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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遊戲 (第四卷 229-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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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5 00:42: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 someguy1
2024/10/01發表於: SIS,禁忌書屋
是否首發:是
字數:17,550 字
*********************************** 不久前剛過了生日,又老了一歲。時不我待,我真的是迫切地感覺到自己作為年輕人的時間不多了啊!
*********************************** 第四卷:燕歌行
第二百二十九章:人生大事
時間大約是早上九點半。地點是我與梁清漓在薛府里的客房。
而參與這場歷史性會晤的,除了我之外,自然是我的兩位紅顏知己。 說實話,我對於咱們三人在正經地確認了這份三角關係之後,首次會談會是個什麼模樣一直沒有底。而我的兩位戀人,顯然同樣地考慮到了這份被重新構造,需要達成新平衡的關係,卻遠遠沒有我那麼小心翼翼,提心弔膽。
寒暄了幾句之後,梁清漓開門見山地說道:「奴家是該稱你為槿喬,還是姐姐呢?你好像比奴家大幾個月吧?」
薛槿喬皺了皺鼻子道:「哎呀,可別說了,先來者為尊,是我該喚你為夫人才是呢。」
我在一旁小聲地提議道:「我看咱們互相以名字繼續稱呼就挺好的……」 倆人齊齊轉頭,見到我戰戰兢兢,正襟而坐的樣子,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 「好啦,夫君,別這麼小心翼翼的。都知道你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的東西,奴家也不會想要咱們在家裡也遵守這些死板的規矩。」梁清漓牽過我的手說道。 薛槿喬也含笑道:「清漓說得對,咱們本就不是循規蹈矩的人,也自有一套相處的道理,你不要擔心咱們會因此明爭暗鬥的。嘿,瞧你現在的模樣,怪可憐的。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左擁右抱麼?」
「我擔心的不是自己會不會做得不夠好,因為只是那樣的話,我會改進自己,直到能夠對得住自己的責任。我只擔心你們倆個之間會因為彼此,會因為這份有三個人的關係,而無法真正地能夠做自己。那樣的話,也許是我無論如何不管怎麼做都解決不了的難題。」我有些唏噓地說道。
梁清漓與薛槿喬對視了一眼,神情均是有些無奈。薛槿喬嘖聲說道:「你這人啊……沒必要應對這件事時,總是嚴肅得令人疲憊。你不是說過,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麼?既然我們都做出了這個選擇,那便與你一樣,都會盡力做到自個兒的最好,讓所有人都能夠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梁清漓附和道:「不錯。像奴家與槿喬方才的調侃,只是戲言而已。夫君若是每次聽到這樣的話都會緊張兮兮的,那太累人了。無論是奴家還是槿喬,都不會想要夫君為了『斡旋』咱們之間的關係總是這麼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 我聽到她們這麼說,不由得反思起自己的態度:「也許我是有點反應過激了……畢竟,這是這段關係的開端,而我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三人關係,難免會有點不知所措。不過,我明白了,我也相信你們。就算出現了什麼問題,有什麼不滿,我們也一定能夠找到妥當的處理方式的。」
薛槿喬拍了拍我的肩膀:「不錯。只要有心,便能夠將所有的困擾都解決。我不僅相信自己能夠這麼做,更相信你會如此,因為你是我們選中的人啊。」 見到她們臉上的溫暖笑容,我也放鬆了下來,用力地點了點頭。
「槿喬,夫君說你同意咱們一起舉辦同一場婚禮,伯父聽到這話怕是會氣得說不出話來吧?你準備如何處理此事?」梁清漓將話題引開,對薛槿喬問道。 薛槿喬將下頜搭在手背上,煩惱地說道:「我正在思考該怎麼對他提起。爹爹是個老古板,且對我傳宗接代,找個好夫婿這樁事已經期待了很多年了。不管我選中的是誰,只要不是他自己為我挑選的如意郎君,恐怕他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滿,更不用說共侍一夫這樣的選擇了。」
我躊躇地說道:「對於這個我也有些舉棋不定。雖然目前伯父對我相當欣賞,但那是以對待女兒的合格下屬與同僚的眼光來看待的。等伯父知道我在不知不覺中與他的寶貝女兒走到一起去了……呃,我實在是難以想像他能夠心平氣和地接受這件事的樣子。」
薛槿喬思考了良久後,語氣緩慢地說道:「爹爹應該不會喜歡你的。哪怕你是田道之,景源那般聞名江湖的青年才俊,他也會看不慣我選擇的人。我想,這主要是因為咱們都是武林中人,而他理想中的良女婿,只會是個有功名在身,出身清白的文官。」
我拍了拍胸膛道:「伯父,不,岳父大人他要是喜歡能夠舞文弄墨的女婿的話,那不正中我下懷?雖然我儒家經典沒讀幾部,但是肚子裡還是有那麼幾分墨水的,不說經天緯地,上到國家大勢,下到人情世故,我都能應付得有條有理的哈。」
梁清漓噗哧地笑出聲來:「夫君啊,你明白槿喬的意思的。你雖然胸中有獨步天下的見解與才能,但在薛伯父這等世代生長於官宦之家的人眼中,走最正統的科舉路,在官場裡打磨過的人,才能算得上入眼的才俊。否則的話,便是如唐大哥這等英雄人物,堂堂的玄蛟衛,在薛伯父眼中恐怕也要落個『旁門左道』的評價吧。」
薛槿喬贊同道:「正是如此!你對這種想法很熟悉嘛,是曾有所體會麼?」 梁清漓垂下眼帘說道:「這是在許多人眼中比以武入仕還要正統的康莊大道,奴家怎會不熟悉呢?奴家的父親若尚健在的話,必然也會與薛伯父的態度一模一樣,對夫君這等草莽間闖蕩出功績的俊傑百般不滿。」
我們陷入了沉默,思考著該如何對付來自老丈人難以避免的反對。半晌後,薛槿喬長長地吁出一口氣,握住我的手道:「這件事就交給我吧。要嫁給你的人是我,選擇了你的人,也是我。爹爹他無論有什麼樣的意見,都與你無關,而是要由我來解決。」
「沒關係麼?」
「嗯,放心吧。只要能讓他明白我對你的想法,那就足夠了。」薛槿喬神色逐漸堅定了起來,「若爹爹在聽到了我的心意之後,仍然不贊同我們的事,那也無妨。這是我的選擇,除了自己之外,再沒有任何人可以插手,便是爹爹,也不行。」
我見到她這麼肅穆的神情,鼓勵性地說道:「之前你對伯父坦誠以對時他的回應與支持超乎了我們所有人的意料,也許這次也會如此呢!雖然,這種話從我這個奪走他的寶貝女兒的混小伙嘴中說出來可能有點欠揍就是了……」
薛槿喬被逗笑了,輕輕地捶了我一拳道:「你要是在他面前也開這種笑話的話,可別想著爹爹會給你好臉色看啦。」
我苦笑道:「這我明白,在你爹爹面前,和在清漓的師父面前,都得正經點。」
梁清漓促狹地說道:「不錯,待師父聽到夫君又準備娶一位妻子時,得要痛罵夫君一通了。而聽到奴家竟然要與槿喬同一日嫁與夫君後,恐怕也要對奴家搖頭嘆氣地教訓良久了。」
我驚愕地問道:「你是說……」
「嗯。既然夫君覺得這是願意為之打破規矩的重要場合,那麼奴家自然也沒有異議。兩個人的典禮,三個人的典禮,都無所謂的。而相對於夫君所看重的儀式感,這些對奴家都只是點綴而已,畢竟,早在一年前,奴家便已確定了此生的歸屬。」梁清漓對我眨了眨眼,溫柔地笑了。
「……謝謝你的遷就。」我百感交雜握住她的手說道,「就算你不看重這種儀式,我也會盡力讓它成為一個值得銘記的夜晚的。」
薛槿喬笑眯眯地說道:「好!既然都同意只辦一場婚事,那便要開始準備具體流程了。而我猜,你肯定不知道從提親到洞房之間到底要有多少不得不做的事。」
我皺眉思考了一陣。韓二的記憶里還真沒有娶親的具體事項,而我對於古代婚事的知識,實在是乏善可陳,只得將記憶里模模糊糊的片段都列出來:「呃,記得是要對比生辰八字,然後再準備嫁妝和彩禮,然後再擺幾桌酒席,拜天地父母,喝幾杯酒樂呵樂呵,然後就差不多可以進洞房了吧?」
薛槿喬與梁清漓對視了一眼,忍俊不禁地說道:「哈哈,大方向的脈絡確實如此,不過中間講究的地方可多的是呢。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告期和親迎這六禮,便是咱們的情況有些特殊,也不得不都走一遭。可別忘了,這些都算得上是爹爹的本職工作,若要如你所言的那般,風風光光地辦一場讓親朋好友們都衷心喜慶的婚事,這是必須走的流程。」
梁清漓也點頭道:「是的,夫君。倆女同嫁同出雖然稀少,卻也不是未有前例。而這些繁文縟節的禮儀,也是不可缺少的,尤其是牽扯到槿喬這等名門千金時。夫君若是連這些規矩也不想遵守的話,可得做好落個荒唐無禮的名聲哦。」 薛槿喬望向她道:「你可也是不折不扣的書香門戶呀,便是家道中落了,也改變不了。」
梁清漓淺淺笑道:「也許吧,不過,奴家自從落入聚香苑後,便再沒指望過什麼典雅隆重的儀式,而夫君也是個一切從簡的人。哪怕是在此時想要再注重起來,奴家也沒那種心思了。」
「唉,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咱們本就準備直奔重點的,那將這些環節最重要的部分留下,其餘的都省掉就是了。」我頭疼地說道。
薛槿喬大筆一揮做出了決定,與梁清漓嘰嘰喳喳地談起了具體事項。雖然梁清漓與薛槿喬嘴上都說著要一切從簡,但真的開始做計劃時,對每個環節都有這樣那樣的想法,議論得樂不可支的,讓我也樂得坐在一旁聽她們策劃。
小半個時辰後,梁清漓才想起我在旁邊,轉過頭來問道:「夫君!婚禮的日子該選什麼時節?雖然這應該是按照咱們的生辰八字判斷的,不過奴家猜你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我翹著腿點頭道:「那是,婚禮定在什麼日子怎麼能讓別人選?當然具體是哪月哪日我其實沒啥意見,交給你們定奪,只是,我想要在……八月前完婚。這是我的唯一請求。」
薛槿喬疑惑地問道:「為什麼要特意在八月前辦婚禮?嗯,七月份,若是在越城的話稍嫌炎熱,在京城卻氣候宜人。」
因為再過六個月我人都回超越空間啦!而且我們又沒有什麼需要大量時間來籌備的東西,那還不如讓我一次性把大燕位面的事都辦完。當然,回歸超越空間結算了任務後,我也能立刻兌換幾個月回來完婚,甚至我已經開始思考蜜月期該來呆多久了,所以實在要在秋季結婚的話,也不是不行。
梁清漓看著我,有些惆悵地說道:「因為八月份後,夫君便要回到天外天,回到『中國』了麼?」
「是的。雖然留在大燕的我與真正的我分毫差別都沒有,不分彼此,但那畢竟是我的仙人老大以通天之能橫跨時空做到的事。而現在的我,此刻的我,便是全部的『我』,我也想要以這樣的狀態來與你們完婚。」
薛槿喬雖然已經了解了內幕,但卻沒有梁清漓知曉得那麼深入,讓我們解釋了一番後,也有些頭疼地說道:「啊?還有這麼回事?那以後你的仙人主公要是不這麼幫你了,該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特意選擇了現在正在修習的道法,就是在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講解了一陣上清符錄的妙處,尤其是《上清斬神劍》這門法訣的作用,令她們連連點頭,不住驚嘆。
薛槿喬喃喃說道:「金丹入腹,元神出體,我一直以為這是道門的自吹自擂,沒想到真的有這種境界的修行麼?韓良,你看我們能學這上清道法麼?」 「可以是可以,但一直到結丹之前,大燕本身的武功其實才是這方天地最符合天道的修煉方式,而且都算得上是『鍊氣』這條路,只是之後的道路才顯示出懸殊而已。而且可別以為前進的路途有脈絡了就代表走得通了。想想,哪怕是有著直通先天武學的皇室和太清道,這麼幾十年來,也就出了那幾個先天高手而已。而先天,也就跟結丹相當吧。日後咱們要是真給練到先天去了,我幫你們轉到修仙的路子上去,咱們爭取活到三百歲,永駐青春。」
「嘖,我可沒能指望自己能夠在武功之途外,還能修道成仙。」薛槿喬頓了頓,還是有些可惜地說道,「而且,比起機遇,資質和向道之心才是最重要的吧,這點我卻遠遠不如師叔。他若是知道了此事,一定會十分振奮的。他一直覺得高處不勝寒,但實際上前路還這麼長,這麼廣闊。」
你別說,要是給現在的李天麟一部上清正法,以他的逆天資質說不定還真的能破開這個位面的境界之障,煉就元神。
「煉成金丹已是神仙一流的人物了,夫君,你得要修煉多久,又有什麼樣的際遇仙緣,才能夠達成這個境界啊?也許那時已是三十,四十年後的事了。」梁清漓關注的重點卻與薛槿喬全然不同。
我安撫性地說道:「放心吧,什麼樣的仙緣都比不上我背後那位的雄厚實力。只要多做幾次這樣的任務,我靠嗑藥都能頂到金丹去。短則二三年,長則五六年,必然能夠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梁清漓抿起嘴唇,似乎對我的答案並不滿意,卻並未繼續就這個話題討論,而是有些生硬地將之轉移了:「嗯,既然時間定在八月前,那麼地點呢?夫君是想要在京城還是越城成親?」
我打趣道:「我倒是想在越城成親,而我想你們倆應該也是如此,但這件事可不是我們決定了就能做的。寧王雖然死了,他的部下可還牢牢地控制著越城呢。」
「唉,沒錯。那暫且還是就在京城完婚吧,槿喬,你覺得呢?」梁清漓問道。 「嗯,雖然不能回越城有些遺憾,但京城也沒什麼不好的。我這就派人前往汴梁,將小玉也接過來。你們一定很想念她吧!」薛槿喬拍著胸膛道。
我嘆道:「可憐的孩子,這麼一算,已有近半年沒見過她了,她一個人在汴梁肯定孤單極了。那就拜託你了。」
不知不覺,我們便將一整日都花在討論婚禮的種種需要事項上。不知道是我一廂情願,還是我們三人確實有點緣分和化學反應,整個下午話題便沒斷過,從天南聊到地北,最後再兜回到婚禮本身來,直到侍女來敲門提醒我們用膳時,才意猶未盡地準備告一段落。
我正欲將門打開,卻猛地回頭問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一個大男人整天都呆在你臥室里,哪怕有清漓在場,是不是也有點不成體統?」
「呵,這時候才想到這點,是不是有點太遲了?」薛槿喬啼笑皆非地從我身邊走過,輕輕地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爹爹怕是已經開始在懷疑了,嘖,擇日不如撞日,今晚或者明日我便與他挑明咱們之間的關係吧。」
「啊,這就要攤牌了嗎?呼……這也不能完全怪我哈,咱們三個都有責任。都說了我來自一個千年之後的時代,那裡的禮法可沒大燕這麼嚴苛,男女之間也是經常有純潔的友誼的,大家一起在臥室里聚著聊天也不是什麼出格的事……」我嘟囔道。
梁清漓挽起我的手臂引著我出門,嬉笑道:「夫君將千年之後的作風放到這兒來,便成了放浪形骸的狂士了。不過,奴家倒是好奇這些純潔的友誼里,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又藉此為契機,有多少個男女對彼此傾心呢。」
我目不斜視,假裝沒有聽到她這個意味危險的問題,攜著她的手來到了膳廳。 晚飯平安無事,我們只是嘮叨了些家常而已。雖然我有些做賊心虛地覺得薛慎看向我的目光別有深意,但那可能只是我的心理作用。
直到飯後,薛槿喬對我使了個眼神,然後將薛慎拉著去書房要談私事時,我的心臟才砰砰作響地開始跳動起來。相對我心神不寧的樣子,梁清漓則悠然自得,毫無憂慮地沏了一壺茶與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
很久很久之後,感覺上仿佛是一整晚都過去了,但實際上可能才不到半個時辰後,薛槿喬才出來了,娥眉微蹙,似乎在深深地思索。
她坐在我身旁,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而我忍不住問她道:「怎,怎麼樣?」 薛槿喬挑眉看了我一眼,然後答道:「爹爹沒有我想像中那麼激烈,當然,也壓根沒有贊同我的意思。他只是好像對我選中你這件事不是很驚訝。」 我下意識地附和道:「禹仁既然看得出來,那你爹能夠猜中你的心事也不算特別令人驚訝。」
梁清漓好奇地問道:「伯父他具體說了些什麼?」
「爹爹他……其實沒說什麼,一大半的時候都是我一個人在那裡說話。」薛槿喬蹙眉回憶起方才的交談,「我將我的心情和與你在一起的決心盡數說出來了,說實話,很是舒暢!而爹爹他只是說他明白了,並且想要與你單獨談談。」 我縮了縮腦袋道:「伯父他不會是想要先下手為強,將我給宰了吧?」 薛槿喬沒好氣地彈了彈我的手臂道:「正經點。爹爹他不是那樣的人。我從沒見過他大發雷霆的樣子,而我觀他的樣子也不像是想要揍你一頓。」
我吸了口氣道:「放心吧,既然你對伯父道明了自己的心意,那我也要拿出相應的態度來。無論伯父他有什麼樣的不滿和反對,我都會讓他看清楚我們的立場的。不過,也許你得做好心理準備,萬一,我是說萬一,他實在是無法接受我們相愛的話,那可能是我們再怎麼去努力也改變不了的結果,就如伯父他再抗拒,也阻止不了我們在一起一樣。我希望這不會影響到你們好不容易才改善了的關係,但……是有風險的。」
薛槿喬與我對視了片刻後,凝重地點了點頭:「嗯。我明白的。有些事情我會遷就爹爹,會讓步與妥協。但是也有些事情,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任何人插手,哪怕那是我的父親。」
薛槿喬的語氣截鐵斬釘,明亮的鳳眸中沒有絲毫動搖,閃爍著與上一次與父親對峙且明言自己抱負時同樣動人的光芒。
「何況,咱們也沒必要這麼緊張。爹爹上次的反應出乎了我的意料。也許,這次也會一樣呢。」她有些希冀地說道。
我將她攬入懷中輕聲道:「對不起,要你這麼為難……」
薛槿喬緊緊地抱住我,埋首於我的頸間滿足地享受了一刻這份溫存後,抬起頭來認真地說道:「不,不要道歉。這不是任何人的錯。這是我做的選擇,也是我甘願承受的後果。所以,面對爹爹時,你不要有任何顧慮。」
第二百三十章:雙喜臨門
當我與薛槿喬攜手從側室里走出來,光明正大地大步邁向薛慎的書房時,每一個路過的侍從都驚得眼珠子快從眼眶裡掉出來了。
蘇真、崇山、章伯,無一例外,都是口瞪目呆地看著我們走過。薛槿喬面帶微笑地對他們點了點頭,梁清漓則辛苦地忍住笑意與我並肩而行。
我一開始有些不自在,但是薛槿喬的話卻讓我放開來了:「這是我的家,以後也會是你的家。這些都是陪伴我長大的人,與親人無異。而你已經教會了我,在這些人面前,我無需再隱藏自己的面目與心情,所以……不用擔心。」 饒是如此,當我們跨過小半個院落,在清幽的內院角落來到書房緊閉的木門前時,我的胸腔依舊驟然收緊了,以至於敲門的右手都有點在發抖。
「伯父,是我,小韓。」
「嗯,進來吧。」
薛槿喬對我溫柔地笑了笑,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我便推門而入。
書房十分明凈,書案,書櫃,桌椅,均是以名貴的紫檀木製成,書柜上蓋著一層薄薄的青色絲簾。除了整齊的筆墨書卷之外,房間裡只有牆上掛著的兩幅字畫作為裝飾。
一幅是秀麗的山水畫,林木幽幽,白雲悠悠,山巒若隱若現,空靈孤寂。 字則是連我也十分熟悉的四個大字:厚德載物。筆跡雄渾有勁,力透紙背,落款處提著三個潦草的字,隱約分辨得出是「薛天峭」。薛槿喬的爺爺,曾經的禮部尚書。
而薛天峭的長子正襟坐在書案後,臉色沉靜如水。夜色已深,薛慎也並未穿著正裝,而只是穿著一件簡便的窄袖灰衫,外披玄色小襖禦寒。我當然從未見過薛槿喬多年前便去世的母親是什麼模樣,但是僅僅見到薛慎,便猜得到薛槿喬的美貌有相當可能是遺傳自父親的。
同樣周正的五官與柔和的輪廓,同樣眼角上勾,深邃清亮的雙眸,但比起薛槿喬自然而然的清冷高傲,薛慎的眼神多了幾分肅然的沉凝。
他抬頭見到我進來後,舉手示意道:「坐吧。」
我在書案前的椅子坐下後,沒有立刻開口,只是等待著薛府的主人對我的質問,抑或是審判。
薛慎與我對視了良久,深沉的目光仿佛想要將我的內心看個精光。良久後,他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女兒家的心事藏不住,哪怕是平素穩重的槿喬亦是如此。這次回京,她幾乎掩飾不了看向你時的意思。你與槿喬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又是如何發展成……如今這個模樣的?」
我不知道薛槿喬對他說了多少,說得多詳細,便只是大致地描述了一下我們在清風山下結識的情景,並沒有將那段難堪的過往真正道來。
「至於是怎麼互相傾慕的,其實我也很難說。感情這種事,有時候只需要一個剎那,一個恰到好處的對視,一切便不同了。」我老實地說道,「不過,我明白伯父的意思。槿喬這種方方面面無懈可擊的天之驕子,身邊優秀又對她懷有愛慕之心的青年男子,恐怕能從薛府排出城門外。不過,實際上她是個非常非常孤獨的人,伯父也應該看得出來吧。」
薛慎撫須道:「不錯。槿喬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豈會不了解?她比她那行走江湖時以冷傲的脾氣出名的師父更要優秀,天賦更為驚艷,骨子裡的高傲也更為固執。也許只有唐禹仁這種干下驚天大事的潛龍才能讓她心服口服。我原以為她會對唐禹仁或者太清道景源看上眼的,沒想到竟然是兩年前方才認識的,我聽都沒聽聞過的一個小輩橫空出世,贏得我這女兒的青睞。不過我實在是想不通,哪怕她實在是孤單得緊,又為何會相中你。」
聽到這有幾分尖銳的疑問,我不禁笑了:「因為我比世間任何人都理解她。因為我是她可以暢所欲言的知己。因為在我面前,她不必掩飾自己的任何心情與感受,不需要戴任何面具,不需要做薛家的獨苗,崑崙的希望,軍部的冉冉新星,只是,也可以只是,薛槿喬而已。這是唐禹仁,秦前輩,甚至是伯父這種至親都從未曾能夠與她擁有的理解。」
也許唯有這等理解才能夠驅散她縈繞於心的,深入骨髓的孤獨。
薛慎似乎沒有想到我的答案如此果決,如此自信,怔了怔後感慨地說道:「我開始有些明白槿喬她為何會如此堅決了。你的話發自內心,毫無虛假,也與槿喬所說的一模一樣……唉,高山流水,伯牙子期,槿喬她所期望的,是這樣的一個郎君麼?多麼苛刻又不現實的目標啊,卻又真的給她遇上了。不知我該是為她慶幸而好,還是為她選中了一個有婦之夫而扼腕。」
薛慎的臉色似喜似悲,難以讀懂,望向我的目光更是複雜之極:「韓良,我相信我女兒的眼光,所以也相信你對槿喬確實是無可取代的一個對象,若你尚未婚配,哪怕出身貧寒,只要槿喬對你滿意,那我也絕不會阻止你們倆人。可是,你不是,我也永遠無法贊同她與一個已有伴侶的男人結合。小梁是個多好的女子啊,你這麼做,不只是對我的女兒不公平,更對你的妻子不公平。我觀你並不是會樂得左擁右抱的人,這麼做,真的會讓你問心無愧麼?」
我沉默了片刻,沒有立刻回答。入門之前的那份令我胸口發堵的緊張已經消散了,剩餘的只有對自己心意的確信。我的回答沒有絲毫的猶豫與不決,因為這個問題早就在薛慎對我提出來之前,由我自己自我質問了無數遍。
「當然有愧。伯父,怎麼可能心安理得地這麼接受她而不對清漓心懷愧意?您的這些質問與不滿,我都對自己提過,且在過去數月里讓我夜不能寐。哪怕槿喬說她願意接受這樣的關係,哪怕連清漓也願意讓出獨享的位置來,我始終都過不了自己這一關。說句有點荒唐的話,我雖然是受益者,但我似乎也是對這件事持有最強烈的反對意見的人。」
「伯父,您說這是什麼道理?世上沒有任何人對這件事比我還難受,比我還糾結,反而是清漓和槿喬要反過來對我表示她們真的願意接受這件事,讓我不要顧慮太多了。而我若真的這麼難受,這麼糾結,為何又不幹脆點,拿出擔當來斷絕了槿喬的念想,做自己心目中一個合格的丈夫該做到的那樣,一心一意地對梁清漓好?」我喃喃自語地解釋了自己的心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苦笑。
仿佛能夠感受到我話語中那複雜而難堪的情緒,薛慎唏噓地說道:「韓良,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槿喬的母親是我此生最愛的人,但她逝世之後的這些年來,槿喬的姨娘也成為了我難以割捨的伴侶。若她還在世的話,我是決然無法給她們兩個同等的待遇的。」
「既然你連自己也無法說服,那麼,為何不將這個錯誤就此糾正?為何要傷人也傷己?你莫不會以為,一顆心真的能夠輕輕巧巧地對半分開了吧?便是做得到,這又何談公平?」
我沉默了片刻後,輕輕嘆氣道:「錯誤麼?也許吧。為了一個不切實際,可能會讓我們都受傷的夢如此冒險,許是自私又愚蠢。如果槿喬無法接受,我絕不會阻止她就此離去。但,就如她知道我是與她心有靈犀的知音一樣,我也堅信天下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給她我能夠給她的理解與愛。」
「所以自私也好,天真也好,這便是我心中最誠實的願望,也是我願意為之孤注一擲的渴求。而有些東西不去嘗試,不去將自己的所有都賭上,又怎麼能斷言結果呢?何況,槿喬與梁清漓均已給予了我她們的信任了,她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幸福的,所以我也這麼相信!伯父,我一定會讓她們幸福的。」
我莊嚴地對薛慎說出這番宣言來,語氣與目光中再無絲毫猶豫與不決。 薛慎與我對視了足有半分鐘後,緩緩說道:「我明白了。我沒指望能夠改變你的主意。自槿喬長大後,她一旦做了決定,我更是從未能讓她打消念頭。我不會贊同這樁婚事,我也並不承認你這個女婿。但……我無法阻止你們。她是一個武者,有著一顆武人的心。而讓這些武林中人遵守禮法規則,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
我站起身來,深深地鞠躬道:「對不起,伯父。您給予我的理解已經足夠多了,我不奢求能夠得到您的認可。我只希望如果槿喬她想要您的祝福的話,您不會因為我而遷怒於她。」
薛慎冷哼道:「方才她的語氣聽起來可不像是需要我的祝福。婚禮的事也別指望我會出什麼力。槿喬既然選擇了這麼離經叛道的婚事,那便要由她自己來承擔責任。」
「這也許不需要您擔心。若是軍部的冉冉新星與刺殺寧王的功績還不夠足以壓下議論的話,她本身還是指日可待的准一流高手,最疼愛她的師叔更是天下第一高手。這樣的人物辦場低調的婚禮,不會有人多嘴的。誰要是想因此給她擺譜或者嚼舌頭,還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說完這句話後,我恭敬地再行了一禮,離開了書房。薛慎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回應我最後的那番話。
只不過,我轉身前見到他肅然的臉龐上多出了三分無可奈何的意思。 「怎麼樣!?」
薛槿喬見到我走出來後,拉著我進了側廳,緊張地問道。看她忐忑的臉色,顯然並沒有嘴上說得那麼瀟洒,對於自己父親的意願可以置之一笑。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沒有想像中那麼差。雖然伯父他並不贊同你我的事,但也不會阻止我們,只是會袖手旁觀。而自家女兒出嫁,做父親的真的能夠置身事外麼?在我看來,伯父實際上已經默許了,只是要個台階下而已。」 聽完我的總結後,薛槿喬與梁清漓均是鬆了口氣。梁清漓欣慰地說道:「看來伯父確實不打算執意反對。真是好極了。」
「嘻嘻,我畢竟是他最疼的女兒,嘴上再怎麼凶我,也不可能真的冷眼旁觀的。」薛槿喬攬住我的手臂,笑靨如花。
我思忖道:「其實我倒是覺得在我進去之前,伯父他就已經讓自己接受這件事了。或者說,不接受也不行啊。你是個什麼樣的人,辦成了什麼樣的事,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真要鬧得關係僵了,你這種性情中人是會乖乖聽父輩的話,還是會將桌子掀翻了一意孤行,想想都知道後者才是你會做的事吧。
梁清漓也微微笑道:「不錯,與其將你逼得太緊,讓夫君這種居心不良的花花公子能夠趁虛而入,還不如留幾分餘地,那樣伯父他至少還有在日後勸說的機會。」
薛槿喬怔了怔後,嘆息道:「還有這麼多彎彎曲曲的心思,你們不覺得辛苦麼?嗯,爹爹如果真的這麼打算的話,倒也不稀奇。可惜他寧願這麼做,也不肯大大方方地讓我選個遂了心意的郎君,屬實是令人著惱。」
「沒辦法,你爹不只是你爹,還是禮部的大官,他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了。何況,就算是只以父親的立場來看,反對這種情況本來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我評價道。
梁清漓則是輕聲道:「奴家倒是覺得,如果在這種場合里能夠只以父親的立場來對待兒女的心愿,那才是應該做的。如若是家父不贊同奴家嫁於夫君,又會如何呢?奴家恐怕也不得不如槿喬這般,咬緊牙關不惜與家人決裂,也要與夫君在一起。」
薛槿喬捻了捻臉頰旁垂下的一縷秀髮道:「不錯。而要做到這個程度,已是難以和解的分歧了。啊,不說這些煩心事了。爹爹既然不會明面上反對,那終歸是好事,我這就讓章伯他們準備擇日,將聘書、禮金都給備全了。」
「聘書和禮金都是男方需要做的吧?」我疑惑地問道。
薛槿喬嗤笑道:「這些流程嚴格的事務讓你一個人去辦太難為人了。而且三書六禮要是能辦得熨貼,爹爹便是嘴上不說,心裡也肯定會更好受的。」 既然將一切都說開了,薛槿喬便毫無顧忌地開始吩咐薛府的人員著手做種種婚事所需的準備。雖然這沒有家主的點頭或者直接准許,但是大家都知道這是大小姐要求的東西,而也許不到十年後,薛家拍板的,就是這位了。若是在人家選定如意郎君,美滋滋地準備將自個兒嫁出去的時節上跳出來表示遲疑或者反對,那可不會有好果子吃。
再說了,老爺不是那些真正硬心腸的死板貴族,再抗拒這門婚事的男方,他也不至於真的委屈了寶貝女兒。
章伯與府內資歷深的僕人們做出了這個判斷之後,均是喜氣洋洋地開始行動了起來。而對我的態度則從「小姐的心腹」徹底轉換為「小姐的夫君」,態度恭謹了不少,便是梁清漓的待遇也被升級為貴賓中的貴賓。雖然我有些好奇他們這些見著薛槿喬長大的侍從對於自家小姐的新「姐妹」會有什麼樣的想法,但是表面上除了熱情和尊重之外,我察覺不到任何差異。
此時兩位隊友已經處理完各自的他我那邊的事務,攜手回歸超越空間了。而我由於兌換了額外的六個月時間,要等到八月才會離開。聽她們說,路欣在洛水門的幾位舊相識都被安置好了,而傳功長老也在顏君泠頗有說服力的勸解下卸任歸鄉躲避刀兵之災,將維持門派的重任交付到顏君泠身上。
另一方面,譚箐已正式向李天麟表示了準備拜師的意願,只待李天麟在京城的正事辦完便能隨他一起北上去冀州開始學武。她們處理完建寧的事務後,一起去青州拜訪了喬三妹,哦不,喬小小的父母,說明了一切。見到崑崙派蓋章的文書,又有顏君泠這個明顯是江湖人士的夥伴在身邊,兩老也不得不接受了女兒翅膀硬了,且不準備回家了這個事實。而她們也將喬小小的父母安排進城,好吃好喝地供養了起來,以免青州剩餘的戰事牽扯到家人。
不過,她們在離開之前也表示了對我與兩位紅顏知己的隆重祝賀,戲稱說是等我回歸現實後,要與她們再喝一桌酒席慶祝一番。
一眨眼,便又是大半個月過去了。
期間我們除了有條不紊地籌備婚事之外,便只是在悠閒地休息。小玉由樊勝這個薛府客卿親自護送入京,數日前抵達了。小姑娘半年未見我和梁清漓,雖然在汴梁有薛家的人照料,但也孤單得緊,如今得以重聚,端的是每天笑靨如花。而不僅是我與梁清漓安心下來了,薛槿喬也對這個純真憨厚的少女十分疼愛。 這時寧王伏誅的消息已遠遠地傳了出去,眾人均知薛家出了個不比李天麟差半分的天之驕女,也在熱鬧慶功宴上親眼目睹了薛家長女的風采。
而大燕皇帝的獎賞更是頒發了下來:財帛珠寶、牛羊田地自不用說,薛槿喬的官職雖然沒有再跳級,只是加封了一個上輕車都尉的勛官位,但是此前僅是個空頭銜,還未決定會在哪府哪州任職的副指揮使此時卻也決定了實職。待到越城被重奪後,薛槿喬會上任三個副指揮使之一,落得個實權派的位置。這個名頭等我們回到順安後指使得動上千兵馬,可不是開玩笑的。
以她在軍部如今的驚艷履歷,再熬幾年恐怕就能與秦宓同級了,到那時除了加爵之外,幾乎沒有再往上升的空間。因為她出身武林的背景,雖然對軍務並不陌生,也有過軍伍的訓練經驗,但究竟不是基層提撥上來的武官,所以兵部尚書林洪特別吩咐讓薛槿喬留京一段時日,與一些在這場戰爭中受賞的武林派同僚一起接受燕武院的高級軍官培訓課。
而我與梁清漓也一樣地再往上進了一步,除了手中小有實權之外,每年的俸祿都升到千貫銅錢,哪怕只有我們倆人,後人不揮霍家底的話,一兩代後便能成為貨真價實的小世家。
梁清漓因為過往的原因,對我們的職位十分看重,而對我來說,什麼官職俸祿,權力地位,都是次要的。畢竟我自己往上爬再高也升不過自家即將過門的媳婦,何況我與梁清漓的職位明顯都是考慮到薛槿喬而封賞的,回到越城後還是照樣為她打工,與現在沒有區別。
龍頭幫的天究堂開出的待遇再豐厚,我都不會回去了!
「韓兄可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田道之問道。
這個與我們並肩作戰的玄蛟校在對陣左護法的戰鬥中傷得極重,承受不了奔波回京城的折騰,與卓文雁一起在軍部探子在懷化附近的隱秘據點養了好一陣子的傷,倆人前天才終於入京。卓文雁一入城便尋著薛槿喬商討去了,說是這趟立下的功勞足以讓她對抗父母之命,但還是需要薛槿喬幫忙撐腰。田道之則是先向玄蛟衛的兩位統領報告後,邀請我與唐禹仁一聚。
我們剛到田道之的住處,茶還未飲入口,重返越城的這個念頭便突然蹦進腦子裡,讓我不禁笑出聲來。
「咳咳。沒什麼,田兄不必在意。只是突然想到不日叛軍被擊潰後,跟著槿喬重回越城,恐怕是要婉拒天究堂的挽留,專心為她做事了。」我乾咳一聲答道。 田道之好奇地問道:「韓兄原來曾是龍頭幫的堂員麼?」
「不錯,彼時我初入江湖,這份位子還是槿喬為我安排的關係。我跟禹仁第一次打交道時,正在天究堂里做帳房先生的工作,現在回首一看,彷若隔世啊!」我感慨地說道。
唐禹仁頷首道:「不過也正因如此,你才能夠捕捉到青蓮教販運人口的蛛絲馬跡,從而能夠掃蕩青蓮聖城,讓其背後的寧王也暴露出蹤跡來。」
田道之感嘆道:「早就聽聞過此事,現在看來,大燕能有你們於風起清萍之末時便發現不對,鍥而不捨地追逐幕後黑手,實是大幸。」
「不錯,你重返越城後,哪怕只是為了這層關係,也得好好感謝龍頭幫一番啊。」唐禹仁突然似笑非笑地對我說道,「不過你若是對他們不屑一顧,恐怕龍頭幫也只會對你笑臉相迎,畢竟你回去了可是要為薛副指揮使做事的,而他們可無法與受到當今聖上青睞的薛槿喬交惡。」
唐禹仁顯然並沒有告訴田道之我與薛槿喬已定下終身大事了,事實上,除了薛府和薛槿喬的幾個最親近的親朋之外,我這邊也就唐禹仁和兩位已經回到超越空間的夥伴收到了消息。想來槿喬她應該也正在與卓文雁提起此事,不知她會如何反應。說起知情人,婚禮不請「路欣」和「喬三妹」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讓她們倆個沒有主位面同步意識的他我來參與,總感覺有點微妙……
梁清漓則與我一樣悽慘,除了小玉和林夏妍之外,再沒有第三個可以邀請的親人或者朋友。所以這場婚禮我們兩方加起來的賓客數量,可能才是薛槿喬請的不到五分之一。
田道之察覺到唐禹仁似乎有話外之意,向我看來。我迎上田道之禮貌但帶有幾分探究之意的目光,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田兄,你來的正好。我這段時日正在籌謀婚事,準備在未來半年內完婚。彼時田兄若還在京城的話,宴席上准有你的一席之地。」
田道之立刻舉杯大笑道:「原來如此!可惜你與禹仁都不是好酒之輩,否則聽此喜聞,當與韓兄痛飲一番。」
我與田道之碰了碰杯子道:「多謝田兄。」
「雖然我與梁姑娘未曾深談,但她不畏危險與你一起深入虎穴,當真是出生入死,互相扶助的好伴侶。恭喜你們締結良緣!」田道之感慨良深地說道,令唐禹仁不住地冷笑。
「禹仁,你怎麼神情如此怪異?可是我失言了?」田道之疑惑地問道。 「咳咳,禹仁這是督促我把後半部分的話也說出來呢。」我乾咳了一聲後,訕訕笑道,「田兄……我這次結婚,不僅要迎娶清漓,還要將另一個情投意合的女子一併娶了。這個女子你也認識,她便是薛槿喬。」
「……啊!?」
有那麼一瞬間,田道之的眼睛瞪得幾乎有雞蛋那麼大,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從未見過這個武功高強,閱歷豐富的青年這麼震驚的樣子,甚至連之前對戰左護法和寧王的時候,都沒有這種張口結舌的呆滯。
半晌後,他總算反應了過來,臉色潮紅地連連抱拳抱歉道:「是我失態了,請見諒,真是太無禮了。雙喜臨門的婚事,當真是不可多得,恭喜韓兄,恭喜韓兄。」
我忍不住笑道:「唉,田兄,有什麼想問的直接問吧,婚禮上反應跟你一模一樣的,恐怕會是大多數的賓客呢。」
田道之沉吟了片刻,再次開口時並沒有問我怎麼贏得美人歸的,也沒有問我與薛槿喬結合的契機是什麼。
事實上,他什麼都沒有問,甚至,連我和梁清漓之間的事他也沒有八卦,只是舉起茶杯由衷地恭喜我道:「韓兄能夠與薛梁兩位女子結合,乍聽有些驚奇,實則並不奇怪。碧華手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並不陌生。而韓兄的為人與事跡,經過上次的並肩作戰,我也有所了解。兩位巾幗英豪配上韓兄此等有勇有謀的義士,再合適不過了。」
我與田道之碰了碰杯子後,對唐禹仁說道:「你瞧瞧,什麼叫說話的藝術?這就叫說話的藝術,難怪田兄才是左統領選擇留京的人才。」
唐禹仁淡淡笑道:「這我從無法辯駁,道之確實比我更會說話。」
田道之笑道:「哈哈哈,過譽了。兩位確定不準備喝上幾杯好酒?這可是咱們大戰勝利後第一次聚在一塊,又聽得這等好消息,我南下之後至今都滴酒未沾,如今實在是有些饞嘴了。」
我們暢快地談了一個多時辰,快要準備離開時,唐禹仁說道:「今天還有一樁好事要告於你聽,並且要托你轉告弟妹。」
「哦?什麼事?等等,難道……」我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後,突然反應過來,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唐禹仁淡淡笑道:「不錯。三日後,大理寺便會頒發賑災案的重審結果。由於案情嚴重,性質惡劣,又有借公濟私的問題,陛下的覆核只是走個流程,三司推事的結論不會有任何疑問,主犯者將會在月內被斬首,而不會再拖延到秋分……弟妹日夜盼望的那份審判,那遲來了許久,太久的公道,終於能被伸張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塵埃落定
桐月時節,凜冬已止。漫長而寒冷的冬季被細雨洗過,褪去了被凍結的外殼,讓春芽得以從大地里破土而出。
這是春回大地,萬物逢生的季節,但也是兵戈災厄重啟的時節。捱過了嚴酷的冬天后,只需要數十日的修養和整頓,北疆的胡族便能再次騷擾冀州邊境的兵民,而青州與冀州兩地因為寒冬暫緩的戰事,也會再次加劇。
在京城的我們雖然不在前線,卻也同樣面對著另一份象徵著死亡的事物。數日前,越城賑災案的重審結果終於由大理寺延尉頒發。嚴覓自然是為首的罪犯,但被他供出來的名字牽連到許多不同家族與派系,而其中不乏當今朝堂之上權勢興盛的大人物。
這件案子的影響之深遠超乎了想像,在性質被定下來之後,又是引發了一場政壇地震。不過,這都是薛槿喬和唐禹仁他們所需要操心的方方面面。對我,梁清漓,和小玉來說,引發了她們個人悲劇的始作俑者已定下了受刑的日子,再無僥倖的可能,這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在這個陽光和煦,綠意漸濃的日子裡,我們一幫人越過了人聲鼎沸的朱雀區商業街,順著楊水渠與棵棵開始吐芽的楊柳來到了白虎區,來到了嘉興路口的法場。
說是法場,但也沒有什麼尤其特別的布置,僅僅是在路口一片空曠的地皮上搭了個用以施刑的簡易木架台和邊上一個小棚子監刑而已。當我們找好位置時,法場裡已湧入了不少人等待著行刑的時刻。
大理寺的審判並沒有被捂起來低調處理。恰恰相反,朝廷相當公開地將重審的結果與賑災案的真正罪魁禍首廣而告之,讓京城的居民,無論百姓還是權貴,都知曉了其中的來龍去脈。也因此,離午時尚有小半個時辰,法場裡便已站滿了前來見證這一刻的人群。
身旁的小玉拉了拉梁清漓的袖子,有些擔心地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輾轉反側了大半夜的梁清漓撫了撫小玉的手臂道:「我沒事,只是有些緊張而已。你呢?待會兒行刑的時候要不要迴避一下?」
小玉握緊了拳頭道:「不,我也要親眼看那害得小姐家人去世的惡徒被斬首!為小姐出了這口氣。」
我笑了笑道:「好樣的。你說得很對。懲惡揚善,伸張公道,懲惡的意義,一點也不比揚善少。今天可是個喜日子。薛府的廚師特意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午宴,正是為了慶祝這個重要的場合。」
唐禹仁認同地點了點頭,薛槿喬則是輕輕地用手肘捅了捅我,傳音入密道:「你這人,清漓的心情該有多複雜,你也不是不明白,怎麼說話這麼大剌剌的?」 我聳肩回了一句道:「昨晚我可是好言好語地為她開導了大半夜,心理建設已經做得夠足了。何況清漓她可沒那麼脆弱,該懂的都懂,沒必要提心弔膽,如履薄冰的。」
梁清漓似乎也注意到我與薛槿喬眉來眼去地在無聲地交流,打起精神道:「夫君說得對,這確實是個大喜之日。無論奴家自個兒的感受如何,都無法掩蓋那大仇得報的欣慰。」
「何況,」她稍稍抬起下頜對周圍的人群示意道,「這法場裡,也不乏與奴家同樣百感交雜,卻又翹首以待的人呢。有著這份同樣的感受,奴家再是心情複雜,也不會真正地低落。」
確實如此。當我們止住了談話,聽起四周的觀眾的議論時,便聽到了與我們自己聊起的話題相差不大的內容。
「今天要殺頭的是,是那越城的貪官吧?哼,我娘家的二叔一家子便是建南人,當年差點沒能熬過去,之後總是挂念著此事,可惜沒能親自前來目睹這些天殺的受刑。」一個中年女子雙手抱胸冷哼著對幾個看起來家境不錯的女子說道。 「我一個結拜兄弟在順安做生意,飢災發了後,好不容易才奔回老家,結果老爹沒撐過去,在他到家前便病死了,娘親和親弟弟也奄奄一息。他沒老婆沒兒子,成年在外奔波就是為了這點盼頭……唉,幾年後才又見著他,原是個精神的後生,如今已經白了頭了。真是造孽啊。」一個高瘦的中年男子感慨道。 「不過,官家會重開此案也是有點意料不及。」一個秀才模樣的青年男子對身邊的朋友評論道,「聽說這是玄蛟衛尋得了青州通判栽贓嫁禍的關鍵證據,又有薛家和秦家的鼎力支持,才得以讓三司共論,重審此案。」
「別忘了,最驚人的是應天王家那王建明才是此事的主使,當年官家的查案竟然沒能揭發。京城王氏是多麼顯赫的家族?當年便因為王建明鬧出的醜聞肅清門風低調了好一陣子,如今可又要閉門謝客了。」秀才的同伴皺眉說道。 而秀才則拍了拍手掌道:「這便是天理昭彰了,哪怕當下一時半會沒能揪出罪人來,總歸是有報應的。」
「也許吧。可惜當年受了此案牽連的諸多官吏,可沒幾個能活下來見得這一幕了。」
巳時到來時,一隊人浩浩蕩蕩地從大道上走了過來,而聚集在法場裡的群眾也連忙讓出路來。這隊接近兩百人的官兵只押著三個人,其中兩個是陌生的面孔,但是為首的卻正是老熟人嚴覓。
在青州初見時,他意氣風發,年近五十卻氣質不凡,神采奕奕。在黃土林與他對峙時,他在大變的打擊之下已經有些萎靡不振了。如今再見,他雙眼無神,死氣沉沉的,只是具等待受刑的軀殼而已。
「嚴覓供出了好幾個越城高層同樣參與了當初那貪污搪塞之事的官員,其中有些被困在了叛軍控制的地盤裡,還有一些調去了他處,雖然沒有像他那樣不降反升,但也沒有受到像樣的懲罰,卻不想竟然是沆瀣一氣的毒瘤。逃得了一時,逃不過一世。」唐禹仁冷笑道。
薛槿喬輕聲道:「我見著師父和秦叔叔了……刑部尚書秦安親自監斬,這個分量可不輕。」
我評價道:「畢竟是當今皇上自己都想要見到的翻案,也許他不好直接左右三司推事的結果,但派來刑部的一把手監斬,也可謂表明態度了。」
人群里也不乏權貴,認出了刑部尚書秦安與都指揮使秦宓,均是有些吃驚。秦安是個身材高大,氣宇軒昂的男子,玄袍高冠,鷹鼻狼目,不怒自威,與秦宓果然有三分相似。他身旁的秦宓則是同樣穿上了英武的玄色軍服,雙手負背觀望著群眾。
今日雲層稀薄,自我們來到法場後,照耀在身上的陽光愈發暖和,洗去了三月氣候的幾分寒意,想來已快要到時辰了。秦安仰首看了晴空一眼後,臉色平淡地對身邊的侍衛說了句話,那侍從立刻吩咐了下去。
「時辰報來。」
等了一陣後,一個隨行的小吏大聲喊道:「午時已到!」
聽到這話,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眾目睽睽地等待著施刑的時刻來臨。梁清漓表面上沒有動靜,卻悄悄地牽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在微微地發抖。
「罪名道清了。」
「順安府人士嚴覓,原青州通判,順安越城倉部戶曹,多年貪污受賄,中飽私囊,景泰四年建南飢災監管不力,栽贓陷害倉部官吏,更兼景泰十二年勾結叛軍青州兵馬,出賣情報,形同謀反,律斬!」
這正是嚴覓身後背著的犯由牌上所寫的內容。
秦安點了點頭道:「監斬者,刑部尚書秦安。施刑吧。」
嚴覓被身後兩個獄卒拖到前頭來,雙膝跪下。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掙扎,仿佛就這麼認命了。
劊子手走上前來,舉起了大刀。
刀起,刀落,一顆頭顱便摻著血滾落在屍首前的籃子裡。
人群爆發出一陣猛烈的歡呼聲,鼓掌喝彩,卻不知有多少是與嚴覓有著切身的仇恨,又有多少僅是覺得這堂堂的四品大官這麼被斬了,實在是精彩。 我也不由得微微點頭,遲來的正義也許只是個不疼不癢的彌補,但,也好過什麼都沒有。
然後我望向了梁清漓,見到她也同時對我投來的視線。她微微抿起的嘴唇鬆開了些,露出了個小小的笑容:「結束了。奴家也……解放了。」
我聽到這話,同樣地笑了:「恭喜你。不只是為了自己,為了梁家,同樣為了那些冤屈而死,妻離子散的人們正名了。」
梁清漓臉上的笑容燦爛了些,溫潤的杏眸中隱隱有些淚光。她堅定地點頭道:「嗯!等官府收回越城後,咱們一起去為爹爹與娘親上柱香吧……他們知道你是奴家的夫君,定會十分欣慰的。」
希望從這一刻開始,梁清漓不再需要背負那沉重的過往,而是能夠只為自己,只為更好的明天而活。
三個賑災案相關的官員都被斬首後,官兵與秦安離開了,人群也很快便散去了大半。秦宓卻沒有與秦安一起離開,而是帶著幾個侍從自個兒往另一條商業街走去了。
薛槿喬轉頭對我們道:「師父想見我們一面,咱們去旁邊的酒樓吧。」 嗯?既然冷玉仙使召見,那我們自然不得不從。且不說她是我未婚妻的師父,單單是她幫我們側面打通了自家兄長,就承了她的大人情了。更別說過了未來岳父這一關不夠,還得過媳婦的師父這一關。
我們跟在薛槿喬身後,來到一間酒樓的雅間,見到了正坐在桌後品茶的秦宓。 「來了。徒兒,坐為師身邊來。」秦宓招呼我們坐下後道,「方才斬的,便是梁姑娘的仇家吧?恭喜你了,大仇得報,兼得洗涮冤屈。」
「多謝前輩相助!」我與梁清漓同時行禮道。
「不必多禮,這是槿喬和師兄都大張旗鼓地表明了態度之事,且是當今聖上所樂意見到的結果,我只是順水推舟而已。」她隨意地掃視了我們一眼後,定在我的身上,稍稍眯起那對灰色的眸子道,「說起喜事,我聽聞我這愛徒說,她正在籌備婚事,而對象不是別人,正是你這個信賴有加的幕僚啊。」
我恭敬地抱拳道:「正是如此。」
她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屬於一流高手的威壓毫無保留地施加於我身上,讓我背後寒毛炸起,心跳驟然加速。
秦宓是個哪怕僅是平靜地觀察對方時,都能透露出審視的意思的上位者。而此刻她的視線所攜帶的意味遠不止是審視,而是在質問,仿佛凍結了我與她之間不到一丈的空間,刺入了我的靈魂。
但我卻壓下了來自骨子裡最深處的本能,沒有避讓也沒有畏縮,坦然地迎上了這個女子凌厲而寒冽的威嚴。
秦宓在沉默中打量了我一陣後,開口道:「不是我會為你挑選的人,不過,你本也不是會接受父輩安排的人。」
那如山的壓迫感在她開口的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讓我不由得鬆了口氣,連帶著身旁緊張的梁清漓也緩和了下來。
薛槿喬安撫性地對我點了點頭,然後認真地答道:「還是師父懂我。」 秦宓不置可否地反問道:「呵,真的麼?那麼我為何會對你的選擇如此驚訝?可別告訴我,韓良這種其貌不揚,武功稀鬆的農村小子才是你心中的理想郎君。」 雖然明白令秦宓針鋒相對的不是我本人,而只是我所代表的東西,但我還是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攻擊。唐禹仁也不動聲色地瞟了我一眼,仿佛有點感同身受。確實,在秦宓這種眼光挑剔的女子看來,唐禹仁恐怕也得落個「其貌不揚,武功稀鬆」的評價。
薛槿喬正色道:「師父或許能以此對韓良不屑一顧,但您也許也還記得,他救過我一命,並且在闖蕩江湖的短短三年里,看穿了青蓮教與花間派的勾結,發掘出青蓮聖城的線索,揭露了寧王府的陰謀,設計埋伏了右護法讓軍部能夠大敗叛軍的青州兵馬,最後穿針引線地幫助策劃並且成功刺殺寧王的密謀。於謀略見識,韓良是連左統領,田將軍都承認的智者,於武功戰績,他曾對上敵軍一流中的佼佼者全身而退,其中包括青蓮教左護法這個有田道之認證的絕頂高手。」 「我知道師父對我甚是偏愛,但若是連這樣的人傑,這樣的英雄人物也入不了師父的眼,那麼到底還有誰配呢?」
見到薛槿喬振振有詞地為我據爭的樣子,我不禁有些驕傲。
是的,也許在我看來,只要喜歡上對方,能夠理解彼此的心意,能夠聊天的時候感覺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那就夠了。而在這方面,我堅信這偌大的天下再沒有任何人能與我相比。但是要在這個時代,不,在任何時代,能夠名正言順地娶到像薛槿喬、像梁清漓的女子,從來都不只是兩廂情願便能做到的,而是有許多現實性的,無可奈何的考量。
所以,我也為自己所做到的一切而自豪,不因那是顯示自己能耐的履歷,而是為了證明一件事:薛槿喬的選擇沒有錯!她愛上的,並且寧可為之違背父親與師父,一意孤行的對象,是一個值得她交付後半生的男人!
秦宓無聲地咀嚼了半晌這份回應後,嘆了口氣道:「也罷。你畢竟不是真的如那些酸秀才的筆下故事那般,選了個百無一用的書生。韓良從這些方面來說,確實無可挑剔,這一點我無從辯駁。只不過,我聽聞你準備與這位梁姑娘一起出嫁,拜天地父母?這又成何體統?」
薛槿喬微笑道:「或許徒兒從來就是個離經叛道的人吧。師父不是總是說,比起您,我更像李師叔麼?您猜,我寫信告訴他這個喜聞時,他傳回來的回覆是什麼?」
「哦?他對此又有什麼看法?」秦宓好奇地問道。連唐禹仁也不禁打起了精神來,想知道這個天下第一人對自己的寶貝師侄出嫁會有什麼感想。
想起這件事來,薛槿喬精緻的臉龐上笑意漸濃:「師叔他的回信很短,才兩句話:『你若喜歡,便正該如此。婚事定了日子後告訴我,我定會前來祝賀一番』。」
我與梁清漓自然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甚至一起閱過浪里挑花親筆的信紙,因此忍不住笑了。若非如此,我們也沒有底氣面對肯定會對這份姻緣有所意見的秦宓。便是唐禹仁聽到這話後,嘴角也微微地往上翹了翹。
秦宓皺了皺鼻子,冷艷的氣質驟然改變了,露出了少女般的嗔怪:「師兄他真是……不成體統。呵,難怪你如此有恃無恐。唉,罷了,罷了,你爹若是改變不了你的主意的話,我想來也是做不到的。何況,你有你天下無敵的師叔為你背書。」
薛槿喬微微低頭,恭敬地說道:「希望師父能夠在大婚那天出場,與其餘的親朋一起見證槿喬的人生大事。」
「……這是什麼話,我當然會的。」秦宓搖了搖頭道。
臨走前,秦宓突然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徒兒,若我實在不願讓韓良過了師父這一關,無論你列出再多的英雄事跡都看不上他,偏要為難你,你會如何回答?」
薛槿喬想也沒想地答道:「我會告訴師父,哪怕沒有這些功績與成就,哪怕他僅僅是最平凡無奇不過的一個男子,只要我喜歡,那便夠了。而天上天下,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我的心意。」
秦宓失笑道:「果然與你師叔如出一轍,這麼多年在我門下都還是這個樣子。等他從冀州回來了,我再與他算帳。好了,眼下不再為難你了,你們去慶祝慶祝大仇得報的好事吧。」
我們對秦宓行禮道別後,前腳剛出門我便轉頭對薛槿喬道:「一回生,二回熟,沒想到你當起叛逆的女兒來,也得心應手啊。不過,你師父倒沒我想像中反對得那麼激烈。說起來,你爹也是。」
薛槿喬輕輕地用肩膀碰了碰我的手臂道:「他們再怎麼對我的選擇有所不滿,也不至於會像文雁的母親那樣反目成仇的。這一點,我卻是比她幸運多了。」 那倒是。卓文雁回京至今我都還沒見到她,據說急吼吼地回家去打她媽和幾個與喬家親近的長輩的臉了,這份家庭矛盾實在是令人難以評價。
梁清漓笑道:「所以,最後那句話才是槿喬你的真正想法,是吧?如此令長輩頭疼的任性,卻又是唯一需要的理由,奴家十分能理解呢。」
薛槿喬長長地吁氣道:「不錯。說到底,只要我喜歡,那難道不就足夠了?」 全程沒有插嘴的唐禹仁這時開口道:「你師父也許也認識到這一點。只不過,她到底不是李前輩,無法做到他凌駕於世俗的所有限制那樣自在,還是需要些什麼其他的原因來說服自己。」
薛槿喬坦然道:「那是理所當然的。我也做不到師叔那樣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無法左右自己。但是至少在這些事情上,要學學他罔顧一切反對,我自行我道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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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博网系统公告

《保博网积分兑换活动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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