和路易的朋友奧斯卡,他們今天難得地齊聚法師塔,討論半年後帝國軍隊進入王國境內,一些職責範圍內的必要工作。
本來今天法師塔不該有任何活動,但鍊金教授臨時有其他的安排,不得不更改了時間,他們的會議在樓上,即使是上課也不影響,但那些女孩兒在課程結束後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玩起了占卜遊戲,有女孩向安娜問了一個問題:
你有喜歡的人嗎?
樓上五位男性,四個半在意答案,哪怕是幾百歲的首席法師孔拉德,知道王國近期的緋聞,對答案都很有興趣,奧斯卡是路易的朋友,他早就覺得王太子和安娜解除婚約的公開原因非常可疑。
孔拉德的辦公室一時間陷入了令人尷尬,而且各懷心思的沉默。
兩位王子的表情都不怎麼好,他們現在並不會覺得安娜還喜歡自己,但她抽出了發亮的卡牌,看起來好像是有心上人的意思,這個展開驚呆了奧斯卡,他問孔拉德:「街對面的那個提夫林,賣的東西到底可不可信啊?」
「提夫林天生魔法的潛能強於人類,雖然黑魔法也不少,不要低估了他們的能力。」
「這麼說?她真有喜歡的人啊?」奧斯卡非常震驚,當年那麼喜歡,現在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不但解除婚約,還疑似有了喜歡的人,這是何等的任性啊。
「這不是很好嗎?安娜喜歡就沒問題。」在場只有身為親哥的馬庫斯感興趣答案,又不太在意答案,安娜和路易分手之後,想要和萊茵堡聯姻的貴族很多,不過都被他和母親暫時攔下來了。
馬庫斯這時候決定離去,會議已經結束,趕上安娜也在,那正好可以一起回家,他向四人禮貌地告別,轉身下了樓。
安娜正看著她抽出來的卡片,桃心形的圖案周圍還有奇怪的咒文,在她面前發出亮光,轉頭髮現哥哥從旋轉樓梯上下來,她很意外今天馬庫斯和她在同一個地方,但正好是個抽身的機會,她平靜地把紙牌放下來,對達莉亞說:「我覺得這個不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和馬庫斯一起離開了。
在馬車上,馬庫斯和她提起了這幾個月來收到的一些社交要求,其中有一些明確表達了想要和萊茵堡聯姻的願望,但果不其然,安娜很乾脆地搖了搖頭。
「沒那個心思,哥哥不會剛才聽到我們的聊天了吧?我覺得說得不准,就是娛樂罷了。」
「是嗎?如果有一天真的有喜歡的人,也別瞞著我和母親,只要你開心,我和母親沒有別的要求了。噢,還是有一點條件的,別看上人渣。」安娜之前慘遭仙人跳,這句話顯然意有所指。
馬車正好在這個時候經過精靈市集,安娜突然想開個玩笑:「給的範圍太寬了,難道提夫林和精靈也可以?」
「提夫林?!」馬庫斯皺眉:「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但精靈的話,他們是個大致上比較善良的族群,也是不死的,雖然存在半精靈,但還是不多見,有一方總有一天要面對死亡和衰老,你真的準備好了?」
「開個玩笑罷了,沒那回事。」
但馬庫斯竟然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如果你真的希望的話,至少在我這裡,精靈沒有問題。」
安娜這下真的笑了出來,馬車在這個時候震動了一下,安娜貼近了馬庫斯的手臂,安娜乾脆圈住他的手臂,把臉頰貼在他臂膀上,還是和哥哥在一起最放鬆了。
其實,提夫林的魔法,也許並不完全失准,但點中了最不可能認為自己是目標對象的馬庫斯。安娜意識到自己對馬庫斯有一點微妙的依賴,雖然他們血緣上是真正的親兄妹,長得特別像,頭髮眼睛的顏色都是一樣的,但她心理上卻又是個外來者,這種感情有一點點越界,但比起真正的妹妹,又缺點倫理上的負擔,對他的依賴是她在情感的安全區域裡的一點小秘密,因為他們不會真的在一起。
(六十三)畢業
五月是女王學院的考試之月,但對於最後一年的學生來說,是即將畢業的信號。本月教王國史的老師布置了集體作業,五人一組攥寫歷史學論文,朱利安和幾個同學在圖書館討論分工,花了四十分鐘後才結束,小王子從討論室里出來,傷腦筋地嘆了口氣。
組裡的兩個姑娘托著腮滿懷期待地看著他,殿下說什麼都對,說什麼都是好的,另一個男同學看著朱利安,眼神有點嫉妒,還有一個圓滑地打著哈哈,誰也不得罪。
朱利安在借閱台前遇見王家首席魔法師孔拉德,臨時書櫃的書堆積成山,他正在低頭翻閱著什麼。
孔拉德問管理員:「這都是一個人借的?」
「是安娜小姐借的,今天才派人把所有的書都還了。孔拉德大人,您需要些什麼?」
「我先看看。」
孔拉德翻開一本很厚的書,是當代精靈定居點分布的地圖集,從裡面掉出來幾張紙,正好落在朱利安腳邊。
小王子撿起來瀏覽了一下內容,捏著紙張半天沒有說話。
「這本書也是安娜借的?」朱利安問。
「是的,安娜小姐對精靈的魔法和水晶非常感興趣,圖書館裡能找到的她都借了,但我好奇這麼多書,安娜小姐是否每本都看了。」
朱利安發現,安娜在調查月神水晶的信息,她做了很多筆記,其中有一張,看起來像是詳細的旅行計劃。
「你們有借閱時間表嗎?」
管理員不太明白殿下詢問這些做什麼,但還是指了指旁邊的借閱信息櫃檯,魔法學院的每個學生都有個人的借書登記名錄,有的一年也借不了幾本書,有的借閱信息寫了很長一個捲軸。
朱利安從裡面挑出安娜的借書記錄,除了一些日常學業需要的教材,從去年的某個時候起,安娜開始大量地借閱關於有鎮魔能力的魔法水晶的書籍。
小王子翻了一下借閱的時間,從去年的王國祭結束後的兩個月,她開始借書,到十分鐘之前,她歸還了所有的書。
女王為了解決朱利安身上的惡魔封印被破壞的問題,已經出動了全國之力,沒想到安娜也在調查替代的鎮魔水晶,起始時間是她在遭到他侵犯的兩個月後,最後的還書時間,是兩個小時前。
管理員發現朱利安表情不太對勁,小王子通常有點冷漠,總是面無表情,但現在似乎因為激動,以至於面頰都顯得有點紅。
「殿下,發生了什麼?」
「安娜遺落了幾頁筆記在這裡,我替你拿去還給她吧。」
「那真是太感謝殿下了。」
自從除夕的奪心魔事件之後,朱利安和安娜之間就變得有點尷尬,由於聖遺物的凈化效果,他現在不需要再通過殺戮或者做愛去壓抑身上的邪惡,奪心魔事件看到安娜的崩潰,給朱利安造成了不小的打擊,讓他很難再去親近安娜。
新年之後他和安娜將近四個月沒怎麼好好說過話,在學院裡,或者是在校舍頂層和安娜單獨碰面,也只剩下簡單的寒暄,如果王國祭那天的遭遇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她現在到底在做什麼?這四個月借書從來沒停過,這些時間花在學業上,也不會險些就沒法畢業了。
朱利安在宿舍頂層找到了安娜,她很快就要畢業了,僕人正在往外搬東西,朱利安年紀比她小又因為過早地從軍,折算了學分以後,他還需要再多讀一年。
安娜看到朱利安,像往常一樣行了個屈膝禮。
「我有東西要給你。」朱利安拿出了她的筆記。
安娜還不知道自己的筆記遺失,發現朱利安找到了她的筆記,她迅速把筆記接過來,捏在手裡不說話。
小王子看了她一會兒,還是問了:「你……」
「還是進去說吧,殿下。」安娜推開公用書房的門。
「畢業以後還會留在王都嗎?」
「會去冬青領看一看吧,之前被灰矮人劫掠,損失不小。如果今年帝國的軍隊準備好了,過境之前,我們這邊也得提前做好配合的準備。」
「安娜,我不明白,如果你覺得我去年對你做過的事是如此糟糕,你還去調查月神水晶做什麼?王國有很多優秀的法師,總會想出辦法的。」
「殿下在說什麼呀?」
「你不恨我嗎?」
朱利安完全誤會了她,說沒受傷害是假的,但朱利安哪有西澤爾可怕。
安娜猶豫要不要和朱利安解釋,還是就由著他誤解,她想起過去四個月,在校園裡遇到朱利安,他會有種很生分但是受傷的表情,少女嘆了口氣,心軟了。
「不是那樣的,我……」她很小心地思考著措辭:「我那天看到的是,別的東西。我曾經詛咒過布倫特小姐,要切斷和魔鬼的契約不是那麼容易的,我看見的是自己的下場,那可比殿下所做的事……」
朱利安拉住了安娜的手,那幾頁筆記落到了地上。
「不是我?」
「和殿下沒什麼關係。」
「那些筆記又算怎麼回事?」
「闖了禍總得想辦法彌補一下。」
「王國有很多法師……」
可是她偷看過劇本啊,知道大致上該往哪個方向調查。
「我是不是能理解,你在關心我?」這麼問朱利安自己都沒底,害怕安娜否認。
但少女還算坦率,她認了:「算是吧,難道不應該嗎?」
朱利安一把將安娜拉到了懷裡,手圈著她的頭,小王子現在比她高了很多,她只能把臉貼近他的肩窩裡,和他在一起,安娜時常會有奇怪的負罪感,她發現朱利安會長高的,雖然她大不了他很多,但這種成長經常給她一種強烈的年下感,哪怕在他們已經多次上過床,他依然青澀和放蕩並存。
「這幾個月真想你啊。」少年聲音放得很輕,嘴唇貼著她的額頭,像是在撒嬌似的說話。
這時傭人在公共書房外敲了門。
「安娜小姐?」
「進來吧!」
兩個人趕緊分開,男僕推門進來,見到的是安靠著大寫字檯的小王子,一旁的安娜正彎腰去撿散落在地上的幾頁紙,臉頰有不自然的紅暈。
「安娜小姐,您的臥室已經收拾好了。」
「好的,你們把行李都送回萊茵莊園,我等一下就回去。」
男僕鞠了躬離開了。
安娜正打算出門,朱利安問她:「離開王都的時間現在定了嗎?」
「應該會在畢業典禮之後吧,也不能耽擱太久。」
「那天我能不能去送你?」
這也要問?但安娜看到朱利安的眼神,不由得紅了臉,點了點頭:「隨殿下高興吧。」
安娜離開王都那天,馬庫斯和她同行,母親留在王都照管莊園,一部分萊茵堡的私人親衛,一部分王國軍,護送這對兄妹。
出行前安娜看過日曆,發現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整年了。經歷過西澤爾的折磨,她在去年的今天,她在自己的房間裡睜開了眼睛,無助地看著四周,不知道自己怎麼又撿回了一條命,花了好幾天才搞明白處境。去年的這個時候,西澤爾還是王儲,第一次來訪王都,王國為他準備了歡迎的舞會,她遇見從軍校回來參加舞會的朱利安王子,當時的朱利安非常冷淡,也不喜歡她,見到她只是非常冷淡地點點頭,一句話也不說。
臨近夏天,天氣很好,安娜和馬庫斯都選擇騎馬,一路看風景。才出城門,她就遇到了等著她的朱利安。小王子騎著白馬,一頭燦爛金髮,看起來就像是童話里走出來的白馬王子,上來迎接她。
「他在這裡做什麼?」馬庫斯還記得安娜在除夕慶典上的崩潰,安娜還沒來得及向哥哥解釋,所以他見到朱利安自然沒有好臉色。
「和殿下說好的,他會送我一段路。」
叄個人騎著馬沿著離開王都方向的大道並行,時不時有旅人趕著車騎著馬路過,但不管是人類,還是提夫林蜥蜴人或精靈,看到這麼漂亮的幾個年輕人,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一對看著酷似雙胞胎的漂亮兄妹,青年高大挺拔,做軍官的打扮,而女孩非常美艷和貴氣,一頭鮮艷的紅髮。旁邊還有個金色長髮的美少年,騎著白馬。
朱利安將安娜送到了下一個軍事關口,已經離王都非常遠,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時候。
當著人他不會做出太出格的行為,但告別前,朱利安還是拿起了安娜的手,雙手握住,放到唇邊,輕輕地吻了一下。
馬庫斯皺起眉,很想假意咳嗽讓小王子收斂一點,但是那副畫面實在漂亮,風從朱利安面前吹來,揚起他的金髮,他雙手握著安娜的手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在祈禱。妹妹的反應也不是牴觸,她微微別過頭去,臉似乎有點紅。
他們身後的守軍也鴉雀無聲,沒有任何過激的行為,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來,朱利安喜歡安娜,非常喜歡她。
(六十四)許願池
安娜對自己名下的這片領地沒有什麼記憶,原身大部分時間成長於王都,原作提到冬青領的次數有限,而且大多不是好事,萊茵堡家族敗落就始於馬庫斯的死,在這之後,她使用魔法害人被朱利安在她和路易的婚禮上揭發,因此被逐出王都,母親氣不過,竟然去給羅莎琳下毒,最後判她在囚禁在修道院度過餘生,但母親只多活了兩年。
現在她似乎已經繞開了大部分糟糕的結果,唯一還要擔心的就是哥哥。原作里的時間和地點很不明確,安娜只能模糊確定,會在帝國的軍隊與荒山矮人起衝突的時間之後。
冬青領因處在一片滿是冬青樹的巨大森林附近得名,離開王都後,異族的定居點和村莊變得更多,領地附近的鎮上有矮人和精靈的工坊,還有一部分蜥蜴人定居在附近,森林裡也住著一些精靈,但很少能見到他們的蹤跡。
安娜和馬庫斯去看了之前遭遇劫掠的寶石礦山,馬庫斯派王國軍追回了一部分損失,礦山遭到破壞的地方目前也正在修復,安娜為了帝國和王國的談判有意縱容了這場劫掠,最後還要讓哥哥為她收拾爛攤子,這件事讓她在當地聲譽受損,認為她是個敗家的女繼承人。
挖出來的寶石會送去珠寶工坊篩選和雕琢,去年挖出來一塊品質非常好的藍寶石,幸運地沒有在劫掠中被搶走,為了安娜的婚禮,珠寶匠以這塊寶石為主石設計了非常華麗的冠冕,有明顯的王室風格,但現在已經不再適用。
工匠一心想要收取豐厚的費用,不停地向安娜讚揚冠冕的工藝。
安娜拿起冠冕左右看了看,叄角形的冠飾,一大顆藍寶石鑲嵌在正中,兩邊是水滴型的鑽石,這個冠冕後來在非常複雜的輾轉之後,送給了恢復身份的羅莎琳皇女,當時安娜被逐不知所蹤,席琳因此受到極大刺激,最後做出了向羅莎琳下毒的傻事。
馬庫斯見安娜不說話,以為她心情不好,其實,如果安娜將來嫁給朱利安,這個冠飾是完全可以不改的,但是他一句話也沒說。
離冬青莊園最近的鎮叫松樹鎮,松樹鎮二十公里外,是王國第四大城市泰因。馬庫斯最後要求珠寶匠把冠冕送去泰因的珠寶工會,與那邊的工匠一起修改設計。
安娜這些天忙著熟悉領地附近的環境,這件事她後來也忘了。平時有時間,她都花在熟悉那份神秘的精靈捲軸上。
她沒有精靈法師指導,高等精靈的魔法很罕見,翻譯的咒語也不夠準確,於是產生了她自己也意識不到的問題。
這個時候的崔維斯還遠在王都,安娜現在離他很遠,這女孩是貴族,平時交集不多,聯繫斷了就斷了,他不知道安娜離開,但安娜開始使用捲軸練習不規範的法術,他立刻知道了。
就像是耳邊放著一個老式的機械鐘,時不時滴答滴答響起來,聲音不大,但依然是打擾,時間長了對刺客需要專注的天性造成了很多影響。
兩個月後,安娜一次法術試驗變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學習空間法術有一陣子了,這次似乎終於成功了,她大致掌握了逃跑的魔法,但結果依然不太優雅,落地的時候臉著地,非常不淑女地趴在了地上。崔維斯不耐煩地跳下床,在深夜裡牽出他的精靈馬,與同胞們告辭。
「你這就要走了?」
「在王都的事已經結束了,如果還有別的需要,你們也找得到我。」
金髮精靈告別同伴,在午夜騎著白馬離開了王都。
這女孩真是個蹩腳的法師,仿佛沒有系統地受過魔法訓練,她畢業之前在學院裡究竟考了多少分啊?
也在同一時間,工匠做好了新的頭飾,雖然矮人工藝精湛,但考慮到安娜還是個人類少女,最後用了精靈的輕盈設計。
「你覺得這個怎麼樣?」馬庫斯把髮飾親自給安娜戴上,她生得美艷,越是能彰顯身份的華麗東西,往安娜身上放就沒有難看過。
雖然冬青領就在安娜名下,但這對兄妹多少年也難在泰因見到一次,珠寶工會的會長知道萊茵公爵疼愛妹妹,想多賣珠寶,恭維一套接一套,受用但也肉麻得要命。
「我也有東西想給你。」安娜拿出一個小小的吊墜,踮起腳,掛在了馬庫斯脖子上。
那是一塊菱形的,像祖母綠一樣的晶石,造型簡陋,只在一頭鑽了孔,用一根細繩串起來。
「你可以戴著它直到今年清剿獸人的任務結束嗎?」
「這是護身符?」馬庫斯看著這簡陋的晶石,怎麼看都不像裝飾品。
「我在你給我的魔法捲軸里找到了一種空間魔法,可惜我能力有限,只能用一次,如果有生命危險,最起碼逃跑還是可以的。」
每年夏秋獸人就會出來劫掠,年年都會發生,不用擔心,我不是第一次和它們打交道。
「還是戴著吧,馬庫斯,危險誰能預料呢,我不能失去你。」話剛說完安娜就意識到這麼說過於親密,她忍不住有點不自在。
「好,我會認真保管的。」
安娜告訴哥哥觸發魔法需要的精靈語,囑咐馬庫斯一定要記住。
「這是高等精靈語?」
「你懂這句咒語的意思?」安娜覺得很意外,哥哥明白精靈語的內容
「邊境什麼異族都有,我還會矮人語,甚至還聽得懂一點蜥蜴人和獸人的語言,等一下要不要去逛逛蜥蜴人和矮人的市集?」
會長突然插話:「公爵大人,巧了!今天在泰因是個很特殊的日子,這是我們當地的情人節,情投意合的男女交換禮物,然後到市政廣場的許願池許願,就會永遠相親相愛……哦!對不起!!」他口無遮攔,一心拍馬屁,話說完了才意識到,面前這兩位有錢的客人是兄妹。
「有血緣關係的也能許願嗎?比如平安之類的。」馬庫斯臉色不太好。
「噢……這個,我想,這應該是不行的,公爵大人。」
「好了,你們回頭把帳單送去冬青莊園,會有人接待你們的。」馬庫斯拉著安娜離開了。
他們路過市政廣場,果然有很多情侶聚在許願池邊,他們交換禮物,然後許願,有的人會把願望說出來,內容也很簡單,希望愛人平安,健康,永遠相愛。
「真的只能是情侶嗎?」
「誰知道呢?不過這許願池應該有魔法效果,你注意到了嗎?」
安娜仔細看過去,一些年輕人往池裡丟銀幣,泉水歡快地翻騰,水霧變成發亮的光暈落在他們身上,看起來應該有某種程度的祝福效果。
她是真的擔心馬庫斯的安危,於是往許願池裡丟了一個銀幣,沒想到錢幣真的化了進去,過一會兒,有晶亮霧氣落在馬庫斯的肩頭。
兄妹倆都愣住了。
安娜有點結巴地說:「我就是,死馬當活馬醫試了試,只要你能安全,反正都是祝福。」
「你不會是,占卜看見了什麼不好的結果吧?」他知道最近王都有一位提夫林很受女孩們歡迎。
安娜本來想否認,但意識到這是個很好的藉口,總不能說自己知道原作,趕緊順著哥哥說:「我以前最喜歡用水晶球去問路易,十次有九次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我就再問十次,一定要問到我滿意的結果。」
「這樣怎麼會准呢?」
「所以路易不喜歡我,不然我也許會在水晶球里看見粉紅色的桃心。」
恰恰相反,馬庫斯覺得路易是喜歡安娜的,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他並不打算糾正妹妹的看法。
安娜給馬庫斯的傳送魔法只是一片單純的魔法晶石,他們在許願池附近的魔法市集找到一位蜥蜴人法師,要她做一個秘銀框架,把晶石保護起來。
今天是泰因的情人節,有很多情侶來找這位法師定做首飾,其中有一些情侶是王國的戰士,他們把各自的頭髮剪下,讓法師做成對戒,吊墜等飾品,這樣即使對方有危險,也能及時知道。
「這類魔法只在情侶間有效嗎?」
「不是的,但今天是情人節,所以情侶比較多。」
安娜也不等哥哥有反應,拿起法師桌子上的小剪刀,剪下了馬庫斯一小簇頭髮,然後又剪了自己的,他們發色非常相近,但兩撮頭髮落在一起,才能看出來,她的頭髮顏色比哥哥的顏色更鮮艷。
「你能給我做一條這樣的手鍊嗎?」
「你們……」蜥蜴人法師看著她和馬庫斯:「是兄妹?」
「這不是很明顯嗎?我的哥哥夏天有軍務,我當然會擔心他。」
「我懂了,那麼,請稍等,今天情侶太多了。抱歉我誤會了,我對人類的習俗還不是特別了解,在蜥蜴人的族群里,兄妹通婚是很正常的。」
安娜完全不敢看馬庫斯的表情,她希望哥哥千萬千萬不要多想。
兩小時後,蜥蜴人法師做好了手鍊,也加固了水晶吊墜,還給了安娜和馬庫斯。
手鍊非常細,安娜半天都戴不上。
「我來吧。」馬庫斯走過來,替安娜扣上纖細的環扣,少女手腕的肌膚雪白又細膩,在她和路易解除婚約前,她長期戴著路易送給他的訂婚手鐲,這些珠寶在他們解除婚約之後,並未向王室退回,但安娜再也沒有戴過。
現在她的手腕上多了一條非常細的手鍊,魔法器物沒什麼藝術美感,是他們頭髮的顏色,蜥蜴人法師將他們的頭髮燒化,注入魔法,結成一條纖細的鏈子。
安娜對於哥哥的擔憂,實打實的出於提前知道劇本的恐懼,她能想到的,能做的都儘量做了。
但是在馬庫斯看來,妹妹對他的過度擔憂是不必要的,獸人年年都打,也沒見出過什麼大事,但是過度的擔憂積少成多,以至於累積成越界的、曖昧的情感投注在他身上,他終於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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