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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女武神幾乎沒半毛錢關係的女武神傳說 (女武神篇4-6)作者:be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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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5 00:13: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beer
女武神篇·第四章
在替衣衫不整的逃兵收拾好儀表後,A便離開了這間屋子。女武神的確信守諾言,未曾做任何多餘的事情。而T什麼都沒說,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板上。
周遭頃刻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時間宛若粘稠的泥水,綿長而緩慢地滴入T的嘴裡。泥水令他的喉管愈加乾渴,精疲力竭的男人只覺一陣噁心。T隨後嘗試著去呼叫別人,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己不知為何失去了聲音。呼喚甫一鑽出牙縫,便沉進沼澤之中,再無聲息。
泥水衝擊著他的門牙,面部的肌肉泛起一輪又一輪的拒斥感。
「□□。」他掙扎許久,終於輕聲喊出了M的真名。
過了好一會兒,棕發女孩才做出回應。
立於床邊的M揉著眼睛,一副剛睡醒的模樣:「是想找人聊天嗎?」
T說:「算是吧。方才和A發生了點事,我想必須得和你說說——」
儘管A才告誡過他,然而他並不打算向M隱瞞剛剛的那件事。對T來說,「善意的謊言」這玩意兒就是在胡扯。能騙相信自己的人第一次,那便可能會有第二次。他決心要將這種情況杜絕在萌芽狀態。
可接下來的一幕直接讓T心臟驟停。
本該走遠了的A如鬼魅般出現在門口,隨即躡手躡腳地趨近M的背後。
「怎麼了?」見T忽然閉上了嘴,女孩擔心之色溢於言表,「你和A小姐鬧出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借著這短短几句話的時間,白髮的女武神已然拉近了和M的距離。大約是曉得男人在注視自己,她很快止步,兩手收在身後,朝T綻開燦爛的笑容,仿佛在問:要說嗎?要說嗎?你真的要說嗎?
臉在笑,嘴在笑,眼在笑。合在一起,卻可怖。
一想到站在那裡的少女是曾毀滅維克城的女武神,男人的喉結不由自主地聳動起來。他意識到自己不管說還是不說,皆是同等的煎熬。話語整個卡在肺泡里,使他難以呼吸。
「……也罷,」他最終還是把想吐露的實情給咽了回去,「全是我的錯。」不明就裡的M發出一聲嘆息:「雖然我之前說你面對A小姐時太過緊張,但這不意味著你有必要容忍她不好的地方呀。」「你是你,她是她。」T瞟了一眼A,笑得有些苦澀。
棕發女孩顯然不吃這一套。她一臉得色地叉起腰,開始了反擊。
「你這麼說的話,我可要生氣了啊。成天對我念叨這念叨那的,怎麼就……」
雖說M小姐是在發泄長久以來的不滿,但相處已久的兩人都明白M提及的這些小事說說就過去了。因此M尚有餘裕從T的視線中覺察出什麼,並沿著T的視線看過去。
結果她恰好瞧見幾近貼著自己背部的A,立時嚇得「哇」的一聲蹦到了床板上。
A則在捂著嘴笑:「M小姐這個狀態原來還是能被嚇到的。」看清來者是誰的M訕訕然一笑,態度不禁忸怩起來。方才被M談到的當事人反而神態洒脫:「我剛剛什麼都沒聽見。說到底,那是兩位的私密之事。」
說到這裡,她瞄了瞄試圖裝死的逃兵。
「不保守好秘密的話,大家會很困擾的。」
「那些瑣事其實也算不上什麼秘密來著……」
M剛準備說點什麼,就被A取笑了一番:「哎呀,包括在野外自瀆這種少女的小秘密?M小姐已經開放到這等程度了?」「求你別提了,都約好不會再講的。」棕發少女果斷討饒,「你可以來點有意義的話題,比如講完王國的英雄故事。」
見兩名少女相談甚歡,T索性闔上眼皮,轉過身去。他不知道女武神的話是不是在虛言恫嚇,然而他知道自己以後沒有主動和M坦白的機會了。
逃兵又一次當了逃兵。一如既往地令自己作嘔。
在大陸諸國中,王國與教會的聯繫最為緊密。教會在王國的土地上擁有領地且受到優待,王國則利用教會遍布大陸的影響力和能從異世界召喚勇者的魔術維持地位。至於勇者來到這個新世界後發生的事,那就是另外的話題了。
M對王國那些英雄的傳說抱有一定的親近感,這也許就是由於英雄中有不少人具有「轉生者」的身份。以M自己的話來說,她頭一次體會到「穿越者」是一片近在咫尺的風景。
「一直以來基本都是我在講故事,」講完又一個傳說的白髮少女似乎並不打算介紹新的英雄,「M小姐就沒什麼能拿出手來的逸聞分享分享麼?」聞得此語的M露出疑惑的神情,用右手食指抵著下頜:「我覺得沒什麼好說的呀,誰讓我和T只是普通的旅行者呢?能告訴小A你的,在三川鎮的時候我可全說了。」
A見T已再次睡下,輕輕一笑:「我們旁邊這位先生不會生氣的。」「我不信,」棕發女孩連連搖頭,「除非你有證據。」
「那就……聯邦內戰?」
M的臉龐在那一瞬定格了。
「我了解到的內容應該比M小姐您想像得要多。」
女武神欣賞著對面的女孩那左右兩難的表情:「不過我仍然想聽聽您的看法。」
M亦很乾脆地認輸了:「真弄不明白你,阿T分明向你透露了那麼多,小A你居然還故意來問我。這是新發明的整蠱手段嗎?」「算不上作弄,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看待那些事的。」A舉起雙手,以示無辜。
「……你以為我是他的什麼人。」M的聲線突然低沉起來。
「戀人?朋友?總不會是仇敵吧?」
A的猜測換來的是M的凝視:「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不待A開口,幽靈般的少女便徹底放開了話匣子:「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和他之間的關係十分複雜:我們互相喜歡,互相告白,互相救過對方的命,亦一路同行至今。可我們看起來既不像戀人,也不像友人,更非是救命恩人那種事務性的關係。我曾經進一步地問他願不願意與我許下永恆的諾言,你知道他是怎麼答我的嗎?」
說著說著,她竟然笑了起來:「他對我說,『那種事我無法輕易承諾下來。』如今想想,默許現狀的我倆貌似都很不正常。」
默然許久後,女武神誠懇地低下了頭:「抱歉。」「你道什麼歉呀,我沒事。」M小姐拍了拍臉,笑容如故,「畢竟T就是那種人,我再清楚不過了。還望小A你原諒我剛剛鬧的小情緒。作為賠禮,你有想問的就隨意問吧,我都會儘量回答的。」
【M的回憶】
我記不清自己和T是何時從原點出發的,可我記得自己是為何開始旅行的。
我們所託身的世界毀於一次全方位的大戰。常規武器、生化兵器、核武器、超能力……能消耗的東西全在那次戰爭中被人類用上了。參與者們紛紛失去了理智,連同自己能牽扯的所有人一起奔向毀滅。而我則受到波及,幾乎喪命。
在我瀕死之際,T拚命把我救了回來。他將靈魂分割出一部分給我,並藉助他人的力量讓我得以延命。從此以後,我和他便以那柄劍為紐帶,緊密地連成一體。
他為什麼要救我呢?我理當知道原因的。
我只依稀記得,他說世界不能一直這樣。
於是T開始環遊全球,尋求能做點什麼的辦法。可那個時候人類已然連維繫文明都做不到了。他不斷地向熟人請求幫助,結果往往是熟人的死去。他一邊自嘲自己像個瘟神,一邊用熟人的靈魂以及能力武裝自己。
我的室友越來越多。
我問他,你是想拯救世界嗎?他說,不想,只是世界不能一直這樣。
皇帝派遣來的帝國軍於伍德他們離開後的第二天推進到三川鎮一帶。而鎮民們直至望見南方揚起的塵土的那一刻,才如夢方醒,意識到維克城可能已經淪陷。他們匆匆忙忙地準備組織起來守城,然而為時已晚。帝國軍顯然知道三川鎮沒有任何公國駐軍,不費吹灰之力地接管了這座不設防的井鹽名城。
而新入駐的帝國軍團亦清楚部落的敵對態度,是故連夜給剛接手的城池增設城防,同時就地徵兵且對新兵進行初步的訓練。而三川鎮名義上的新城主此刻正捧著女僕長剛泡好的紅茶,站在施馬爾一行人之前寄居的那間屋子門前。
「世界啊……」女武神輕輕吹著杯中飄起的水汽,「簡你有想過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嗎?」侍立在旁的女僕長一臉「您在說什麼怪話」的神情:「是不是有聯盟的劍客在看著你時動過那樣的念頭?還是說有誰聽王國的傳說聽得腦殼壞掉了?」
對那可以說是逾矩的回敬,A淡然處之:「沒有。」「倒是您,為什麼會想到那樣的事?」女僕長作為女武神少數的老朋友,她擺出的恭敬態度反而顯得有點弔詭。「遇見了兩個以此為目標的有趣的人,」白髮少女對故交在談心時的刻意並不介懷,「不過想想也是,其中至少有一位是不會做那種夢的。」
「能被您評為有趣的人肯定不會感覺自己的人生有多有趣。」
簡剛說完這句話,便聽到了帝國女武神那鄭重的預言:「相信我,真的會很有趣。那兩人將和他們的夥伴受到精靈的祝福,揚帆出海,在諸國間冒險,闖蕩出一片天地。他們以後會成為帝國的勁敵也說不定呢。」
「……我想,這麼重大的預言你應該和你那位宮裡蹲的學生說一遍,安。」
安轉過頭看向差點被噎住的老友,眼中充滿好奇:「我有說過這是在沒有預警的前提下得出的預言麼?」
聯想到女武神是何等破規格的存在的現實,簡立時啞口無言。安卻意猶未盡地說了下去:「那幾名逃兵未來皆會變成很不得了的人。要我悄悄告訴你具體的未來嗎?到時候你就能用這些預言在帝國宮廷裝闊啦。」「您每次都要拿這種事說笑,也難怪那幾位姐姐不得不辭去女僕長的工作。」女僕長深深地嘆了口氣,「您要是不做那種事的話,她們可是很願意繼續追隨您的。」
「跟到現在的只有你。」女武神微微一笑。
「好姐姐,您還記得我是第五任女僕長嗎?」
安忽然覺得,眼前的老友的確和那個逃兵是有那麼一點像。
「我怎麼會忘呢。」她說,「我連你在山上被那名逃兵捆著的模樣都記得清清楚楚。」
之後女武神就被老朋友連灌了數杯甜得發齁的果醬紅茶。
「簡你又欺負我。」
「難道不是您有受虐傾向嗎?」
帝國的女武神並非是什麼吝於使用能力之人,有機會接觸她的人們事後亦常常認為這個女人是「全知全能」的存在。可是,被世人如此看待的少女從未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理由亦很簡單,她不是許多異世界客人所津津樂道的「上帝」,不想做的事對她來說就等同於做不到的事。
正是由於這一點,女僕長這回遞來的是普通的紅茶。
「你明明能預判到我會做什麼,卻連加了紅茶的果醬都懶得管。相形之下,天上那群神祇可比你愛鬧騰得多。」說著這番話的女僕長回想起不停從其他世界撈人的諸神,不由得咂了咂嘴。安的關注點則根本不在簡的吐槽上:「麻煩簡小姐你措辭謹慎些,那不是受虐癖。我只不過是對朋友懷揣著相應的寬容而已。」
簡對此並不領情:「你那也不叫寬容,充其量算是不在乎。你在應對那些要求比武的戰士時只會選最爛的選項。他們需要的是痛快的一刀,而不是被迫拖著殘軀活下去,繼續仰望那不可逾越的絕望壁壘。你的手下留情導致挑戰者至今絡繹不絕,可把大夥害苦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之常情罷了。人們積極向上是好事。無情地截斷他們前行的道路,未免不妥。」安說完便端起手中的那杯茶,淺淺地抿了一口。不過,這般體貼的解說在簡聽來純粹是自己的主人內心惡趣味的集中體現。畢竟這位女武神小姐是會憑藉混淆認知的魔術去偷偷觀察那些落敗者的爛女人。
「你真的很壞哎。」簡說,「我從未見過像你這麼壞的人。」「大家喜歡這樣。」白髮的女武神隨口拋出了一句稱不上是辯駁的辯駁。與此同時,兩人前方不遠處那扇門隨著「吱呀」一聲自行敞開,而門內展現出的是與周遭環境不符的富麗堂皇。雖然那是不少皇都居民都感到稀罕的光景,但曾陪主人覲見過皇帝的女僕對門內的輝煌並不陌生。
前往皇帝宮殿的道路已然暢通無阻。右手端著茶杯的女武神朝自己的友人伸出了她空著的左手。回應牽手請求的女僕趨近,聽見了惡魔的呢喃。
「讓我們去給新英雄的誕生加點料吧~」
「阿嚏!」伍德忽然打了個噴嚏。
他如今正和他的朋友們圍坐在一起烤火。
流亡至戴森城的伍德等人還沒來得及站穩腳跟,就非常不幸地要面臨北方寒氣的洗禮。他們為購置禦寒衣物和糧食很快用盡了從A那裡得來的金幣,奈何那些錢依舊不夠用。在將大部分衣物、被褥交給公國的兩位小姐以後,這群糙漢唯有在屋內圍著火爐縮成一團。
多虧施馬爾用魔術存下並加工了不少木材,不然伍德和他的小夥伴們恐怕連火爐都用不了,就這樣活活凍死。
法倫循聲望向他們的首領:「你感冒了?」「大哥你儘量堅強一點。因為就算是小病,」即使生了火,體弱如施馬爾依然凍得直哆嗦,「我們也沒錢治。」「我沒感冒,施馬爾你別咒我啊。」伍德擤了擤鼻子。
T盯著自己幾乎要凍僵的手,久久不語。而郭和威斯特早早便離開座位,尋了大堂里比較空曠的角落開始較量起來。按他們的話說,只需活動活動,身體就能暖起來。
「我現在覺得伍德你那留在三川鎮當鎮長的提議也沒多可笑了。」話音剛落,T就努力給自己的手呵熱氣。聽到T發言的伍德一點也笑不出來:「大冷天不要說冷笑話。」
法倫瞧了瞧在廳堂僻處耍寶的威斯特:「那來個現實點的笑話。我們要在這裡落地生根嗎?屍體都拖不動的那種。」法倫此話一出,小隊的參謀連連搖頭。伍德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對伍德而言,自己和兄弟們的身家性命才是緊要事。一旦這件事成了問題,伍德便無暇分出心思用來處理公國的復興、三川鎮的安危之類的問題。他之所以堅持護著公國的兩位貴族小姐,亦不僅是因為他的內心有柔軟的部分。伍德頗有自信:只要將她們握在手中,總有一天自己能令她們發揮出自身的價值。
當然,以上的所有都建立在伍德一行人能熬過眼前的磨難這一前提上。
「不要說喪氣話。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度過這段艱難的歲月。」他強提精神,環視著火爐旁的三人,「想想看,大夥基本都是從東方戰線僥倖退到後方的人。而我們最近成功逃離維克城的滅頂之災,又避開了三川鎮的危機,連帝國人的精銳小隊都沒法把我們怎麼樣。做到這等地步,我們還能放棄嗎?!我已經下定決心了。等寒潮過去,我們就想法子弄一艘船出海。」
「不管出海是做海盜還是當運輸商,海上才有我們尋求的自由!」
他低吼道:「什麼帝國、公國,都給老子滾蛋!」
女武神篇·第五章
當伍德在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說時,T在小聲地喊著M的名字。
他沒有收到任何回應。她或許還在做夢吧。
不過和後來的經歷相比,T更疑心做夢的是自己。
這支儘是逃兵的六人小隊在數月後的部落內鬥中同精靈結緣,並從精靈群落那裡得到了一艘受到祝福的大船。伍德等人隨後護著公國的二人再度擊退追來的帝國軍,以「黑船隊」的名號立於世間。
他們先是駕船橫越帝國的海域,然後經由大河逆流而上,在聯邦各自治州的混戰中橫插一腳。在內河航行期間,黑船隊不僅和聯盟發生了聯繫,還在魔族勢力範圍里反覆穿行,最終完成了從海路證明「世界是圓的」這一觀點的壯舉。他們於短短三年內成為這個世界不可忽視的海上一霸。身為伍德小隊的一員,T可以說是親眼見證了黑船隊的崛起。
伍德的眼光一點都不錯。諸國的精力皆被大陸上的利益給牽扯住,只能通過資助冒險家的手段對海洋施加影響力。他們在海上縱橫自如、神出鬼沒,不受任何統治者的控制。說到底,暴風驟雨要比關卡、要塞的盤問和敲詐可愛得多。
至於黑船隊這邊,為應付旅途中的種種艱難險阻,小隊里的大多數成員都掌握了相應的力量。
除了T。他仍是那個「擅長逃跑的T」。
而T和女武神的重逢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徵兆。
那一天,用完午餐的他如往常一樣舒舒服服地坐在床上,翻看著從施馬爾那兒借來的歷史書。忽聞「吱呀」一聲,腥鹹的海風一股腦的湧入房間。
「誰啊?不敲門嗎?」意識到房門被推開的T抬頭看去。只見他的那位「老朋友」就站在門口,臉上儘是似笑非笑的閒適。歲月不曾在他們的容貌上留下任何痕跡,乃至於互相發現對方異常的兩人皆立時回想起三年前在戴森城度過的那段時光。一切都恍如昨日。
逃兵一看清來者何人,臉色隨即沉了下來。縱然曉得海風不會對施馬爾用多種魔術精心裝訂保養的書造成損害,他亦依然將書合起並用油紙包好放在桌上。
女武神一聲不響地站在那裡。等到T做完這一系列工作,她才開口:「這麼不歡迎我?我只是來找你聊聊天。」「我好像跟你說過,以後最好都不要再見了。」T說,「我看見你就覺得晦氣。」
這是實話。自從黑船隊出海以來,帝國仍舊堅持不懈地派遣軍隊、高手追擊他們,而且那些追殺者明擺著是要把伍德一行人連同公國的後裔統統殺光。這很難不讓T疑心女武神是否在其中做過什麼手腳。
「啊拉,伍德先生在見到我之後不是很歡迎我上船敘舊嗎?我還以為你也是這樣想的呢。」安反手勾了一下門沿,房門順著勢頭漸漸關上。
咣當。安背靠房門,封死了T出去的路。
T冷靜地注視著她:「那是由於伍德他們不清楚你究竟是誰。對他們來說,你是那個在我們北上時無私地提供過幫助的美人。僅此而已。」帝國的女武神緘默片刻,緩緩問道:「M小姐呢?」
「她在睡覺。」T不認為這有什麼好隱瞞的。當然,他懷疑M現今的狀態和女武神有關這個就是另一碼事了。
「這樣啊……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她遠遠地凝視著逃兵那數十年不變的面龐。
「你為什麼會不相信山盟海誓這種東西?」
他頓時為之一愣:「你隔了三年過來,就是想問我這個?」在T眼中,這等小問題根本不必勞煩女武神親自來問。她只需隨隨便便地探查一下T的內心即可,卻如此大費周章。這不禁令T覺得——
「你腦子有病。」他脫口而出。
「雖然你三年前就這麼說過一次,但這不意味著你說第二遍的時候我不會生氣。」說著說著,安便欺近T的身前,一巴掌將他打翻在床上,接著就往他的腿上一坐。反應速度和身體性能皆遠遜於對方的T毫無還手之力。
她雙手壓在T的肚皮上:「現在願意好好說話了嗎?」「我倒是很好奇你問我那個問題的理由。」T只覺自己被吃得死死的,「不過我還是依你的規矩,先回答你的問題。」
他眉頭擰了擰,似是在躊躇,很快就又釋然地舒展開來。
「我不清楚你能否理解。一個朋友以前和我說過,人類的愛情可能是一種化學反應,受到自身周期性分泌的某種物質的影響。這種物質分泌多了,便會讓人構建出愛情永恆的虛幻。然而那僅僅是一次會過去的激情,這種物質是會隨周期的減少分泌的。當它分泌得少了,戀人間的感情將逐漸冷卻,甚至會導致兩人的訣別。」
「當然,這只是一個說法。可我有時確實會想:當潮水退去之際,我是否還會愛著那個她?我真的應該對愛人許下有機率不會兌現的諾言嗎?」
T輕輕一笑:「你看,我這樣渺小的人就是如此矯情。」
女武神按著肚皮的手稍稍用上了力道:「我覺得矯情是很正常的事。」「說得好像你很懂我一樣。」逃兵試圖將少女的手推開,奈何對方紋絲不動,「讀心和理解一個人大多數時候絕非是什麼同義詞呀,女武神小姐。」
安俯視著身下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擺臭臉的是他,在自己面前說蠢話的是他,在自己面前溫和地笑著的也是他。這些皆是真正的他,他沒有說謊。
T忽然斂容道:「話說,你現在能把我放開嗎?不然我會以為你想強姦我。」「我要追加一個問題。」安的不依不饒使他頗感不安,「你不回答,我就真的動手。」
「那我拒絕。」
拳頭霎時間就已越過逃兵的話語,挾著勁風朝少女的俏臉呼嘯而來。安隨意地將頭稍稍一偏,在避開明槍的同時以空出的右手解決了男人對自己腹部的偷襲。可事情並未就此結束,在安控制住T左拳的那一剎,她立馬察覺到T的這一招完全沒有施力。
「抱歉啦。」以他的這一句話為原點,那隻拳頭登時炸裂開來。
少女的眼中充斥著血肉橫飛。而爆炸威力之大則很難不讓人萌生出對黃色炸藥的聯想。沒有刻意去預判的女武神受此衝擊再也無法穩坐在T的腿上,不得不順勢後仰且連退十幾步。待到安的後背再度靠在門上時,她終於將屋內所遍布的慘狀盡收眼底。
好不容易直起身子的T痛得臉青唇白。血液不停從左手手腕的斷口汩汩流出,逸出少女聽來悅耳的聲音,浸潤著他周遭的所有。而白髮女武神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逃兵的左手與屋內的景象以同樣緩慢的步調恢復成原樣,她深知那是T自身能力的一種體現。
好在兩邊都沒有繼續交鋒的意圖,否則房間裡的戰況只會變得更加慘烈。
少女舔舐著唇上尚未消失的血漬:「我說的動手是要動手強姦你。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逃兵連連搖頭:「不管你指的是什麼含義,我都不喜歡。」
儘管T口頭上這麼說,可他自知現今這種情況已經跟他自己喜不喜歡沒多大關係了。他在獨處時往往都會預先設下自己的領域,這次亦不例外,然而安看都不看便逕自闖了進來;他運用能力使自己的肉體力量反轉,想要將安壓在肚子上的手挪開,然而少女依舊保持了對他的壓制。
與此同時,女武神輕輕鬆鬆地從T那裡奪過了領域的主導權。即便T向外大聲求救,屋外的人亦不會察覺到房間的任何異樣。
假如以上這些還能用「那幾種能力是向故人們借來的,自己難以充分發揮其價值」這一理由來搪塞,方才的自爆就直接令T無話可說:因為他用自身能力引發的攻擊根本沒有在安的身上奏效。安退得那麼遠只是為了預先堵住T逃出房間的路。
縱然經歷了戴森城那次一敗塗地的近身戰,縱然先前的幾次抗議皆以失敗告終,T也不肯就此放棄。可安一旦和T拉開距離,他便連嘗試對女武神使用M的能力的機會都失去了。雖然對他來說尚有拆掉房間逃走這個辦法,但是——
「你當然可以把這些破木板拆掉,哪怕它們有著精靈和神明的祝福。」說到這兒的女武神活潑地吐了吐舌頭,「可之後發生的事我就不保證了。你或許能抱著佩刀陪伍德那群人一同溺死在海里,一遍又一遍。」
但是他乘坐的船正處於遠洋航行的狀態。
「死不掉」對弱小的傢伙來說只不過是一種煎熬。無論女武神給予了T多少選項,他最後都會發現自己可選的選項寥寥無幾。
「我不會那麼做。」逃兵在努力地保證心態的平和。他用右手去夠放在枕頭底下的佩刀,恢復了一半的左手依舊在滴下鮮血。「哎呀呀,剛才那般粗暴地對待女孩子的是誰啊?」白髮女武神衣服上的血沫已盡皆消去,「我其實挺不明白,自打樹林那次會面以來,你為什麼從來不願給我好臉色看。」
「這個問題我在三年前應該回答過。」
「那頂多算一半。還有另一半。」少女打開房門。
海的氣息再度一擁而入,衝散了屋內的血腥。遠方是一望無垠的湛藍,襯出船上浪人那望不見盼頭的孤獨。
逃兵將佩刀懸在腰間,跟在安的身後走出了房門。女武神既然敢領著他出來,那就說明她不怕他干出什麼出格的事。更何況T如今唯有照著少女的要求去做。
兩人扶著欄杆,面朝大海。
「嘶……」T手上的傷還沒好全,「按道理來講,不應當是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嗎?」白髮少女吃吃地笑起來:「我也有想要不講道理的時候。」逃兵沉默了一陣子,顯然是記起了戴森城的事:「……確實。只是我大概也不用問你了。畢竟除開M以外,沒有人會把那麼無聊的問題憋在心裡,而不願坦率地向我尋求答案。」
「你怎麼就確定我就是M小姐的傳聲筒呢?因為你覺得那個問題無聊?」
「我不會由於她的問題無聊而拒絕回答,憑這一點便足夠了。」
他扭頭看了安一眼,很快又轉過去:「那個問題我會認為無聊,你會認為無聊,很多人都會如此認為。可當事人不會那麼想。她一定對你說過『T這種人,我再了解不過了』這樣的話吧?這些都是一樣的道理。」
是M不敢問。安瞬間就明白了。
「至於你提到的三年前那個問題,你應該早就清楚那另一半的答案,如今還故意來問我。」T瞥了瞥自己的左手,「你可真是個人渣。」
「不過我也是。明明無法對喜歡的人承諾一生的愛,卻還要不自量力地去挑戰一下。明明離事實出軌就差臨門一腳,卻還要將喜歡的人捆在身邊。」
她望著男人那隻傷感的左手,回想起自己在某個世界讀過的四句詩。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少女的心再一次熱了起來。
她垂著頭:「我若是說,我有點喜歡你。你會怎麼想?」
他譏刺道:「說笑是帝國特有的辭別儀式嗎?」
女武神牽過T的左手,用嘴唇輕輕地碰了碰依舊在淌血的創口。逃兵吃痛,想讓左手逃回來,得到的則是對方的緊握不放。
「也許是吧。」她說。
對女武神而言,沒有「活得久就必須看得透」這一說。她的確有不少和尋常人不同的地方,但她的「異常」並未抹去她的「正常」。她會像普通人那樣看待時間,會像普通人那樣遵守諾言,會像普通人那樣懷揣好奇心……同樣的,她會像普通人那樣看待感情。
她窺探逃兵的過去,得知他是因「異常」而變得「正常」之人。自我厭惡的逃兵會討厭同類,這是銀髮少女可以接受的事。歸根結底,他們或許能從對方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
可那終究是不一樣的。爛人亦有不同的爛法。安是劣跡斑斑的殘酷女武神,T則是對自己的理想嗤之以鼻的旅行者。女武神對自己的腐敗已然不再上心,她不明白的是一個對未來不抱任何期待的消極人為何還是決定踏上救世之路。
在眾多的過去中,她恍惚間瞧見了只剩骨架的「人」在給它自己裝義體。
——明明無法對喜歡的人承諾一生的愛,卻還要不自量力地去挑戰一下。
無名女孩在為夢中的客人循環播放逃兵那絕不逃避的告白。
——明明離事實出軌就差臨門一腳,卻還要將喜歡的人捆在身邊。
棕發少女唯有一邊聽著戀人的心聲流淚,一邊不斷地重複著高潮。
在離開戴森城以後,M做春夢的次數逐年減少。正當她以為自己能徹底遠離夢魘之時,她驀然間發現那個女孩又回來了。而對方擺弄情慾的手段不但毫無收斂,還變本加厲。
「真好啊。」即使周圍無比吵鬧,無名女孩的聲音亦還是清晰地傳入M耳中,「我們親愛的M小姐在得知戀人真實的想法後,想必十分開心吧?」
棕發少女「嗚嗚嗯嗯」地叫喚著。粗糙的繩索縛住了她,同時勾勒出她的柔軟。用魔術細心固定住的跳蛋似乎有著無盡的動力,瘋狂地刺激她的乳頭。特製的按摩棒深深地插在M的菊穴里,震動幅度之劇烈足以令少女的身心兼具痛苦和快感。
催情的咒術和藥物也在M不知情的時候發揮它們的效力。少女不時扭動嬌軀,想要擺脫玩具的糾纏。然而無名女孩預先將增加敏感度的乳液塗遍了M的周身,瘙癢感在那份掙扎的激勵下反覆侵蝕著少女的心智。無名女孩使用的每一件調教用具皆恪守其職責。它們描畫出的音符合在一處,便奏響了施虐者愉悅的樂章,而棕發少女的嗚咽就是最佳的伴奏。
M不記得自己絕頂了多少次。她只知道無名女孩至今不允許自己得到那份圓滿的歡愉。
「對了,M小姐你沒法答話。」無名女孩解開了M嘴上的布條。施虐者兩指夾著的那條布已然濕透,受虐者則在恣情的淫叫中又一次泄身:「噫呀啊啊啊啊啊!!!!」
潔白的嬌軀陣陣痙攣,情愛的激流洶湧地噴發出來。雙目空洞的M將頭歪向一邊,以背德為佐料的絕頂不停榨取著她那不多的體力。她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喜歡那種感覺。
這時,M感覺到自己的後腦下多了一張墊子。
略硬,卻不乏安心感。
少女的眼中漸漸有了神采。她仰望,映出的是無名女孩翻轉過來的微笑。
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落下。
施虐者輕柔地拭去受虐者的淚水,宛若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自船上那次對談開始,女武神私下去找那名逃兵談心的次數日趨增加。
她真的只是想和他談心。儘管交談多數情況下是發生在M和安之間。
有時,M會拉著T加入到她們的對話之中。有時,安會給黑船隊的旅行提供一些小小的提示。而T很少主動開口。一方面,他是黑船隊的顧問兼臨時船醫,常常會有其他船員來請他幫忙。另一方面,T待在她們旁邊基本都是為了監視某位用干擾能力掩藏自身存在的女武神,從不懈怠。
M不懂他為何要這麼做。每當她打算向T尋求答案時,安就會讓她打消這一想法。這形成了某種在M看來相當弔詭的默契。
棕發少女瞄了瞄T臨走時沏好的綠茶。她起初和T隨口提過幾句說客人喜歡喝聯盟產的綠茶,沒成想他之後真的買了回來。不知道為什麼,就算是T自己用不到的東西,一旦M想要,他一般二話不說,有求必應。他甚至懇切地對M說:「倘若有什麼問題,一定要告訴我。」戀人的這份貼心同樣令M不安。
她只不過是日復一日地要為短暫的沉睡空出時間而已。
「真好喝。」那位嗜好飲茶的銀髮女孩愜意地喝著茶水。
今天亦是和平的一天。黑船幾天前便駛離帝國地界,只要明天在帝國與聯邦間的某座廢城做好補給,黑船隊就能迎接之後在聯邦和魔族領地的冒險。雖說帝國對黑船隊的通緝令至今沒有撤下,但應該沒有多少人敢來攻擊現在的黑船隊吧。
就在M胡思亂想之際,走開沒多久的T打開了房門。他見兩名少女並肩而坐,先猶豫了幾秒,隨即便將門關好。「怎麼啦?」M想從T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來。逃兵抿了抿嘴唇,好半天才道:「……M,你能不能在隔壁房間稍微待一會兒?」
棕發少女的預感似乎沒錯。
然而她對T的請求沒有什麼異議。不是她心大。她曉得自己對T和A的糾葛了解得不算多。自己若是在場的話,他們有些事情想來是絕不會訴諸言語的。
在少女的靈體穿過木板牆以後,女武神喝下了最後一口綠茶。頃刻間,逃兵的軀體接收到一陣令他不適的壓迫感。
「您竟然跟吊靴鬼一樣追著這艘船追了大半年。」無能之人早已習慣被強者所壓迫,「請問您是不是把我先前的拒絕當成客套話了?」
「您竟然跟膽小鬼一樣無視我到現在。」血腥的女武神效仿T的口吻調笑道,「請問您是不是真的把我先前的告白當成玩笑話了?」
T不由自主地細細端詳起面前的少女。她今天未如往常那樣用淺藍和白的明媚為自己調色,而是穿著一條露肩的漆黑禮裙。為茶水所浸潤的嘴唇與寂靜的雙眼交相輝映,曼妙的身姿顯得是那麼的落寞。這些皆使她看上去莊重自持而又不至過分的疏離,營造出一股攝人的魅力。
只要有人冷靜到能想起她的身份,明亮的綠瞳便與滲人的鬼火無異,纖巧的雙手亦會成為兵器的同義詞。奈何不少雄性的荒誕之處就在於飛蛾撲火這四個字,當年和菲克拿女武神開涮的T自己也承認這一點。
而安的聲線則似是陷進了悠久的回憶里:「你知道麼?我曾經有過許多聽起來蠻蠢的代號,血腥公主、帝國之劍、君臨者……凡此種種,不一而足。當今人們皆以通用語稱我為女武神,實際上這個代號還是某位異世界的客人贈予我的。而這個稱謂在其他的世界有另一套說法。」
「瓦爾基里?」這是常識。
白髮少女莞爾一笑,卻沒有直接把話題接續下去:「我從不諱言我的放縱,但我也從來不會和不想做的對象做愛,正如你們所知的瓦爾基里一樣。」她抱著右膝坐在T的床上,以膝為枕,側臉看向門口的逃兵。哪怕會因此藏不住裙下風光,少女亦淡然置之,神態自若。動與靜的無縫切換讓人嘆為觀止。
「可我不想和你做。」逃兵摘下眼鏡,並將之放進衣兜里。
「所以說,是『我』。你我都明白,我若不主動的話,你不會做出任何回應。」她的視線緊緊地鎖住了他,「我想和你做到最後一步,而且我真的能付諸實踐。然而我心生渴望的那兩次,你都拒絕了。」
安的聲音漸漸壓抑不住。
「你說讀心不等於理解。的確。嘴上說著要把三川鎮的人出賣給帝國以活命,在騙帝國人退兵時卻還是答應承擔最麻煩的任務。在帝國斥候被部落團滅以後,你會將他們殘存的衣物保存下來以銘記他們的犧牲。你不止一次地想過『要是事情的發展不像我猜測的那樣壞就好了』,你會暗暗擔心我會和你的那位舊識一樣選擇自我毀滅。相仿的自虐、漫長的孤獨……你這個半吊子的爛人!你到底想讓我怎麼辦啊?!」
那是控訴。
「是的,我承認,我喜歡你。我喜歡你那無意義的堅持,喜歡你那口是心非的善意。連你的那份自我厭惡、自暴自棄,我都是喜歡的。」
此時此刻,與男人相隔不遠的人非是什麼帝國的女武神,而僅僅是一位對喜歡的對象表露真情的少女。
「我喜歡你。請你給我一個答案。」
她是認真的,正視對方存在的T在心中苦笑。不遠處的少女能夠讀心,還長期和自己以及M打交道。她理當曉得逃兵的答案會是什麼。即使如此,她仍然想聽到自己親口做出的回覆。該說她和自己確實有相近之處呢,還是說她打算就此斷了念想呢?
T並不想說什麼「女武神看男人眼光差」之類近乎自貶的話,那樣會讓他覺得自己瞧不起對方。說實在的,根據對方的反應,他也不曉得自己在當下的場景下應說什麼才好。
不過,他必須掐去自己內心那微微露頭的嫩芽。
「……戀愛不是用來敷在傷口上的麻藥。」逃兵說,「我只能祝福你,祝你幸福。」
女武神篇·第六章
T於安離開後拉開自己的房門,看見了在門外徘徊的M。她大約是在隔壁的房間偷聽過二人的對話,因此神情相當古怪。
「小A看起來分外平靜。」M苦笑著,「我要是被喜歡的對象給甩了,可做不到她那樣。就這點而言,我很佩服她。」T也不打算對M的小動作說三道四:「用上『要是』這詞是你謙虛。」棕發女孩顯然被這句話戳到了痛處,頓時惱羞成怒。然而在想起T對安的答覆以後,她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話說,你從哪段開始竊聽的?」
「從小A列舉你的『豐功偉績』時開始。你被人那樣夸是不是很高興?」說著說著,M的語氣里便泛起一股酸味。
T就這麼看著她:「你好像忘記了一件事,我和你……或者說我們這類人對外界的讚許並不感冒。高不高興這種問題根本無所謂。我姑且不去思考你智商變得低下的原因,望你好自為之。」
「……你才是呢!笨蛋!笨蛋!笨蛋!」M再怎麼蠢,如今亦意識到自己說了令自己無比羞恥的話。她一邊小聲地罵著,一邊在T的注視下往甲板的方向逃走了。
「啊呀——仔細一想,我似乎確實是個雙商減半的傻瓜。」
如此嘟噥著的他無奈地笑了起來。
黑船趁著夜色尚未散去,平安無事地停靠在距廢城不遠的岸邊。欄杆對面的廢城是聯邦變亂後的產物,變亂引發的內戰迫使部分聯邦居民移居到這種被廢棄的城市中。而軍閥們忙於內鬥,沒有閒工夫理睬這群黑戶。散布在聯邦境內的諸多廢棄城市於是成了傭兵、民團以及地方幫派的天下。
自治州的大軍閥們互相大打出手,而這些小勢力也不乏小打小鬧。黑船隊這樣的精銳武裝集團自然成為各方眼中舉足輕重的力量,誰都不願輕易得罪。在形勢的作用下,黑船隊在幾座廢城都獲得了一些優待。
比方說,那些小勢力會同意在事先預定好的地點和黑船隊進行資源上的交換。
「我錢都準備好了,在約好的地方卻根本看不到他們的人和物資。」伍德沉著臉坐在會議室的尊位上。交易事務一般都是由他這個船長負責,此等異狀讓他隱隱懷疑附近的割據勢力在這幾天是否出了什麼事。
「那就是出事了。」施馬爾直言不諱地指出了伍德擔心的關鍵,「這一帶是聯邦諸軍閥和帝國皆能勉強幹涉的地區,這些自治都市不論被哪家吞併都不為怪。」「還有可能是這邊換了新主人,有了新靠山。我們因這種情況而被爽約也不是一次兩次。」法倫補充道。
對於法倫提到的這種情況,黑船隊要麼是跟對方好好講道理,要麼就是用拳頭跟對方好好講道理。這亦是黑船隊能取得優待的一個原因。
伍德斟酌片刻,決定先禮後兵。
「郭、T、施馬爾。」他點了以往負責同地方勢力「講道理」的三個人名,「施馬爾你去和當地的市長談談。談不攏的話,郭就保護施馬爾突圍。如果發現城鎮已被帝國或聯邦自治州接手,你們就直接回來。」
「按老規矩來?」T歪了歪頭。保障逃跑路線的工作基本都是由T來接手的。
黑船隊的領袖回答這疑問的方式是扮鬼臉。
「假使對方不仁,你也可以來一點爆炸性的藝術。」伍德說,「別人問,兄弟你就說是我同意你這麼做的。」
T當然不會帶著爆炸物去。
「伍德鼓舞士氣的法子還是那麼怪。」他看了看郭。
三人正走在通向目標地點的大路上。昨日白晝遺下的痕跡染上了露水,今天凌晨看來便覺很不分明。晨光仍在同睡意角力,夜風吹不散它。路邊的樹木欣欣向榮。他們間或能在樹林中看見房屋,然而沒有一絲的燈火。
風聲、水滴聲、樹葉的響聲、鞋底同地面的摩擦聲,唯獨欠缺人的聲音。
「他要是不怪,就不會領我們出海。」郭並不否認,「不過這麼多年下來,我好歹也能自豪地稱自己是黑船隊的成員了。」「因為你終於不暈船了?」黑船隊的參謀霎時化身聊天鬼才,一句話整得郭氣不打一處來,又不好發作。
T斜眼望向後方的施馬爾:「比我還懂聊天的人可不多,今天的施馬爾算一個。」「我知道郭聽著會不高興,但我得說清楚,不暈船是很重要的事。」施馬爾一臉認真,「暈船的人在海戰時很難發揮正常的戰鬥力,儘早克服暈船總比到時候送命來得強。若郭一直克服不了,我會建議郭趕緊下船。他做個山賊也不錯,那身本領當個山大王綽綽有餘。只要占個山頭聚集起兵馬,幾個伯爵領的軍隊合起來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呃……我其實不是想說你那句發言沒道理,但你剛才那一席話成功令我去幻想郭帶著一群土匪劫壓寨夫人的模樣了。」
突然,郭用聯盟樣式的劍鞘敲了敲T的額頭。
「我覺得吧,阿T那段評價也蠻有道理的。比他還懂聊天的人的確不多。」
通往廢城的這段路不算長。腳步不停的他們一路閒聊下來,現今便能瞧見遠遠處屬於廢城外圍的那幾棟小樓了。天空的暗色沒有盡褪,三人於外圍止步。廢城給他們的第一印象是空落落的,人味早已匱乏到了一定境界。
郭按劍而立,無聊地左右張望著。T則在打呵欠。
T說:「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郭咂了咂嘴:「真不走運,我也有。雖說非常想了解這座城發生過什麼,但我更想回被窩裡。」
用魔術警戒周圍的施馬爾此時發話了:「你們倆是不是曉得沒法調頭回去才這麼說。」
他在出發前就設置探知魔術作為防備手段,結果到入彀時才發覺自己上當:不知是誰將數個大魔術巧妙地組合起來,以近似套箱子的方式把整個廢城乃至黑船停靠的地域全部置於其影響之下。縱然是高明的魔術師,在不接近術者所在位置的情況下亦沒辦法探知到該魔術的存在。而這等規模的復合魔術只會使施馬爾聯想到幾個很不妙的傢伙。
自己在五層,對手卻在五十層。這千層餅誰遭得住。
不過,施馬爾沒有因此氣餒。在對其他兩名同伴大致解說過現狀以後,他做出了判斷:「我們必須得處理掉施術者。否則的話,別說我們逃離此地,船都開不走。」「以你的推論,那過會兒恐怕不是我們解決他,而是對方把我們團滅了。」T揉著犯困的眼睛,講的卻是完全沒法一笑置之的話,「我們沒有實力和你描述的那種等級的敵人正面作戰,施馬爾你最好想明白。」郭說:「對方大有可能在廢城裡布下埋伏。我們不出奇兵,就根本沒機會。」
「即使這麼說,我們也不見得能突襲對手。更糟的是我連求救訊息都傳不出去。」施馬爾只覺一陣頭痛。
對方不僅能構建出層次分明的空間,還有能力防止自己這批受害者向外求援或轉身逃走。術者既可以做到這般精確的操作,那他沒理由不能確定三人的方位。偷襲明顯不是什麼好主意。
「要不分頭在城外圍轉一圈吧。」
三人最終還是決定先掌握廢城周遭的情況,再做打算。
同施馬爾、郭分別後,T便孤身一人於城外雜草叢生的小徑中彳亍前行。擅長逃跑的他習慣獨自行動,有其他人跟隨反倒會使他施展不開。
天色朦朧。但見林木蒼蒼,薺麥青青。聯邦瓦解的痕跡十不存一,不知情者興許會油然生出戰爭已然遠離這片土地的錯覺。曾為聯邦服役的逃兵見此,心裡終究有點感慨。
風聲依舊。T的步伐不曾停歇。途中有時可以看見無人播種的田地。田裡的土有被翻新過,說是拋荒難免不合情理。他懷著困惑轉過又一條小道,望見半塌的牆。牆內藏著一座公園,遇上等候多時的她。
白髮的女武神安靜地坐在陳舊的長椅上,專心致志地摸著蜷縮在她身旁的貓。貓到底是領地意識極強的動物,在享受少女愛撫的同時還不忘瞪著新來的不速之客。
今日的心情和運勢都很差,T心想。
「早上好。」他握住了刀柄,「沒想到您竟有凌晨外出吹風的癖好。我打擾到您了嗎?」安立時收回了摸貓的手:「才沒有那回事……倒不如說,T先生您來得正是時候。還請允許我重新對您做一次自我介紹。」
少女優雅起身,提起黑色的裙擺向T鞠了一躬。
「我名為安,世人皆稱我為帝國的女武神。」女武神含笑低頭,「眾所周知,您所屬的黑船隊可是給帝國添了不少麻煩,因此我今天受命帶領部下前來剿滅各位。望您勿要對此發表多餘的抱怨。」
話音未落,他腰間的刀就已出鞘。聲音有著難以想像是金鐵的平穩。好聽的刀尖直指對面的黑裙少女。
牆外的逃兵明白,少女是他無法匹敵的對手。然而這又何妨,戰鬥時需要的是像植物那樣的平靜。男人從未對自己抱有能贏過對方的期待,樹立「要贏過對方」的念頭只不過是出於他自身心態的考量罷了。他如今能做的事情顯而易見。
當然是逃跑。能引走對方是最好。
利用安抬頭動作剛完成的一剎那,T將武器猛然擲向女武神。安雖然徒手接住了擊穿防護罩的刀刃,然而那刀不知為何非常的重。是故傳來的力道大到令她全身發顫。破空聲尚未完全消逝,就又傳來了某物開裂的噪音。
緊接著,少女便看到了現出無數傷口的世界。逃兵不知何時便逃走了。他原先在的位置只剩下一個大坑、血跡和作為傷口起始點的拳印。當安的視線轉移到拳印上時,布滿裂紋的事物於頃刻間崩壞。爆炸聲接連不斷地在耳邊轟鳴。公園的景觀皆為虛幻,睏倦的流浪貓被炸成一灘血肉。粉身碎骨之後,就是被蕩滌一空。
她呆呆地立於坍圮的公園之中,手裡還抓著才接住的刀。
少女「啊」了一聲。她終於想起了自己從M的回憶和逃兵的過去中探查到的情報:T在跳躍到別的世界以前,曾將M和其他幾個熟識的「能力者」的靈魂裝在自己身上以維繫他們的存在。他保留了自身的「憤怒」,用餘下的八個罪愆充當和那些靈魂的接點,得到了使用那些人的超能力的權限。當然,那些靈魂反過來也能用T自身的能力,M寄身的刀沒有被毀壞便是一個側證。
她常常會由於自己的強大而忘記這類她不大上心的事。
女武神改持刀柄,凝視著逃兵之前待的地方,隨後輕輕彈了一下手裡的長刀。刀身散出清脆的響,與爽朗的笑聲相融。
「T先生,我和M小姐一起來抓你嘍~」
逃兵正躲在某個麵粉倉庫里苟延殘喘。
T的軀體不足以支撐他和女武神正面戰鬥。而且,他經歷過船上那次搏鬥,知道平常手段對安不起作用。於是他選擇了「打帶跑」,先扔出用「傲慢」加持過的武器,再用「自負」創造出空間罩住女武神,接著使用自己的「憤怒」全力打碎那片領域並逃跑。
托短時間連續役使不同超能力的福,他現今尚未從輕重感失衡的狀況緩過來,眼球也炸了一個。「憤怒」在逃跑時那幾乎讓腿腳報廢的反作用力反而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A……女武神在接近我們這邊。」儘管藏身所落在女武神手裡,M也仍然盡己所能地協助逃兵。不曉得是不是故意為之,安似乎沒有毀掉那把日本刀。這點使M得以判斷對方的大體位置。
失血過多的T靠著牆壁,放開身體:「真是對不住。」「不要多說話。」瞄到他眼窟窿的M立刻別過頭去,「所以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女武神?另外,你的能力有沒有出問題?傷勢怎麼到現在都沒恢復?」
「……你叫我少說話的。」
「我沒指望你回答。」棕發女孩嘆了口氣。
眼下的局勢可以說是糟糕透頂。承受「憤怒」的全力一擊的女武神完好無損,「傲慢」賦予的重量也不能壓垮她。「怠惰」所帶來的「不死」缺乏進攻性,「自負」直接出局。M得到的是戀人的「貪婪」,她那能放逐他人的力量根本沒法在安身上生效。
T這邊不僅要負擔能力的代價,還被迫在女武神術式的監視下行動。「憤怒」帶來的恢復力貌似也被女武神刻意削弱了,他不可能在倉庫里藏匿太長時間。M則一時沒能消化安於十幾分鐘前公開的事實。
女孩頗感猶豫,卻還是掰手指算了算:「還有四個。你覺得它們能奏效嗎?」「或許能。也有可能努力全部白費。」癱在牆邊的男人「嗤」的一笑。
「色慾」能通過音樂強化身體能力,可再怎麼強化都不可能打過女武神。「悲嘆」能製造出堅固程度與意志力成正相關的武器,在這場合下難堪大用。這麼一排除,那就只剩下兩個選項。
M正在沉思之際,忽然發現自己周邊皆有麵粉屑在飛舞。她望向發動「自負」造成這番景況的T:「這能力不是沒用嗎?」
「對女武神沒用而已,又不是對我沒用。我當下只有死去才能恢復原狀。況且,我要來一點藝術報平安……咳咳……」他仿佛是在燃燒生命般,一口氣說完了他此時不應說的許多話。倉庫內遍是麵粉涉足之地,令呼吸不暢的T咳得更厲害了。
他的指尖亮起了火光。門口是提著長刀的安。
來到倉庫的女武神對阻止逃兵引爆倉庫興致缺缺。
歸根結底,不論是二次爆炸,還是落下的建築物碎塊,這些皆傷不到她。而被炸成肉末的逃兵嘛……少女知道T早前在維克城救施馬爾依仗的便是「怠惰」這一能力。因此她就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待著崩落的停止,以及T的「復活」。
隨著沙沙的碎響,他於滾滾煙塵中吃力地爬起。肉身固然徹底變回原樣,可疼痛感還留存在記憶里,繼續經由血管擠壓孱弱的心臟。
「又見面了呢。」女武神笑容滿面地說出了和在三川鎮時一樣的話,「看來您這次連半小時的目標都達不到。」「我可沒有能拖延你半個小時的本事。」逃兵手中多了一根撬棍,他以此為支點勉強維持站姿,「我是逃兵,不是戰士。」死活都不能將刀奪回來的M擔心地看著他,然而愛莫能助。
要與女武神戰鬥,需要實力、勇氣和一點點的運氣。最後在死和半死之間做選擇。嚴格說來,很多戰士都不一定能做到這些。
安倒是不介意T的喪氣話:「您可以試試用別的什麼來吸引我的注意力,例如聊天什麼的。」「那……」撬棍飛起,與陡然出現在逃兵身前的刀刃相撞,擦出激烈的火星。
「——當!」揚起的泥屑藏不住遲來的交響。
「那算了。」他說。女武神用她的實際行動親切友好地證明了男人的想法,即聊天除開將自身的破綻暴露給她這一點以外,什麼用都沒有。
雖說撬棍架住了安的斬擊,但T很清楚對方只是渴望像貓一般玩弄自己這隻老鼠。他單是接住這一記斬擊,便要同時用上「悲嘆」造出的武器、「嫉妒」模擬出的虛擬作品中的招式和「暴食」為肉體施加的加速。即便如此,撬棍亦險些脫手。
「能格擋住呀,不錯。」安一邊微笑,一邊加重下壓的力度。她拿著的明明是未開刃的刀,可氣場卻比任何一位擁有名劍的大師還有壓迫感。
對於安那明褒實貶的態度,逃兵無動於衷。對方放水,那就接受;對方蔑視自己,自己該打就照常打。為對面的居高臨下感到氣惱實在是不值,只因戰鬥絕不能意氣用事。尤其是在對方放海也能碾壓自己的情況下。
逃兵的腕力無法使他與女武神相持太久。力求擺脫現狀的他稍稍移開了一隻腳,作勢欲踢。女武神卻預先將攻勢一轉,刀鋒直追他的腰而去。T馬上放棄踢擊的準備。只見一刀斫下,割開他的衣物,帶出一絲血痕。
在逃兵避開這攔腰一刀後,兩件兵器「乒桌球乓」響作一團。安的隨手一擊都能震得T虎口發麻,而T只有拚命給身體加速方能跟上對方的步調。兩人的交戰快到M根本看不清,刀棍碰撞的聲音亦幾近連成一片。女武神氣定神閒地看著身心俱疲的逃兵。倘若不讀心或者不預判未來的話,她大概會認為在這裡就能結束戰鬥了。
這時,當初的虛張聲勢發揮了T預計的作用。沒有踢出的那隻腳猝然發難,又一次於兩人之間引發了爆炸,為刀上沾著的鮮血摻入新的雜質。待到塵霧散去大半,男人已然倒飛出去。他在戰鬥時真的是不把自己當人看,安在心裡苦笑。
「好像是叫『憤怒』來著?這個能力也暫時封掉吧。」
少女從再次升起的煙塵里悠然踱出。廢墟的終點是才和她拉開距離的逃兵。無力憤怒的他跛著腳,咳嗽時斷時續,衣物撕開的口子為血液所濡濕。沉穩如昔的眼神表明他仍在絞盡腦汁思考逃走或者說引開女武神的辦法。銀髮的女武神為了欣賞這樣的他,緩步朝他走去。她每向T靠近一步,T的力量就會失去一部分。
最終,弱小而真實的他呈現在少女的面前。
「平常沒什麼,但現在我不准你作弊。」她笑吟吟地舉起了刀。
毫無反抗之力的逃兵不得不動。他用盡氣力,雙手掄起撬棍,想搶在刀落下前打爛安的腦袋。可惜全身的劇痛令他的速度和反應皆遲了不止一線,女武神的刀在M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把他的兩條小臂一齊斬下。創口噴出的血濺了他們一身,讓他們看起來有點像夜間出沒的猙獰惡魔。
撬棍絕望地砸落在坑坑窪窪的地上。各式各樣的疼痛聚集在一起,T卻一聲疼都沒喊。
女武神用染血的玉手墊起他的下巴:「您還記得自己是個人嗎?」
「剛剛忘了。」那是盡人事,聽天命的平靜。
「……你只是習慣了。」
刀被丟到一旁。少女渾然不顧男人身上的血污,溫柔地將他一把抱住。
「我說你啊,現在滿打滿算也該有三十分鐘了。而你此刻沒有能力,沒有武器,體力耗盡,手臂也被斬斷。你已經很努力了。沒有誰會埋怨你的。」安的手仿佛要把T揉碎,「不要打了,不要逃了。好不好?」
白髮少女旁若無人地摟著自己的戀人。在親上他的嘴唇,短暫地露出羞澀的表情以後,她隨即便開始了極具侵略性的舌吻。黏膩的聲響可使任何一對戀人臉紅心跳。T還妄想做最後一搏,然而女武神的雙臂早已鎖住他那因透支體力和失血而變得綿軟的軀體,讓他寸步難行。他的氧氣、口水、鐵鏽味以及愛情全部成了安希冀的獎品。如果說M之前觀戰時只覺茫然無措,那麼眼前的景象登時讓棕發女孩面如土色。
在M的呼喊聲中,逃兵的意識沉了下去。
倚在窗邊的女武神遙望著臥在床上的逃兵。
這裡是她在聯合境內借用舊部名義購置的別墅。別墅僻處郊外,再加上她對別墅額外做了點手腳,是故無需過分擔心身份暴露的問題。
守望者的視線溫暖而不乏期待。和煦的陽光經由聯合特製的玻璃降臨於屋內的小小世界,為身著黑禮裙的她披上一縷聖潔的面紗。單看此景,任誰都不會想到這名少女正是數小時前令男人身軀變得殘破不堪的罪魁。
而甦醒過來的T睜眼後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
少女在朝他微笑,他沒有說什麼。安只給他身上留下最起碼的衣物,佩刀、眼鏡等東西全被她拿走了。他向M以及其他能力持有者發出的呼喚宛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雖說他自己的能力還能使用,身體亦算完好,但安早已用實力證明他的反抗大機率只是情趣的一種體現方式。
「上午好。」女武神悅耳的聲音並不能消除他的不信任感,「你需要吃東西嗎?」「容我謝絕您的好意,畢竟肚子裡現今滿是晦氣。」出於警惕,T盡力挪動身體往少女對面的牆那邊靠。
「你仍舊是那麼不坦率。不過誰讓我連你的這種彆扭都喜歡呢。」
安不知何時便已跪坐在床上,正對著T。兩人的距離如斯之近,以至於他們可以感受到對方呼出的氣息。
「簡正在款待M小姐,你不用想歪。至於黑船隊的那批人,他們甩開我的部下逃掉了,算他們有點本事。」她用手按住T分開的兩腿,逃兵頓時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所幸他身後就是牆面,上半身沒有因此直接倒在床上。
他僅余開口的氣力:「所以?你要做什麼?」
充當回答的,是她的吻。
不比在戴森城時的綿長和溫柔,安這次的吻有著和廢城那次無二的痴狂。熱烈的感情令男人無法拒絕,又讓他難以呼吸。勇烈的氣勢則仿佛要將T一口吃掉,使得逃兵無處可逃。
「我是知道的。你其實心底有點喜歡我。」這是兩人的唇分開後她的第一句話。
「如果你確實不曾萌生愛情,我自然無怨無悔。」少女舔了舔還沾著那一吻的殘餘的唇,「然而你在那天拒絕我就是想要斬斷這一念頭。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既然喜歡我,為什麼要拒絕我?是因為你還愛著M小姐?還是因為你那可憐的『常識』?」
「另外,你以為我是那種由於無聊的理由被拒絕就會善罷甘休的女人嗎?」
兩情相悅,這就足矣。歸根結底,她也是個人渣。
對少女來說,戀愛和戰爭一樣皆是不擇手段的。她無論如何都希望愛人能正視自己,甚至只看自己。哪怕這只是飛蛾撲火,哪怕這會傷害到自己的朋友,哪怕自己曉得這或許不算是幸福。
笑靨如花的她直起身子,緩緩地撩起禮裙的裙擺。深植於白皙大腿根部的秘密花園隱約透著水光。少女將手一松,裙子在飄落的同時捲起一陣妖嬈的風。女子的幽香撲鼻而來。那是淫水的氣味。
「我為你已然忍耐了將近五年,今天請允許我一次性討回五年份的愛情吧。」
話音未落,女武神便除去了愛人那少得可憐的衣物。而T只能像斷了線的提線木偶般癱坐在那裡,任由安那雙躍躍欲試的柔荑撫遍全身。逐漸升騰的慾火和維繫「正常」的理性在他的體內不停地交戰,飽受煎熬的逃兵如今再無迴避的餘地。
溫和的愛撫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少女不厭其煩地反覆輕齧著男人的脖頸,只為短暫地刻下自己的痕跡。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一點一點地向下開拓著屬於自己的領地。男人的小巧乳頭上滿是她的口水,肚臍一帶被她掠奪一空。逃兵非常順利地為女武神的味道所覆蓋。於是,安再一次遇見了那可愛的陽物。
滾燙的男根有著同主人的身軀不符的活力。少女剛一湊近,它就淘氣地拍打著少女嬌嫩的臉頰。趴在男人胯間的安稍稍仰頭,朝T促狹一笑,旋即張開櫻桃小口輕咬住躁動不安的龜頭,接著把陰莖一氣含到底。男人能清楚地感知到少女嘴唇與陰囊相碰時的觸感,濃烈的雄性氣息則熏得少女情難自製。
「唔嗯、嗯哼……咕啾……咕啾……」撅著小屁股的少女賣力吞吐著肉棒,仿佛颶風中一艘隨波逐流的小船。不知道是不是安故意如此,她在為男人口淫時漏出的水聲聽起來異常的清晰而淫靡。
令女武神雌伏在胯下是無數男人夢寐以求的事情,然而T只覺心頭泛著一股可謂矯情的五味雜陳。她那麼努力、那麼用心地取悅自己,自己卻不能給她滿意的答覆。他左右為難,心中因而越發痛苦。
安聆聽著男人的心聲,將自己的愉悅用口交時的各種小動作表現出來。她的貝齒會有意無意地在陰莖上蹭來蹭去,她的舌頭偶爾會盯著尿道口進攻,她的縴手會不時把玩男人的陰囊……而被唾液裹住的陽物敏感度更上一層樓,這使極力克制射精慾望的T有苦難言。
男人試圖放空心思,不去多想。現實卻不盡如人意,他的軀體在經歷戴森城的那次纏綿後便食髓知味。若非逃兵有在盡力對女武神擺出強硬的態度,久曠性事所滋生出的空虛興許早已壓垮他的身心。
少女亦很清楚,愛人精神鬆動的當下是下手的絕佳時機。她輕車熟路地圍繞著昔日探索出的弱點展開猛攻,逃兵漸漸招架不住。在肉慾浪潮的反覆衝擊下,他連發出悲鳴的力量都沒有,就這麼往女武神的小嘴裡灌入大量精液。女武神則照單全收。縱然被出乎意料的量給嗆到,她亦甘之如飴。
交媾不會因此結束。這次射精只不過是一次短暫的休戰。
銀白髮的少女慢吞吞地在男人兩腿間以內八字的姿勢坐好,碧綠的眼眸似是能看進愛人的靈魂深處。她扳正T的腦袋,輕啟朱唇,向愛人展示著嘴中幾近滿溢而出的白濁,隨後「咕嘟」一聲咽了下去。
安颳了刮T的鼻子:「M小姐至今都沒辦法像這樣滿足你吧?」T唯有默不作聲。他曉得這個問題怎麼回答都不對。承認就意味著背叛,眼前的少女會感到亢奮;否認或者迴避就意味著接下來的挑逗將愈發難捱,因為這會激起少女徹底擊潰自己的施虐心。
不拘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在為稍後的性愛增添樂趣。
女武神的蔥指調皮地在剛射過精的陽物上遊走著,指甲輕柔刮過的感覺讓男人心中直痒痒。對面的她則從容地笑著,看起來對愛人的態度並不介懷。正當逃兵以為自己能有喘息的閒暇之時,對他下半身的玩弄戛然而止。
「嘛,不回答也好。」黑色的衣裙遮蔽了多餘的動作,卻終究無法掩去少女泛濫的貪慾。安用手略微撥開裙子,然後扶著愛人的男根對準了鮮嫩多汁的膣穴。已然做到這等地步的她沒有立刻接受那根炙熱的愛,而是握著它在蜜唇周邊的草叢中兜圈子。
迫不及待不代表她不會弔人胃口。
「畢竟你背著M小姐做愛時的表情是那麼的可愛。」
她的語氣里儘是對當年在戴森城未嘗看夠的惋惜:「我雖然喜歡你的專一,但你那張在抉擇時才顯露的苦悶的臉同樣頗討我喜歡。」
「我並不專情。」
「你不專情……」
攀附在男人身前的女體陡然一沉,打了T一個措手不及。
「之前都不肯主動碰我,你可真會說笑~」句句淫語拂過他驚惶的耳畔,「要不要在我這個雞巴套子裡面射滿濃濃的精液,好證明你的花心呢?」
女武神的膣肉像是經由高溫熬制的蜜糖汁般濕濘而甜蜜,能將理智融化的快感不斷從逃兵的腦髓深處湧出並支配全身。糖漿不但以肉棒為模具,把自身澆注成最適合男人性器官的形狀,還深入細胞間的縫隙,柔軟地把男人的心神拴住。
光是插入肉穴,就使T大感吃不消。不知道這是否該算是幸運,由於禮裙的存在以及身體的無力,他看不到自己和安身下的景象。假使沒有禮裙的話,他絲毫不懷疑自己的腦子會在目睹下身交歡時有變成一片空白的可能性。
對面的少女玉頰染上了一抹酡紅。她款款地擺動著柳腰,貌似不打算追求激烈的性愛。膣內的軟肉如同活物一般,用和腰部相同的節奏嫻熟地蠕動起來。乳頭忽上忽下,在男人的意識上摩擦出情慾的火花。乳球緊貼T的胸膛,將慾火烙在兩人的胸中。在愛液的作用下,黏住陽具的軟肉不再熱得令T難以忍受。不輸按摩的舒適感以龜頭為起點,通過血液侵蝕男人身體的所有部位。
女武神的寬鬆同時體現在她的拘束上。可能是她沉湎於性交的甜蜜的緣故吧,被摟住的逃兵不知何時感覺自己能夠動彈了,先從左手拇指開始,接著是左手食指、左手剩餘三根手指、左掌、左臂……如是擴散到全身。
無論這是不是安的疏忽,T都不能再坐以待斃。
而這正中女武神的圈套。
她是那種認為「強暴拚死抵抗的對象才過癮」的有原則的女人。
逃兵一察覺到自己恢復了力氣,便竭力想要掙脫女武神的束縛。奈何女武神早就死死地抱住了他。他越用力挪開安,依附在他身上的嬌軀就纏得越緊。他越想起身離開,臀肉落下所帶來的衝擊便越強。安宛如一條捕獲獵物卻還要嘲弄獵物的蟒蛇,她的解放不過是在圖謀下一次的歡愉。
兩人的交合因而瘋狂起來。少女套弄的力度亦開始失控,肉棒每回抽插都會濺起一朵小水花。「噗嗤噗嗤」的水聲不絕於耳,「啪啪啪」的拍打聲清晰可聞。兩人緊密相連的下體濕漉漉的,隨時都能演變為沉淪的泥潭。
安不再滿足於肉棒對蜜穴的抽插,而是以要收下男人那一對蛋蛋的架勢挺動腰肢,引導肉棒去侵犯守護子宮的那扇大門。在龜頭研磨花蕊的同時,少女適時地依據男人的掙扎程度來回扭動起腰,以便讓T品嘗她的每一處皺褶。天衣無縫的配合使痛感和快感合流一處,這場風暴迅速席捲少女的周身。她不由得發出了快活而狂亂的嬌喘:「對……對!就是這樣……就是要有勁……被強姦爽不爽?」
聽到安的嬌喘,T內心的羞恥感和罪惡感瞬間被扯開一道裂痕。而她接下來的話直接令逃兵的裂痕進化成難以癒合的傷痕。
「嗯啊……看啊……你就是個想要肏女人的下賤男人……在戀人的友人口中射得滿滿的,被強暴都能委身迎合……嗚咕……」女武神夾雜在甜美呻吟中的奚落對他極具殺傷力,「還說什麼愛M小姐,你就是缺女人哈啊……我之後叫簡和那群女僕當著M小姐的面輪姦你,看你談什麼愛……」
無助的逃兵發現,自己明明是在被羞辱,自己的陰莖反而變得更粗更硬。而這只會帶給在場的男女墮落的快樂。
他被迫撕下漂泊浪子的偽裝,卸去船隊顧問的面具,無聲地流下了淚水。如今的他洗盡鉛華,只是過去的記憶中那名和棕發初戀交心的青澀男孩。他不能像許多男人那樣自我麻痹說被強姦很爽,只因那等同於對自己摯愛的背棄。而心中的苦痛在以一種非常扭曲的形式發泄出來。
由陰精、先走汁混合形成的白漿連同少女的嬌嫩小穴一起被陰莖撕扯也似的攪拌著,T的嘴則狠狠地咬在安雪白的香肩上。如果對方不是女武神的話,那股憎恨足以讓少女的右肩化為齏粉。
女武神為愛人這可以算是正視自己的反饋歡欣不已。纖腰用更加粗暴的方式蹂躪著男根,像是要讓陰莖貫穿自己方才甘心。兩人此時此刻的性愛激起了他們內心深處的共鳴。
逃兵雖說還保持著堅韌的自我,可他實際上已然沒有對自己身軀的使用權。釋出的怒火轉瞬間便被擊潰,連牙痕都不見半分。反抗即降順,他的所作所為皆為取悅女武神而存在。作為回應,蜜穴熱情地吮吸著龜頭流出的汁水,勾引肉棒對花心發動勇猛的衝鋒。香汗的氣味惹得男人血脈僨張,按規律收縮的膣壁則在催促男人繼續給予少女應有的精液。
少女毫不留情地姦淫著自己所愛的人,口中流出陣陣放浪的叫床聲:「啊……偷情的大雞巴……在肏小騷屄喔……哈嗚……」銀白的秀髮隨著她上下的起伏而四處飄飛,她的言辭愈發誘人和不堪。男人僅存的理性在不停警告他:這女人是故意這麼做的,一定要忍住。可他整個人在女武神的輪番猛攻下已是搖搖欲墜,象徵高潮的淫水更是牽引著通體酥麻的男人一起奔向高峰。在安妖媚的笑容中,濃厚的種子牛奶遵循雄性本能衝垮了最後一道堤防。失聲的逃兵只能聽憑精液對著子宮口肆意噴射。
他用足足一分半鐘的射精時間再度玷污了他對初戀的愛。
「哈……哈……」陷入虛脫邊緣的男人不停喘息著。對T來說,超乎尋常的射精時間和內射已將他的心智摧毀殆盡。深感內疚的他自覺無顏面對安和M。可惜那樣濃烈的一發射精除了讓兩具不知恥的肉體化作貪得無厭的野獸以外,別無他用。
再者,即便女武神不使用魔術和能力,現在的逃兵也無力逃命了。
因為肉體的相愛沒有就此停止。陰莖未如T所料變回原狀,意猶未盡地在少女的私密處傾瀉著不斷滋長的肉慾。「噗咻噗咻」的聲音顯得無比刺耳。嘗到甜頭的少女則好像有無窮無盡的體力,依舊在從愛人那裡榨取自己所能汲取的一切快樂。
會死的,會死的,會死的。逃兵欲哭無淚。
「死不掉」不代表他不敬畏死亡。
看準了這點的她的心靈為愛人所填滿,平坦的小腹亦受精液的填充變得鼓了起來。但少女絕不會為此感到滿足。她想要擁有他,想要占有他的全部,想要獨自支配他。她決意將想法付諸實踐。
「一天算一次,那五年就有至少一千八百次。T,你認為人類能想到的玩法會只有一千八百種麼?」
注視著T那因畏懼而逐漸緊縮起來的瞳孔,她竊笑起來。
當神采奕奕的女武神出現時,被實體化的M正心不在焉地享用著簡獻上的早餐。友人和戀人早前在廢城的戰鬥和擁吻令她心亂如麻,更讓她難以理解的是佩刀為何會在自己沒有許可的情況下對T造成了傷害。這樣的她對銀髮少女那異樣的紅光滿面非常敏感。
「您看起來精神飽滿,請問是遇上什麼好事了嗎?」知道少女身份的M下意識地在用語上和安保持了一定距離。T還在對方掌控之中,這是她不敢惹怒女武神的最重要的理由。
安和簡互看一眼。女僕長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對此無能為力。
「M小姐不用那麼客氣啦,」女武神笑著趨近M坐著的地方,「叫我安就好。你也可以按往常的說法叫我A。」M有些遲疑,可還是向安提出了問題:「我現在曉得A小姐你是帝國的女武神,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只追著T?他有那麼遭人恨嗎?」
女武神眨了眨眼睛:「T就不會問我這樣的問題。」
「我不是他。」剛才還惴惴不安的棕發馬尾辮女孩當下卻相當沉靜,「我也不奢求什麼。看在談心多年的份上,懇請你告訴我。」
「……帝國到現在都沒有撤銷對黑船隊的通緝。而我向來看心情處理公務。追著T不過是基於跟他的緣分。嘛,儘管說是公務,我也不會抓他去交差的。」
女孩還沒來得及放下心,安之後的發言便令她和簡當場呆住。
「然而我要講清楚,他終究是我的戰利品。」安的笑容是如此的純良無辜,以至於她的話聽來是那麼的讓人不可置信,「我可沒答應說不會對他做什麼,比如……強暴他。」
見棕發女孩愣在那裡,她興奮地貼著M的耳朵,以魅惑至極的語調說道。
「我剛剛就試了一下,你老公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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