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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雨-Reign of Assassins 同人 (3-4)作者:S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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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4 23:53: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Shin
三 卻何信相思最溫柔
告別了李鬼手,江阿生帶著曾靜來到了張家的別院裡。院裡像是被匆匆打掃過,角落還堆積了一些雜物,看得出來以前蕭瑟的模樣,小小的庭院,種了幾棵梨樹,嫩綠的幼芽已經衝破了光禿禿的樹幹,京師的春天來了。
「我們便暫時在這裡歇腳吧。這是我家的別院,以我親戚的名義在打理著,一直以來都很謹慎,不用擔心,這裡不會有他人進出的。」阿生斟了杯熱茶遞給曾靜,兩人坐在庭院的石桌邊,曾靜還在四處打量著周圍環境,接過茶,喝了一小口,放下了茶杯,雙手放在膝蓋上,有些試探性的問道,「這地方,還有其他事,都是你在,運籌的嗎…」
「是。」江阿生從背包里拿出了那長短劍,放在石桌上,攤開來。
「那些人,黑石的那些人,都是我殺的。從三年前,我就開始籌劃了。」他說話的時候,十分冷靜,像是在彙報與自己毫不相干的瑣事一般,江阿生的手放在那長劍上,用食指,從劍柄,貼著劍背慢慢的滑過那沒有紋飾的表面,臨到劍鋒時,突然抬手,手震動劍身發出了蟲鳴版的顫動,然後用手在眉間揉了揉,旋即放下了手,雙手貼在大腿上,挺直了腰杆,又接著說道,「是的,事實,如你所想,與你每晚同床共枕的我,是那個誓死要殺死細雨的張人鳳。」
曾靜避開他的視線,朝著梨樹的方向看著,緩緩的說道,「平生不會相思。是我多情了,我以為,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重生的機會,所以那日走向我的你,我未曾有過半分顧慮。」曾靜站起身,走到梨樹前,此時的她,多了那分冷清,看著背影,還以為是昔日的細雨。兩個人是開誠布公了,也不再偽裝什麼,曾靜嘆了口氣,除了悔恨,還有一絲絲的不甘。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這是元散曲家徐再思的一首曲吧。」他是飽肚聖賢書,卻也涉略詞曲小令。他跟著起了身,不敢走太近,只是在她身後站著, 「阿靜,我說謊了。那天對你說的話,說出口後,才發現,不是我真實所想的,違心的話,很痛,比你那日在橋上刺向我的時候還痛,就像是和你朝夕相處的每一幕飛快的在腦海里閃現,我卻抓不住,和你耳鬢廝磨的瞬間在一點一滴被我撕掉,再一把火燒掉的那種痛苦,否認愛過你,是我這幾年,最難的一次。」
「讓你和我一起生活三年,過著這種粗茶淡飯的日子,辛苦你了。我想著,我的丈夫原來是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每日卻做著這麼低下的活路謀生…那你該是有多恨我們啊,才隱忍了這麼久。這些,是應該的,我們犯下的罪孽,就算我晨昏誦經,是無法消掉這些業障。」她轉過身,看了看阿生,順著他的目光,淡淡的說著。
「情一念,墨盡非空,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阿生一字一句的說道,阿靜只是微微苦笑,抿了抿嘴,「你今日對我說的詩句,比這三年來說的四字成語還多。這幾年,把你給憋壞了吧,要你扮作一個粗人。」側身而過,來到桌前,曾靜看著那泛著銀光的雙劍,搖了搖頭。
「所以你接下來做何打算,你謀劃了這麼久,我在你的故事裡結局會是怎樣,張公子。」或許是不用再假裝,也或許是那種本能的自我保護,她現在更像細雨多一些,有些刻薄不留情面,她無法肯定,肯定自己的心意,和對方的心意,明明是想關心他,卻嘴硬說出這樣的話。
「我知道你現在還很氣,惱我騙了你這麼久。我的打算,我之前和你說的話,就是我對我們的打算。現在這裡歇歇腳,從長計議,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江阿生有點著急了,他是從來沒和細雨打過交道,他的老婆是曾靜,如果自己老婆平日有些不講理,那細雨估計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那種。
「你不怕嗎,跟我共處一室。你就這麼相信我?」阿靜從桌上拿起了短劍,在阿生的胸前筆畫了一下,以前的她,總是一本正緊的過著小日子,突然之間,發現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居然是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對手,就像是長舒了一口氣,不用再一舉一動見陳思熟慮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也或許是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倒是覺得以前的自己活得很荒謬,裝成一個自己想像出來的模樣。
「這個問題該我問你。」江阿生察覺到曾靜的畫風一轉,倒也覺得有趣,便騎驢看唱本,跟著走。「以前是我在暗,你在明。該後怕的,不是你嗎,娘子。」他靠近了幾分,讓短劍直接抵在了自己胸口,有些得意,居高臨下的看著那變得有些狡猾的女子。說著左手握住了曾靜拿劍的手,他的手掌,寬厚而有力,讓掌心中的她,無法動彈。
在養傷的這些日子,曾靜是感受到了阿生的轉變,他不太寡語了,從眼神到舉動,都透露著溫柔而堅定,是那種經歷過風雨的人,才有的那種冷靜。可今日搬到小院來,眼前的這個男子,卻讓她眼前一亮。也是,他們兩個,都還是不足三十的年輕人,只是經過了太多江湖的血洗,或許,連他們都不記得,自己真實的身份了。
「哦,那看來,我得和張公子一較高下,才能讓你輸的心服口服 了。」曾靜手腕一轉,將劍轉向下,鬆開了劍,任憑它墜落,江阿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手一向,便無縫銜接的抓住了劍柄。
「這比試,留到日後,現在比試,豈不是占了娘子你的便宜。」他說著,兩人之間沒有短劍的阻隔,他便又向前邁進一步,走到她面前,曾靜看著逼近的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有些閃躲,便向後退了一步,他收了收下巴,上身稍微向後拉遠些,才可以正視曾靜的雙眼,腳步卻又向前一步。這樣有些輕佻卻新奇的一面,是曾靜從未見過的,真是那個老實本分的江阿生一去不復返了,一下子她竟不知道怎麼接話。要是換做以前的她,誰敢對她言語輕佻,是沒有好下場的,她也並非深諳男女調情。陸竹對她是真,卻也是情點到即止。在她閱讀的經典里,也沒有提及這男女之情,禮尚往來該怎麼辦。
「還有,娘子,你一口一口張公子的叫,不太好吧。」江阿生有種好不容易抓住一個銅牆鐵壁的弱點,欣喜之情,就差溢於言表了,他稍稍一彎腰,氣勢上便壓制了 曾靜。她有些慌張的側過臉,下意識想拔劍相向,下一霎那又意識到自己這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進退之間,她已經靠在石桌上,退無可退。
「得叫相公。」 說著他已經把手中的劍放下,兩人雖然沒有肢體接觸,可連空氣都快被戳破。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一肚子壞水,要不是看你傻乎乎的很老實,我才不會嫁給你呢,還不如嫁那撐船的老高。」曾靜終於還了一句嘴,兩個人看起來只有三歲。
「晚了,我對娘子已經知根知底了,以前我沒下山的時候,師傅叫我得揮慧劍斬情絲,兒女之情,沒有江山社稷重,現在的我,反而覺得,什麼天下仙家,都比不過娘子你叫我的一聲相公來得好。你問我此生怕不怕,為了你,也罷。」說著笑了笑,微微一側頭,像是要親上她的嘴唇,撲哧撲哧的睫毛下,眼神落在了她有些閃爍的瞳孔上,曾靜的身體也變得有些僵硬。
早在黑石收集的各路官員的秘聞中就有一條,首輔家大少爺自出仕以來,便在京中,聲名鵲起,深諳斡旋之道,朝中朝下也廣結良緣,萬花叢中能遊走自如,官場情場皆得意,是大明難得之材。沒想到,這之前收集的信息,因果報應降到了自己頭上,曾靜現在是悔不當初怎麼就被他那副乖巧純良的面孔給欺騙了,原來自己才是在賊窩裡,虧他這些日子裝遲鈍的跟什麼都不懂,這次真的是大海里翻船了。自己明明是想找個普通人過普通的日子,哪知道,自己選的竟然是全縣最,不,普,通的一個單身男子。
江阿生終是沒有親下去,遲遲的,停在了她面前,看著曾靜睜大的眼睛,大概是知道她腦子裡又在作鬥爭了。
「看來,我們這夫妻關係,還得好好修補修補了。我去生火煮飯了。」說著,暗笑了一下,直起了身,不再捉弄她了,向廳房走去。
曾靜表面鎮定自若,心裡卻長長的輸了一口,明明是和自己有肌膚之親的人,怎麼她一下子就無法直視他親昵的舉動了。以前她家裡拿主意的人,現在,真是感覺自己的小動作都被他看在眼裡偷笑八百次了吧。 可惡,這比欺騙更加可惡了。本來她在感情上,就是更不理性的那個,愛憎太分明,太容易被人看穿心思,接下來,她該怎樣和眼前這個人相處呢。
「家裡,家裡可以有什麼可做的菜嗎。」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曾靜還是朝他喊了一聲。
「有,今晚可以兩葷三素了。」他轉身憨厚的笑了笑,就像已經把過去的苦痛都拋到腦後了,等待他們的,只會是歡聲與笑語了。
曾靜嗯了一聲,便小步趕了上來,江阿生也在門口那等著她,等她走到自己身邊,又有些俏皮的背著手,小聲跟她說,「以後我們都不用寅吃卯糧了,娘子,今晚可以稍微多做幾個菜了。」他側身看著她,曾靜環視了下屋子裡簡單的擺設,她是知道張家家底,看著這樸實的小屋,心裡有塊石頭像是放下來了,她只是希望,她們可以回到以前的小日子,但現在來說,這會不會是另一種奢望呢。
入夜了,經過這些日子的折騰,終於可以稍微鬆懈,好好沐浴一下了,阿生已經早早的燒好熱水,倒入了木桶中,曾靜看見一旁的香薰,一絲暖意湧上心頭,搖了搖頭,用火燭將檀香引燃,解去衣物,放在架子上,然後沒入水中。她慢慢閉上雙眼,享受此刻的溫熱,四周瀰漫著氤氳汽。
那個人,在此生之前,到底,過著怎樣的日子呢,他的世界,會有我嗎。
沐浴完,曾靜穿上阿生備好嶄新的衣裳,走到了裡屋,坐在在鏡子前,看見梳妝檯上放好的小件,只能再次感嘆阿生設想的十分周全了,她放下了剛洗好的束髮,用木梳梳著頭髮,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忽然有些失神。
「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曾靜飄的很遠的思緒被一聲關切的詢問打斷。
「啊,沒什麼,謝謝你購置的這麼東西,沒想到你都準備好了。」曾靜放下梳子回過神來,只見那個披著發,只著了一件單衣的男子走進了屋來,搖曳的燈光下,也映照出他那光潔的面容,和自己印象中的江阿生相差甚遠。
「又盯著你相公,看什麼看的這麼出神呢。」阿生笑了笑,他已經將頭髮擦的半干不幹的了,看見裡屋點起了蠟燭,便走了進來。恍惚間,曾靜看見了那個劍眉星目的男人,就算只是匆匆見過幾面,那樣的模樣也可以讓人留念於心,就算如今骨相變了,她也能隱約感覺到他的存在。
「在看你,認真打理一下,原來也可以變得好看。也或許,如果我不是被我自己的雙眼蒙蔽,一廂情願,也早該看出來你不是一般人了。」說著不自覺的笑了笑,又轉過身,繼續梳理。
「你是在說我,還是在說張人鳳啊。你說好看的那個,怕不是在說那張臉皮吧。」說著拉過一張凳子,坐在了曾靜的旁邊。
「我認識這個叫張人鳳的人嗎,我記得我嫁的人可叫江阿生。」說罷,停下手中的動作,可能是剛沐浴完,身心都沒什麼包袱,便索性和他玩了起來,看了看在一旁支著下巴的男人。
燭光下的他,第一次,在這顯得平淡無奇的日常對話中,毫無保留的,用那樣深情的眼神看著她。她對上他那毫不掩飾的眼神,卻像是一下子回到了那天橋上,他的眼睛,在那黑暗中的至死難忘的眼神,明明和現在自己看見的,一模一樣,她挑了挑眉,太陽穴跳動了一下,轉眼便低下了頭。
「怎麼了,不舒服嗎。」阿生看她突然變了神色,也意識到可能是自己做了什麼又讓她想起以前的事了。
「你的眼神,是怎麼做到的。就算是我,也無法收藏起我的殺氣,為什麼,你可以,活得完全不像你自己。」她握住手中的木梳,拽的死死的。
「因為你。」 阿生不假思索的說了這三個字。
空氣有些靜默,仿佛能聽見他喉嚨間吞咽的聲音,連火燭都燒的劈啦啪啦的作響。
「因為和你相處的日子,讓我放下了對你的仇恨。婚後,你一般都睡的很警醒,卻唯獨有一次,你半夜說了夢話。」阿生從她手中拿過梳子,一隻手挽起一束頭髮,一隻手溫柔的給她從上到下梳理著。「你說著,『不要,不要,不要….』,很驚恐的樣子,還流了淚,一個濫殺無辜的人,是不會感到如此愧疚和恐懼的,我還從來沒見過你的流淚,到底是夢見了什麼兇險的事。」
曾靜一轉過頭,在阿生手上的頭髮順勢被抽離了出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凝望著他,那火光在她有些濕潤的眼眶中跳動。「他叫陸竹,是我此生決定最後殺的一個人,也是給我重生的那一位。那天,是他的忌日。」在燈下,曾靜緩緩地將自己是如何遇到陸竹,陸竹又是怎樣糾纏了自己三個月,最後,又是怎麼捨生成全了自己,一一講給了阿生聽。
聽著聽著,江阿生的表情從最開始的震驚,到不解,再到聽的有些好奇,聽著陸竹給那個時候還有些暴戾的細雨每天講經布道,細雨不聽,就拔劍相向,自己又打不過別人,陸竹招招退讓,她都無法擊中別人要害,於是自己就開始摔經書,吵著要去把寺廟裡的和尚都殺了,說世界上最討厭那些整天念念叨叨講些沒用的大道理的和尚。講的這些地方,不僅是阿生覺得好笑,連曾靜自己都覺得有些丟臉。
然後講到有一天,講的是法華經的一章,想捉弄陸竹的細雨,突然挑釁的問道,如果你和女子都未有過肌膚之親,那又怎麼知道世界上的所有妙法能超越那水乳交融的美妙,說沒有實踐過的人沒有評價的資格,然後可把陸竹給氣的個半死。說著這裡,曾靜和阿生都已經頓時笑出了聲,那個時候的細雨真是太無理取鬧了,然後又說,那是她第一次看見陸竹眼睛裡多出了一絲猶豫,她不相信和尚不會動情,不會,那是因為他們沒有遇見一個讓自己心動的人,可以觸摸到的溫暖,比那虛幻的佛祖,來的真實上千倍。她有些自責,或許正是她一次又一次的任性,才讓陸竹選擇了最後的那條路吧。
只是沒想到,三個月這麼快就過了。她和陸竹,早已是互生情愫,她一心想逼他還俗,說就算打不贏她,她還是可以殺了他身邊的所有人,而或許是他也在搖擺,所以教了她最後那四招破解之法,卻沒想到,禪機一過,緣即滅矣。他最終得了他苦苦追求的道,卻也終是,和她錯身失散於浮生明晦之中。
也是經此一役,她才懂了他曾誦讀的那些經書,陸竹不是要她能記背這些詞句,而是想藉此化解她心中的戾氣和執念。她回過頭,才發現自己渡過了人生最快樂的三個月。她將陸竹的法器和羅摩遺體一併帶回了云何寺,在那裡修行了幾個月,才再回到了京城裡。
終於說完了這來龍去脈,曾靜好像完成了這遲來的懺悔,她終於能夠直面自己的過去,直面自己錯過的因果。江阿生也是靜靜地聽著,偶爾附和的點著頭,他從未看見過如果生鮮活潑的阿靜,講著那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一幕幕,而他也慢慢的在走進她的過去,在他眼裡,那個為愛執著的女子,正是因為阿靜身體里還活著那個愛恨分明的細雨,才會成全了他們兩個這段情緣,如不是細雨的篤信愛情,飽受過往折磨而多情的阿靜也不會在當晚,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替張家討回公道。在江阿生看來,就像張人鳳是他,江阿生也是他一樣。細雨是曾靜,曾靜也是細雨。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現在的他們,是繼續背負著他人的生命和希冀,卻也努力重新前行罷了。
「看起來,細雨很愛陸竹,或許更是陸竹教會了細雨什麼才是真正的愛。那位陸竹,是知她悲喜的那一位。只是,他是知道她不可求,也知道他不必候。放手,或許最好的結局。」阿生輕輕的拍了拍曾靜的背,兩個人聊到發梢都已經變得乾爽了,連燈燭都快燃盡了,就像是兩個相識很久的老友在訴說一段陳年的往事,是講著別人的故事,而當下兩人的心,從未如此近。
「你不介意嗎。我和陸竹之間的事。」她把這一切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是不想再隱藏什麼,講謊言太沉重了,活在一個虛假的身份中,就連說愛這個字,都變得千難萬險,不僅要自欺欺人,還要無時無刻的否認自己過往的一切。她想知道,自己眼前這個說還愛自己的男人,能不能接受自己的過去,她想要慢慢的,把自己的過去,都告訴他,首先,她需誠實的面對陸竹這個男人,這段並不成熟的感情,繼而才能去面對她和阿生之間這道生死的鴻溝。
他又湊近了一些,手臂穿過她的長髮,將她擁入懷中,「怎麼可能不介意呢,但是我說過,就算你是江洋大盜,也是我的老婆。那句話,也是我的真心。」他頓了頓,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這顆痛苦而因復仇心切而接近癲狂的心,曾經無法領略你對我毫無保留的摯愛之情,也或許是自從我接過那合卺酒的那天起,就在那酒杯中注入了無限的疼痛,我睡在你身邊,你溫暖了我的身體,像是慢慢的,撒上灰燼,撒在我無法痊癒的傷口之上,卻撫平了我的陣痛,從何時開始,你漸漸點燃了我的整個世界,那個快要消失的世界,你每天對我說的那麼簡短的話語,我們吃的粗茶淡飯,對失去了一切的我來說,變得無比珍貴。直到你我對峙那晚,我才明白,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若你不在身旁,就算殺了所有仇人,那又怎樣。那一刻,我想要回家,好想回家,一個有你的家,阿靜…」
男人說著說著,竟紅了眼眶,連抱著人的手臂,也不禁用了幾分力。她靜靜地聽著他胸膛的起伏,卻也潸然淚下。
既然世人都無法參透天機命數,我又為何只相信我今生相思相念的人,是陪在我我身邊那樣溫柔的你啊。
四 但願茫茫天涯之中能有某位
搬入別院後幾日便入了正月,春寒還料峭,京師這天氣早晚的涼意有些入骨,於是乎,每日睜開眼,曾靜都是在阿生懷裡醒來的,準確的說,是每晚閉眼的時候,兩個人還是在床上一左一右躺的好好的,早晨一睜眼,就是阿生挪到床的內側,抱著阿靜,一隻手還枕在她身下,另一隻手只輕輕的搭在她腹上,生怕壓著了她。
她是警覺的,也是知道半夜那動靜,從前的兩人都是相敬如賓,連房事都是用手指頭能數的過來次數,也對,白日能對著自己的仇人能裝聾作啞,夜晚,他怕是打著十八分的精神熬過了這麼一晚又一晚吧,哪怕是夢中說漏的一個字,今日也不會如此了。可想而知他的日和夜,神經都是如此緊繃過活著。現在的他倆,能夠放下這些包袱,對著枕邊人不再抱有戒備之心,原來,也可以睡的這麼酣甜,真是辛苦了,兩個人,都辛苦了。
於是乎,半夜被驚醒的阿靜,也是順著阿生的動作,鑽進了他的懷裡。她從未被人這麼安穩的懷抱著入睡,那人的一呼一吸,自己都聽的這麼清楚。原來,枕在一個人手臂上睡著的感覺,是這麼舒服,原來,不用提心弔膽,可以好好睡一覺,人是這麼的輕鬆,原來,在那樣寬厚的胸膛和微微的鼾聲中,伴著晨曦醒來,這,不是夢。
這一年,洪武十九,大明就如這朝日,在這東方的地平線,緩緩的升起,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竟連普通老百姓的臉上,也掛著對未來小日子的期盼之情。
這幾日,阿生是偶爾進進出出院子,像是在操辦著什麼事物,曾靜也是只見一大叔,名叫張福,常來院子裡打理送信,看著,有些面熟,便問阿生是否有什麼事,阿生也是笑笑說道遠房親戚的事,需要自己整理整理,讓她不必擔心。
今日一大早,阿生便在院裡和張福交代著什麼,兩人看起來深色很是嚴峻,像是有些很棘手的事發生了。曾靜剛睜眼,聽見院子裡的動靜便批了件外衣走出來,那大叔也是識趣的退了下去。阿生看到還有些睡意朦朧的阿靜向他走來,一邊問了她昨晚睡的還可好,一邊把阿靜肩上的衣服往合攏了一些,怕她著了涼,溫柔的說道自己接下來會出去幾日,不過一定趕在上元節前回來,便又往屋裡走,像是要拿什麼東西。
曾靜看著這幾日他在書房裡讀著一些書信,昨日又收拾了行囊,還帶上了佩劍,心裡自然是惴惴不安,用腳趾頭猜也猜得到自己的丈夫想做什麼。雖是不想干涉過多,這前前後後才支支吾吾的,不好打探,可最後還是擔憂占據了上風,便卻也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此行前去何處,很危險嗎。」江阿生看著此刻在自己面前,如此真實,情真意切的人兒,竟有些暗自歡喜,「如果我告訴了娘子你,你會讓我別去,不過,阿靜你怕也是猜到了我要去做什麼吧,就算你勸阻,我也還是要去。」
她果然是估摸對了,這些日子阿生恐怕是一直在和線人們聯絡,估計是在搜羅和黑石有關的消息,今日他走的這麼突然,怕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自從轉輪王一死,黑石便群龍無首,各地的組織小頭目有些是立馬開始爭奪起了下一任首領之位,掀起了又一波腥風血雨,有些呢,則是擔心這殺死轉輪王的不世高手,下一個便是來取自己的項上人頭,於是連夜攜家帶口,趕緊東躲西藏。這江湖,和朝堂,不是如出一轍嗎,換湯不換藥,有人的地方,便會覬覦這無上的權利,歲月流轉,這紛爭便永不會停息。
「阿生,是和黑石的事有關嗎?你明明可以全身而退,為什麼還要躺這趟渾水呢。我以為,你已經放下這一切了。」曾靜有些激動,走上前來,也不顧大衣滑落在地上。她還沉靜在別院的小日子當中,這突如其來的離別,打得她,措手不及。
「娘子,我出去幾日便回來,我答應你,等處理完這些事,我們便再也不問江湖世事。只是,這件事,我開了頭,便要收了這尾。若置之不理,恐後患無窮。」江阿生仿佛話中有話,看樣子也沒有想給曾靜解釋清楚的念頭。
「一個黑石倒下,還會有另一個黑石,餘孽燒不盡,連我都懂得這個道理,你,何苦這麼執著呢。我可以理解你昔日苦心經營的一些謀劃,可是為什麼,你大仇得報,為何還要糾纏於江湖。」曾靜的話中有些哽咽,她擔憂的,是他的性命安危,也更是那纏繞在他和她之間的心魔。她以為這一切都歸於平靜了,可是,如果他還是介意,還是執意要趕盡殺絕,為了過去的仇恨,拋下眼前的生活,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阿靜,相信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答應你,等我回來,一定和你解釋清楚。」說著,他心頭也是百般不是滋味,可這線報來的太突然,他本想等阿靜修養好了,再和她從長計議的,沒想到計劃不如變化,如果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匆匆整理好了行囊,便準備啟程,外面的馬匹已經候著了。
「你還沒有看清張人鳳的結局嗎,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像你一樣,這麼幸運,五臟六腑異於常人,可以有人把你從河中撈起來,還有人肯給你易容,可以給你一次重生的機會,江阿生!」曾靜是第一次有些發怒了,她害怕了,那種患得患失的恐懼,占據了她原有的理智。
「阿靜,我會回來的,我答應你,很快,就回來了,很快… 」江阿生也知道自己不該這麼糊裡糊塗就把人家一個人丟下跑去做些自己三言兩語無法解釋清楚的事情,但他更不能再讓自己心愛的人跟著自己以身犯險,只是,這是他必須要做的,如果他能了結這件事,他會一五一十,毫不保留的告訴她這來龍去脈,他保證,不會欺瞞她任何事,只是現在,時機太不巧了。他一把上前,緊緊的抱住因發怒而有些顫抖的曾靜,緊緊的抱著懷裡那個因失落而毫無回應的人。
人啊,正因為人的悲喜都不能相通,所以相互理解變得異常艱難。江阿生心裡想的,和曾靜想的,卻不是同一件事,他以為她因誤解自己繼續殺戮而失望,他只想承擔起這一切責任,不想讓心愛的人再沾染一滴鮮血。而她,卻是因為眼看自己曾篤信的一切,愛情和愛人,不僅失信,還要走向那自己曾踏上的不歸路而心痛。明明是兩個相互深愛對方的人,卻因為這些誤會,而不必要的生分了。原來,再相愛的人,也無法避免這些失誤,這不是誰的錯,原來,愛上一個人,便要承受這隨之而來的輾轉反側,或許今日,兩個人,才第一次體會到了,原來是這世界上,還有除了生死以外,另外的,令人疼痛的原因。說不出的話,和無法傳達的心意,也會讓人,隱隱作痛。
江阿生深深的親吻曾靜的額頭,便戀戀不捨的匆匆離開。曾靜穿著單薄的衣服在清晨的寒風中,一個人,有些落寞失神的坐在了院子裡。
或許對於細雨來說,最為難的,是活成那個冷血殘忍的自己,而對於現在的曾靜來說,世上最大的折磨,莫過於在被愛的同時又帶著輕視了。她那樣小心翼翼用曾靜的身份的活著,抱著對愛情僅剩的一絲希望,一切都奉獻給了自己最愛的阿生。愛情,這曾是救贖她的解藥,如今,倒像是太過靈敏的機關陷阱。她如驚弓之鳥,因為沒有被如此溫柔愛過,所以將他人的保護誤以為是對自己的輕視,曾經那樣的堅定,現在面對心愛的人,卻又搖擺不定。
她偶爾會想,如果,如果一切都還被揭穿,如果自己想要的幸福很簡單,那或許人和人都會少痛苦一些嗎,她可以一直幸福的活在那美好的假象里嗎。在那清貧的虛假身份中,他們都活成對方想要的樣子,又或者一直帶著面具生活,是不是會少一分介意呢。揭開謎底,坦誠相對,她是預期了後果,她也做好了面對現實的準備,是的,傷害會總是存在。要在細水長流中接受不完美的可能性,接受兩個人的純粹的過去所帶來的惡果。站在兩個對立的身份之間,飽暖思淫慾,如果有選擇的可能性,她和他,又會怎麼做。
忽然,近身響起了零零碎碎的腳步聲,曾靜警覺的抬頭一看,來者是張福。張福恭敬的給曾靜作揖,飽經風霜的臉上流露著一絲親切。
「院裡天氣涼,夫人還是進屋歇息吧。少爺剛才交代了,他這一走,夫人肯定不開心,會生氣,所以差我來這候著。」張福畢恭畢敬的說著,這一口一個夫人的叫著,把曾靜給叫的夠愣。
「福叔你不必叫我夫人,叫我阿靜就好了,不用這麼拘禮的。」曾靜連忙起身,擺擺手說道,她這前半輩子過著腥風血雨的生活,之前又過著粗茶淡飯的日子,何時被人叫過小姐夫人啊。
「夫人不必介懷,我是從小看著少爺長大的,少爺就是我最親的親人了。少爺待夫人如此,張福也是定當好好照顧夫人您。」說著曾靜還有些尷尬的沒反應過來,張福便已經把她落在房裡地上的外衣給遞來過來,曾靜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給伺候著,感覺兩隻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這老管家前前後後已經利索的給曾靜打好了洗臉水,又說著去給夫人備一點早飯便又消失的沒影了。和張福的簡單幾句,反而讓曾靜暫時的從剛才的僵執的氣氛中抽離了出來。她剛梳洗完畢,只見張福已經端著熱噴噴的饅頭和粥進了屋,放在了廳里的桌子上,還給旁邊端了一新燒的炭火來取暖,老人家雷厲風行,不愧是專業幾十年的管家,果然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
曾靜這有些拘謹的走過來,看著旁邊和藹可親的張福,連忙說,「福叔,你也坐著一起吃吧,我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
張福笑了笑,在一旁筆直站著,「夫人不必擔心張福,快趁熱吃吧。昨個少爺便交代了接下來這些日子夫人的起居膳食,少爺叮囑的,張福都記住的。」
曾靜有些苦笑,也不再爭辯。原來自己夫君以前就是這麼被人捧著過日子的嗎,他是怎麼適應這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巨變啊,看來她對阿生這些年來的經歷還是知之甚少啊。
「對了福叔,你說你從小看著阿生長大的,那你便是跟隨前首輔的吧,可是,四年前… 」曾靜一邊喝著熱乎乎的粥,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轉眼問到。
「是啊,哎,世事難料啊,我看著小少爺從襁褓里長大,可惜小少爺天生身子骨就弱,小時候,老是遭病,後來一個大師路過府上,給少爺算了一卦,老爺也是心疼少爺,便一狠心把少爺給送上崑崙山,誒,沒想到,那山上怕不是有什麼靈氣,少爺身子好轉了很多,可是於是這一去啊,便是十多年。後來老爺身子骨不太好了,少爺硬是要回來,便下了山。哪知道啊,本以為一家團聚,盼來了好日子,結果,哎… 我那陣子家裡有白事,老爺夫人好心,便准我告假回鄉,我那晚,也就不再府上… 再後來,少爺不知道從哪裡尋到了我的下落,我也就一直在這後面幫少爺打理著張家的事兒,一直到今天。我呀,這輩子,都會一直著伺候少爺,以報答老爺和夫人的恩情。」張福悠悠的說著前塵往事,曾靜這個話中人拿著手中的饅頭,也難以下咽。
「真是… 辛苦你了… 這些年… 」曾靜一下次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到張家只是細雨經手的其中一個受害者。那些在黑石手下喪生的冤魂,對於兇手來說,那只是一瞬的轟鳴,但對於被黑石所傷害的家庭來說,那是一輩子的痛楚,而這些都將湮滅在不為人知的歷史中。
「夫人也不必介懷,少爺說了,他已經原諒夫人了,他明白,張福也明白,不怪夫人。現在看著小少爺能和夫人一起過日子,或許老爺夫人也是泉下有知吧。」話語剛落,曾靜腦里轟的一聲,她有些驚愕的看向旁邊這個長者。
「你,福叔你,知道,我… 」震驚之餘,手裡的饅頭已經被拽出了印子。
「嗯,知道的,少爺大約一個月前讓我把別院清理出來的時候,便和我說了。起初,張福也不懂,可慢慢的,想起以前少爺給我說的事兒,再看看少爺這麼無微不至的照顧夫人,張福是個粗人,可張福也知道個大概了。」
「他… 他… 都給你說了嗎… 」 曾靜頓時自覺無地自容,說著一把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走到張福面前,正要給他跪下來,就被張福一下子給扶住了。
「夫人這又是何必呢!張福可受不起啊。都已經過去了啊,夫人不必自責了。」張福趕緊把曾靜扶了起來,兩個人一下子面面相覷,曾靜的手還顫抖著,因為昔日的噩夢和觸目驚心的罪惡感,這是向善之人平生都會為止而承受的煎熬。
「我,這是我的罪過,我重新活在這世上,才發現,死亡原來是最輕易的解脫。可就算我晨昏誦經,可好像,也無法彌補我曾經犯下滔天的罪行,內心… 也會時常痛苦。」曾靜看著面前這有些飽含淚水的老人,一時間只覺羞愧無比。
「夫人,你的苦痛,少爺心裡也明白的很。不止一次,少爺曾告訴張福,他想要放棄這復仇,因為他覺得,如果要他失去這安穩的日子,少爺會覺得後悔。夫人啊,若前程的因果能換來你和少爺現在的和和美美,張福覺得,老天開眼了。」張福也是苦口婆心的勸說著,曾靜也是一邊聽著,一邊默默地點著頭回應道。
「夫人啊,這粥快趁熱喝了吧,別涼了。少爺差我整理了好多他的書信和摘記,都放在書房呢,說是怕夫人胡思亂想,倒不如把這些有的沒的都拿給夫人看看。」張福把曾靜虛扶回桌邊,又打起了精神,中氣十足的給曾靜說道。
「你是說,阿生之前,哦不,應該說,是張少爺的筆錄嗎。」曾靜也是稍微平靜了一點,有些好奇的問道。
「是啊,少爺說,誒,其實是少爺偷偷給我說的,他擔心夫人一聲不吭的就走了,所以讓張福在這照顧著夫人。夫人,你可別跟少爺說這是我說的,我們家少爺,其實對人可好了,有時候就是捨不得說,什麼都藏在心裡,從小就這樣。」曾靜聽到有些哭笑不得。
「這,福叔你說的,倒挺像他的作風的。」說著又苦笑了一下,心想,原來這傢伙是怕自己不辭而別啊。
「是啊,都是些少爺以前往來的書信,還有,我們家少爺可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還寫了可多東西了。」張福一個勁的夸著他們家少爺,就像是王婆賣瓜。
「阿生,和我在一起過日子,真是為難他了。前幾日,他說了好多一連串四個字四個字的,說的話,都比和他相處的大半年加起來的還多,可是憋壞他了吧。」曾靜說的神色變得有些心酸。
「嘿嘿,夫人有所不知,如果給少爺選擇的餘地,少爺更喜歡現在的日子,往日在張府,少爺活的,是為老爺夫人活著的,嫡子嫡孫,少爺一出生便是這個命,活的,也不是像夫人想的那般自在快樂。」張福是意識到旁邊人的落寞,這麼大歲數,他還是會察言觀色的,連忙解釋道。
「嗯,他,阿生也好,張人鳳也好,其實,我都不太了解。原來枕邊人,是這樣啊,我,偶爾也會覺得驚訝,原來他是這樣的人啊。」曾靜說著說著有些嘆息,搖了搖頭。
張福見狀,也就不好再叨擾,又轉達了一些叮囑,便退下了。
曾靜用過早膳,自己又清洗完畢用具,便去了小院的書房。推開門,有淡淡的筆墨香味,這裡安然擺放著一摞摞的書冊,硯台旁邊擺放著一張紙,上面寫著短短几個字,有些潦草,字跡卻透著寸勁,怕是急匆匆寫下來的。
「見字如晤。」 看來自己的丈夫是想把自己的過去都通過這些書信傳達給自己,曾靜環視了這一屋子的書冊,笑了笑,低聲說道,「你這是算好了日子,讓我好些忙活啊阿生。」
曾靜不止識字,少時讀過習過的經典也不少,只是這些年變得有些生疏了。再次拾起這些書本,反而有種親切感,或許,如果自己還活在那個時候,活在臨安,她會過上平常人家的安穩日子嗎。
轉眼間,曾靜整理了一些書信,筆錄,搬到案台上,又推開了窗,讓陽光飄散進屋來,翻開了張人鳳和自己家人的書信,安然的閱讀了起來。看著那工整飄逸的字跡,讓人不禁開始遐想…
於是乎,每天打理完家裡事務,曾靜便在書房一個勁兒的閱讀著那些書冊,她實在是太好奇了,裡面那人鮮活的身影躍然紙上,她嘗試著描摹出一個完整的人像,嘗試著把那張過於俊美的臉鑲嵌在自己腦海中拼湊的人上,那個少年,偶爾輕狂洒脫,偶爾又風情萬般,是悠然自得,也是繪海納百川,還有那纏綿悱惻的詩句,那眉目間的風月,他甚至,比陸竹,更加溫柔而凜冽。這人世間,竟然有自己夫君這樣的人存在,他仿佛就是她兒時幻想中如風花雪月一般存在的戀人。
讀到情深處,看著張人鳳寫給自己母親的信件,曾靜頓時腦中又湧現出那日告別的情景,是越想越難過,甚至後悔沒有好好的和阿生說再見。如果他此行,出了什麼差錯,如果,他又招惹了什麼人,如果….. 那自己對他說的最後的話語,竟然是責怪和誤解,那她該怎麼辦…
日子又靜悄悄的過了幾天,這條曾靜在打理書房一個角落時,找到了一個暗格,裡面便是前些日子,阿生的一些往來通信。信上是有些暗號,可這對於前殺手的曾靜來說,是悉數瞭然於心。那日便借著張福來送食材詢問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張福是如實交代自己經手的消息,可他也只是個中間傳信的,不知道個大概,不過他倒是提到了錦衣衛什麼什麼的。曾靜嘗試著拼湊阿生的計劃,還是不太能確定他到底在籌謀個什麼。這過去了幾日,離上元節還有些時日,可曾靜卻在家中等的有些坐立不安了。思前想後,便稍微喬裝打扮了一下,去了昔日道上的人常去的酒館,想看能不能探聽到一些消息。
她是有些時日沒到這龍蛇混雜之地了,這不去還好,一去,看著人聲鼎沸,嘈雜的酒館裡,好不熱鬧,有些人在彈冠相慶,有些人卻在呵斥撒野。仔細一聽,才知道,前日黑石殘部被召集,在南京城外,竟然推選了一個新的首領。江湖人都聽聞,黑石四大高手,轉輪王,細雨,雷彬,彩戲師,皆以殞命,葉綻青也不知所蹤。這下子,卻突然跑出一個自稱是殺死轉輪王的高手,拿著轉輪王的佩劍,三兩下解決了敢有異議的人,然後也名正言順的坐上了頭把交椅,現在也叫那蒙面人,轉輪王。酒館裡三教九流的,也是議論紛紛,果然,這江湖上,消息真是長了腿,不日整個京師都傳遍了這事。曾靜三兩下把這碎片給拼接了起來,心底暗暗的捏了把汗,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樣,他,為何會如此莽然行事。
那日她惴惴不安的回了家,以為阿生很快就會回來,哪知道,一連幾天,也不見他的蹤影,問了福叔,張福也說少爺自從離家,就沒有傳來消息了。越發不安的曾靜,一連幾天去了城裡城外的據點探聽消息,可那個轉輪王,卻自那日,便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只從幕後傳來各種指令,不再露面。
一轉眼,就到了正月十五的前夜,正月期間,家家戶戶都張燈結彩,一派祥和的氣息,大街小巷也是張羅著燈會的布置。俗話說,天上仙境,人間燈節。上元節,便是一年之中首個月圓之夜。自從太祖即位後,這節日更是一年中的重中之重,太祖不惜花重金招徠天下富商,放燈一連十日。南京城內盛搭彩樓,秦淮河夜夜燃放水燈萬盞,蔚為大觀,而夫子廟燈會,一直欣欣向榮,熱鬧非凡,更是南京城的重頭大戲。相比起來,張家的小院裡,為了掩人耳目,便顯得素凈清靜許多。曾靜這一等,便是半月了。
夜晚,曾靜從一處酒館回來,也很是疲憊了,摘掉面紗,稍微梳洗了一下,便準備入睡了,這些日子,是她和阿生成親後,第一次,分離這麼久的日子,她聽不到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是否還安好,她也是無法再動用以前的人脈關係,只能在暗處悄悄的打探,一切,都是如此的焦灼。
近日,她是稀稀疏疏的聽到了一些關於城內錦衣衛的人手調動的傳聞。雖是江湖,可宮裡的變動也會透過各種小道,傳到這暗處。馬上就到了約定的期限了,阿生,他會回來嗎。
是夜,竟然下起了暴雨,春雷陣陣。榻上的曾靜也是迷迷糊糊的,不安穩的睡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驚雷霹靂,電光火石,突然把曾靜給嚇醒,她滿頭大汗,恐是又做噩夢了,黑夜中,是看不清屋內,可她揉揉眼,定睛一看,窗前的桌子上竟趴著一個人。
「阿生,你回來了!」她又驚又喜,一股腦的完全忘記了之前生氣不安的原因了,立馬衝下了床,趕緊搖了搖趴在桌子上的人。
阿生前半夜輕聲輕腳的回了家,就是怕驚醒了入睡的娘子,才一個人孤零零的趴在桌上,稍微閉目養養神。這一下子看見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跑到了自己面前,自然也是開心的不得了,一下子狠狠的抱住了曾靜。
「阿生你回來了,你去哪了,我好擔心你,我還以為我在做夢。」曾靜連連問道,這懷抱里的真切的溫熱才可以讓她確信自己不是在夢中。
「傻瓜,我說過十五前一定回來,怎麼會失信。」說著拍拍她的頭,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插進她的秀髮,順了順她的長髮。
「你沒有受傷吧,我整日整夜為你擔心,你去哪裡了,怎麼一個信都不捎回來。」說著曾靜抬起了頭著急的責怪道。哪知道他一個側身,從凳子上一把把曾靜給打橫抱了起來,笑了笑,也不狡辯,只是等她發泄這脾氣。
也是偶爾才會想起,他們還是血氣方剛的青年人,只是陰差陽錯的假扮著老夫老妻相敬如賓過日子罷了。阿生又轉念一想,以前的細雨,怕是比現在自己懷裡支支吾吾的人兒要任性潑辣千萬分吧,他真是該謝天謝地了。說著也不顧懷裡的人反抗,硬是把她抱到了床上,然後自己坐到床邊,脫下了鞋子和衣物,背後的曾靜一下子彈坐了起來,在背後碎碎念道,「江阿生,你今天要是不交代清楚你去了哪裡,做了什麼,我可真的要生氣了!」
她一下子真是又把這麼多天生的悶氣給找了回來,女人啊女人,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阿生也只是呵呵的笑著,把衣服疊好放在架子上,回到床上,躺了下來,看著坐在床上還不肯罷休的曾靜,有些疲倦,卻仍舊耐心的安慰道,「你又在我的夢裡面跑了一宿了,阿靜,你也該累了吧,要不你再睡一會兒,為夫也再睡一會兒,我們再睡會兒,明兒再說吧,娘子。」說著一伸手,把曾靜順勢輕柔的給拉入了懷裡。
他的下巴靠著她的秀髮,深吸一口她發梢間的花香味,是知道自己幾日未打理的鬍渣蟄人,便沒有貼著她的臉,又喃喃自語,「今晚來不及梳洗了,要娘子你忍忍這味道了。」懷裡的人本是要再追問什麼,卻也是被他的胸口給抵住,沒法開口,只能假意在他懷裡掙扎了一下,默默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那聲嬌嗔的 「好吧」也是小聲的不能再小聲,被淹沒在了對方的沉重的呼吸聲中。
當我和你四目交接之時,我瞥見那微弱的晨曦,
有過往塵埃中的糾葛,也有我曾經所不能釋懷的許多。
我能清晰的感知到萬物在流逝,就在我看到你的這一瞬間。
就像世人所說只有用眼睛相愛的人才會分開,
對於用心在相愛的人來說,這世間,便不會有離別。
願茫茫天涯之中,能有某位。
但願茫茫天涯之中,能與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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