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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瑛傳奇 (1-5)作者:暗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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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4 23:18: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趙瑛傳奇
作者:暗之子
第一節:祭壇
西元414年,涼州樂都。原本是南涼國的國都,其中卻布滿了西秦的軍隊,他們密密麻麻地包圍著都城中心的祭壇,仿佛這裡是世界的焦點。
西秦主乞伏熾磐為慶祝大軍討滅南涼,同時向上天祈求稱霸涼州,決定在樂都的祭天天壇上舉行一次盛大的祭祀。
西秦十萬大軍披著閃閃發光的銀甲、整整齊齊地在天祭四周列隊,如林般的旌旗迎風飄揚,幾乎要將天空完全遮擋,在將士們那一浪接一浪如雷般的歡呼聲下,這座被征服的城市發出陣陣顫抖。
在華麗的祭壇下面,兩個赤膊大漢正汗流浹背地按著一頭拚命掙扎的豬,其中一個用左手按定豬頭後,右手則抽出兩尺長的大砍刀,壓在豬那肥厚的脖子上,便來回拖動,而那個無法動彈的畜生則只能發出陣陣悽厲的哀號聲。
不消片刻,一顆碩大的豬腦袋,便隨著大股大股噴出的血花,滾落到地面上。
然而沒了頭的豬身,反而掙扎得更厲害了,好不容易堅持到它停止活動時,那兩個渾身是血的大漢早已氣喘吁吁、狼狽不堪了。
在祭壇旁邊,一位身穿戎裝的高大男子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由得壞笑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看來始終是宰人比較方便呢。」早在那頭豬被宰之前,一頭肥羊已經在他們手中身首異處,自然也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
在祭壇上擺放著三張鋪上了紅布的桌子,是用來擺放祭品的屍身;而祭台上方則擺放著三個碟子,用來陳列祭品的首級。
當豬首、羊首、豬身、羊身擺放好後,則只空著中間的桌子和碟子了。
這時眾人的目光都很自然地移到後面,因為最後的祭品馬上就要押上來了。
這件祭品既不是畜生也不是家禽,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
那女人雖年近四十,但面容看上去,仍在三十歲出頭的少婦,身材也如少婦般的豐滿。
紮實的四肢顯然是行伍出身的人,一雙渾圓飽滿的乳房呈八字型地在胸前分開。
兩顆圓圓的、尖尖的乳頭分別向兩邊突出,充滿了成熟女人的韻味。
女人的雙手被結實地反綁在身後,同時渾身都塗滿了如同太陽油一般的油脂,閃閃的油光使得女人的身材顯得更凹凸有致、性感誘人。
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前秦女營中最後的一名女戰士--趙瑛。
看到自己光脫脫地站在四周密密麻麻的男人面前,趙瑛不由羞得滿臉通紅,巨大的屈辱感還是稍稍蓋過了死亡的恐懼。
在身後獄卒的叫罵和推搡下,趙瑛才勉強地向前挪了幾步,她看著前面遠方的祭壇,知道那兒將是自己人生的終點。
在死亡來臨之時,過去的回憶、姐妹們的笑臉逐一呈現在她的眼前,尤其回憶起自己的娘娘--張秀蘭臨刑前那視死如歸的風采。
想到這裡,趙瑛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肉身,暗暗說道:「不能在這些畜生面前丟女營戰士們的臉!腦袋都沒了,光身子算什麼!」言罷便昂首挺胸,一步一步從容地走向祭壇……
第二節:小英
趙瑛今年已經三十八歲了,是女營裡面最後的一名女戰士。
在二十多年的軍旅生涯中每每死裡逃生,當趙瑛滿以為自己可以終老一生時,沒想到死神卻找上門來,看來身首異處真的是女兵們的宿命啊。
想到這裡,趙瑛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陣陣的寒風吹在她的光身子上,更讓她感到死亡來臨前的寒意。
看著圍觀者們各種異樣的眼神,趙瑛那羞辱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地湧上心頭。
「沒想到我也會感到害臊呢,想當年我也曾經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赤著身子啊。」兒時的回憶如煙霧一般慢慢地呈現在趙瑛的眼前……。
新平城是關中地區的重要城市,是兵家必爭之地,在十六國這個混亂的年代用「城頭變幻大王旗」來形容這座城市是最合適不過了。
趙瑛出生於新平城附近的趙家村中,長年的戰亂使她和很多小孩一樣成為了孤兒。
她不曉得自己姓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寫,只是依稀記得父母生前總叫她「小英」。
在一次軍閥混戰中,趙家村遭到了滅頂之災,全村人幾乎被屠殺乾淨,在死人堆里鑽出來的小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活下來的,她只是知道從此她再也找不著父母了。
年僅八歲的小英,如同隨風的落葉一樣,伴著難民堆來來了新平城。
儘管長年的戰亂使得這座城市早已變得死氣沉沉,但總比那如墳場中的村莊要好多了。
和那些為了延續自己那脆弱的生命難民一樣,小英幾乎是什麼活都干遍了,沼街乞討也成了家常便飯。
原本就破破爛爛的衣服上的布料也越磨越少,新衣服對於每日所得僅能餬口的小英來說,連做夢都夢不到的,只得任由小身軀上的皮膚逐漸暴露在外。
所幸的是她年紀尚小,身體仍未發育,再者面黃肌瘦、頭髮蓬亂的小英,看上去和大街上四處乞討的小男孩根本沒什麼兩樣。
在春夏兩季時她和其他男孩子一樣裸著上身到處跑,到了秋冬季也只能隨便找一些破布或是乾草包在身上度日,夜晚則一群孩子堆在一起互相取暖,長期衣不蔽體的她早已忘了作為女孩子的羞澀。
或者說她已經失去了羞澀的條件,但這並不代表趙瑛忘記了自己是女兒身,不管是解手還是洗澡她都刻意地躲在暗處,也許假扮小男孩也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方法吧。
幾年過去了,不少難民都是因為熬不過寒冷的冬天而死去,但小英他們卻頑強地活了下來,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
自從前秦一統北方後,新平城也難得過上了幾年和平的日子,但是隨著淝水之敗,新一輪的軍閥混戰再度在關中爆發,死神也再次光顧新平這個軍事要地。
大街隨時都能看見死人,城頭上每天都能看到血淋淋的人頭,但這一切仿佛都與小英無關,死屍和鮮血早已讓她麻木,她所關心的只是能否搞到餬口的食物。
某天,與往常一樣,光著膀子的小英,和幾個同樣赤著上身的流浪兒一樣,在一兵營里搬運著木材。
每一個占領新平的軍閥都免不了要大興土木,而城中的饑民則是他們最好的選擇,因為事後只需賞些殘羹剩菜就夠了,經濟又實惠。
這一次占據新平的是捲土重來的前秦大軍,自從一代英主苻堅死後,龐大的前秦帝國一夜之間分崩離析,但是苻堅的族孫苻登在北方重新拉起一支人馬,力挫群雄,大有復興前秦昔日光輝的氣勢。
當年苻堅就是在新平城被自己的臣子,也就是現時在關中稱霸的姚萇殺死。
苻登奪回新平後,第一件事就是修建一廟堂,用來安置苻堅的靈位。
「快完工了吧?」
秦將曹建騎著高頭大馬,對著負責監工的士兵問道。
「是的,將軍。只要明天讓工匠把牆漆好就完成了。」士兵們畢恭畢敬地答道。
「這就好,要知道陛下可是很重視先主的廟堂,若有半點閃失咱們的項上腦袋可都要搬家了。」曹建看了看正在旁邊運木的一幫小男孩們,繼續問那幾個士兵:「那些傢伙幹活還不錯吧?」「還行,別看他們都瘦得皮包骨,干起活來還挺勤快,只是力氣太小了,搬幾個木頭還要幾個人一起來。」「還不賴嘛……。來,等他們把活幹完了,都拉過來充軍!」「呃,他們啊?將軍,您看他們這些骨頭,只怕風一吹就要倒了,還打什麼仗啊?」
「你們懂個屁!奶奶的,這年頭壯丁是越來越少了,人卻是越死越多,我看那幾個傢伙幹活還行,只要讓他們吃飽,打起仗來應該不會吃虧的。去,快去!」
看見曹建怒得吹鬍子瞪眼睛,那幾個士兵嚇得是冷汗直冒,三步並著兩步地衝到那群男孩面前,扯起嗓子說:「噯,你們幾個有福氣了,大人有令,以後讓你們跟著我們吃香的喝辣的!來,馬上去軍營報到!!」
那幾個蓬頭垢面的小子眨巴眨巴著眼睛,似乎沒聽懂士兵們的話,不過這「吃喝」兩字倒是刺激了他們的神經,傻笑了幾下就屁顛屁顛地跟著士兵們到軍營去了。
在軍營外打著哈欠的軍需官,看到士兵帶著幾個赤著上身的「排骨」進來,就已經明白是什麼事情了,他拿出了幾件舊軍服丟到這幾個小破孩面前,臉無表情地說道:「來,把你們那臭得要死的破褲子脫了,趕緊把軍服換了啊,以後就生死各安天命啦。」這時那群小破孩才明白他們是被拉去充軍了,不過對於他們來說,打仗也好,乞討也罷,只要有飯吃、有衣穿就無所謂了。
總的來說,當兵的,比小老百姓更容易搞到食物,這種簡單的道理他們還是明白的,因此他們在呆了一陣後,很快就興高采烈脫了褲子,去撿起前面的軍服來穿了。
但有一名男孩在呆了一陣後卻開始往後跑了,那士兵連忙一個箭步追上去一把把他拉住,尖著嗓子喝道:「噯,你這臭小子,來了軍營還想跑啊?你當這裡是自己家裡了啊?回去老老實實地把衣服換了!去!!」只見那男孩一臉的懼色,也不接話,只是一味的搖頭。
那士兵頓時上了火,那如同老鷹一樣鉗著男孩的手往後一拉,男孩當場幾個踉蹌,「啪」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士兵指著那男孩罵道:「你這小崽子真是有福不會享,看你的幾個夥伴衣服都快穿好了,還沒見過你這麼犯賤的,難道你還怕死不成?當個飽死鬼不比餓死強多了?」那男孩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只見他一臉的迷茫,又不說話,只是一味的搖頭。
那士兵自是怒火攻心,馬上抽出腰刀,對著那男孩說:「老子沒時間跟你這小屁孩玩,你要麼馬上換上軍服,要麼老子馬上把你砍了。」那男孩看著那寒光閃閃的腰刀,當場嚇得臉皮發青,結結巴巴地說道:「不……,我……,我……,我不是……,不是……,男的……。」「什麼??」
那士兵聽後更來氣了:「混小子!當老子是傻瓜啊?你哪裡不像個男的?馬上把你那破褲子給老子脫了,讓大家看看你是男的還是女的!!」那男孩當場嚇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看著那目露凶光的士兵和他手上的刀,只得不情願地把褲子慢慢地褪下。
當那男孩全身赤裸地呈現在大家眼前時,周圍的人一下子全傻眼了,那帶「裂縫」的下體分明就告訴著他們,這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孩子。
「這……。」
那士兵眼睛都快瞪圓了,他無法相信這個胸部平平的傢伙會是個女孩,那幾個換上了軍服的男孩們更是吃驚得面面相覷,沒想到這幾天和他們一起赤著身子幹活的夥伴竟是個女的,而那女孩正是小英。
「怎麼啦怎麼啦?」
曹建看見軍營那邊一直喧鬧不止,連忙走了過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那呆了半天的士兵這下才回過神來,馬上向曹建拖了軍禮,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曹建聽罷大怒,一個響亮的耳光扇了過去:「笨蛋!這幾年米飯白吃了?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怒氣沖沖的曹建走到瘦骨嶙峋的小英面前,把她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下,只見她和那幾個男孩一樣蓬頭垢面,瘦小的骨架都快要把皮膚撐破了,雙乳薄薄地貼在胸前,幾乎要凹陷進去了,部看上去和普通的男孩子沒什麼區別。
這樣的女孩子儘管是一絲不掛,但實在是無法激起男人的慾望,看著這個「一無是處」的假小子,脾氣急燥的曹建大手一揮,便說:「來人!拖出去,砍了!!」這下子小英傻眼了,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一個身穿紅馬甲的劊子手已經走了過來,不容分說地把小英的雙手一把扭到後面,迅速地從腰間抽出麻繩,幾下功夫就把她綁得緊緊的。
呆了半晌的小英這下意識到自己要被砍頭了,當場嚇得魂兒飛了一半,雙腿一軟,半個身子便癱了下來。
砍頭對於她來說並不陌生,這樣的事情她實在看得太多了,城頭上那些滴血的腦袋早已讓她麻木,但當這樣的事情輪到她自己的頭上時,久違的恐懼感立馬湧上心口。
「起來!在老子面前還裝蒜!」
那劊子手一把把小英從地上拉起,半拖半拉地押到軍營外面,隨便找了寨門口的一條比較矮小的木樁,把她那雙反綁著的手套在上面,然後往下一壓,只聽得「啪」的一聲,小英那瘦弱的雙腿便跪到了地上。
那小木樁足有一面小鼓般寬闊,小英的雙手和背部剛好牢牢地貼在木樁的四周,小英雖然被嚇得四肢無力但也不得不挺著胸脯正正在跪在地上。
這場臨時的處刑馬上把正在軍營附近休息的士兵全都吸引過來了,一個個都瞪著異樣的眼睛,把小英從頭到腳地打量個夠。
「是個娘們,確實是小娘們呢。」
士兵們都興高采烈地盯著小英討論著。
「這小娘們太瘦了吧,連奶子都沒有。」
「太可惜了吧,還沒開苞就要砍了。」
「喂,小娘們,把腿分一下,讓老子驗驗,哈哈!」各種各樣的下流語言撲面而來,仿佛喚醒了小英沉睡已久的女性羞澀感,儘管多年來她一直都這樣赤著上身面對城市城的諸色人等,但從沒像今天那樣感到如此羞辱和難堪。
小英今年只有十四歲,古代女人的發育比現代人相對較遲,再加上小英一直營養不良,所以女性的性徵仍沒有出現,雖然兩個乳暈看上去比一般的男孩要大,但從沒有人懷疑過她是個女孩。
那劊子手也很年輕,只有十五、六歲,不過看上去經驗很老到,他把小英固定在木樁後便用手把小英的頭用力向下一壓,然後不緊不慢地說:「給老子跪好,別亂動了啊!老實一點,老子賞你一個痛快!」說罷便從腰間抽出那把幾尺長的鬼頭大刀,僅僅用眼睛的餘光掃了一下小英那如牙籤般大小的脖子,便雙手持刀準備向下砍了。
像這種在軍營中的臨時性處刑儘管不需要看時辰來動手,但卻講究一個快字,若是慢了很容易會遭到軍官的懲罰,何況小英的裸體實在沒有什麼「觀賞」價值,於是那劊子手也打算「速戰速決」,早點完事。
另一方面,過度恐懼的小英此時已經處於一種半昏迷狀態了,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突然,使她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呆呆的望著土黃色的地面,等待著自己的腦袋和它來個「親密接觸」。
正當她感覺到一鼓寒風往自己脖子上吹來時,只聽見一聲「慢!」風聲戛然而止,心繃得緊緊的小英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豆粒大的冷汗不停地從臉上流下來。
正當小英思量發生何事時,只聽得周圍的士兵全都齊刷刷地半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說道:「參見皇后娘娘!!」
「這人是誰啊?」
有一個女性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應該就是那個被稱為「皇后」的人。
小英驚魂未定,根本不敢抬頭去看,擔心一不小心觸怒了那「皇后」,說不定自己的小腦袋馬上就要掉到地上了。
「皇后」在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爽朗地笑了起來:「哈哈哈,你們也真是的,男女都分不清楚了。再說這小女孩何罪之有,幹嘛非要將她斬首,快把你們的曹將軍喚來。」與此同時,小英感覺到有人自己扶了起來,一邊替她鬆綁,一邊還拿一衣服披在她的身上,這時小英才意識到自己脫離了險境,緊繃的心一松,立馬就暈厥過去了。
那位皇后不是別人,正是鼎鼎大名的毛皇后,前秦主苻登之妻,懷著對毛皇后的救命之恩,小英決定加入秦軍的女營,當然多少也是為了以後能有飽飯吃。
而毛皇后也為她改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趙瑛,並把她編入了張秀蘭的隊伍當中。
就這樣,「小男孩」趙瑛從此開始了她的兵旅生涯。
回想起那一段有驚無險的往事,趙瑛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很難想像自己當年幾乎每天光著上身面對眾人的樣子,儘管那時還沒長成女人的身材。
是啊,假如當年沒有加入女營,也許今天不會被脫得精光押往祭壇砍頭;但是若沒有加入女營,也許自己不知哪一天就已經凍死或餓死在路邊了,更不要談長成今天那傲人的身材,能活到今天已經賺翻了。
想到這裡,趙瑛那羞辱、恐懼的情緒漸漸消散,她回過頭對那兩個推搡著她的士兵喊道:「不用你們推!老娘自己會走!」言罷,趙瑛挺了挺胸,雙眼傲視前方,邁著堅定的步子朝著祭壇走去……
第三節:柴俊
確實,趙瑛若沒有成為女兵,她那短暫的一生也不會如此豐富多彩,何況和她的姐妹們相比,她已經是最「長壽」的一個了。
趙瑛在剛加入時由於年紀尚小,而且體質也較差,因此早期只是從事後勤工作,她真正嶄露頭角還是從張秀蘭執掌女營開始的。
趙瑛成為女營的一份子時,苻登也開始慢慢走向沒落,在幾個月後的關中大戰中,前秦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慘敗,女營一眾姐妹死傷大半,數百顆女兵女將的首級被懸掛在長安示眾也成了女營永遠的恥辱。
然而災難並沒有因此而結束,轉守為攻的後秦開始對新平展開一次又一次的攻擊,毛皇后在一次大戰中不幸被俘,慘被姚萇處斬,最後前秦軍不得不放棄新平城遠走北方的安定郡。
到了安定以後,元氣大傷的前秦大軍只能保持守勢,一邊招兵買馬,一邊加強周邊的防禦,以防後秦軍乘虛而入。
這時女營只剩下三百餘人左右,已經無法作為一個軍團作戰了,只能留守城中,除了一般的治安工作外,還要協助部隊進行附近的剿匪行動。
戰亂之世,盜賊自然蜂起,大大小小的土匪各自占山為王,除了互相爭奪地盤外,還不時進攻城市殺人放火。
何謂是無惡不作,在安定郡最為惡名昭著的是占據百花山的楊曾、孟芙夫婦。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在講述女營與百花山之間的衝突時,先講一個名叫柴俊的年輕人的故事。
卻說安定城有一劊子手世家,家主姓柴,據說柴家的祖爺爺原本是在軍中擔任隨軍劊子,到了晉代時便在安定城紮下了根。
儘管經歷了八王之亂、五胡亂華這樣的風風雨雨,但柴家的行刑劊子的地位依然屹立不倒,每每城中有犯人被處決,總能看到柴家劊子的身影。
「管他誰人當皇帝,咱家是從不愁沒飯吃的。」柴勝經常得意洋洋地說。
柴勝是現在柴家的家主,繼承了柴家那淩厲的刀法,兒子名喚柴俊,從小跟著老爹學習刀法,三四年時間便習得老爹的真傳,十三年那年已作為老爹的助手經常在刑場出入。
五年後,前秦占領安定時,刀法淩厲的柴俊被秦將曹建相中,成為隨軍劊子。
當劊子手最大的好處是不用衝鋒在前,每次戰鬥都只是待在後方,只要己方不潰敗,自己就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前秦軍在苻登的帶領下,連續打了幾場勝仗,後秦軍被迫一退再退,半年後,前秦大軍已經攻陷了關中的重要據點--新平城。
當年前秦的英主,苻堅正是被後秦主,姚萇殺死在這座城中,因此苻登占領新平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曹建去搭建用來祭祀苻堅的廟堂。
曹建於是在城中大量徵集男丁,一來是為了修廟堂,二來則是為了補充兵源,很多做工的男丁在完成工作後都被送入兵營從軍。
柴俊則仍如往日一般在主營旁邊負責看守,隨軍劊子這種特殊職務如同今天的前台小姐一般,大部分時間都相當無聊,普通的雜務也很難讓他提起精神,柴俊現在倒是懷念起在大牢里的日子了,至少在那裡會自由得多。
又是一個無聊的下午,柴俊照舊目光呆滯地在軍營站崗,看見同伴帶著幾個骨瘦如柴的小伙子進了軍營,他知道又有新兵蛋子入伙了。
由於成年男性的缺乏使得各方軍閥在抽壯丁時都變得飢不擇食,這樣的事情對柴俊來說已是家常便飯,絲毫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偷偷打個瞌睡對他而言,才是最實在的事,可是接下來出現的喧鬧聲卻讓他這個美夢破滅了。
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有個新兵蛋子與一士兵起了口角,把將軍曹建都驚動過來了。
不一會的功夫,曹建便向他下令,把那個新兵蛋子推出營外砍了。
沒有東西比血漿和動刀子更能讓他感到興奮的了,昏昏欲睡的柴俊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帶上鬼頭大刀便殺氣騰騰地走了過去。
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的柴俊不禁嚇了一跳,如果不是那新兵蛋子下體的「小縫兒」清晰可見,柴俊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瘦骨嶙峋的小傢伙竟是個女孩。
那女孩和他年紀相仿,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一頭的亂髮和乾瘦的臉孔,確實很難看得出她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
雖說古人發育沒現代人早,但她的胸部實在是過於平坦,以至於曹建手下的士兵,包括和她一起幹活的那幾個流浪兒竟都沒察覺她是個女兒身。
柴俊不禁苦笑了一下,別看他才十五歲,早在安定城時就砍過幾個女山賊的腦袋,欣賞成年女犯人的裸體也是他當劊子手的一大樂趣。
而此時在他眼前的「女兒身」實在讓他提不起半點興趣。
女孩身體的臂骨、腿骨、肋骨胸骨等都一條條,一圈圈地在那薄薄的黃皮膚上透出,仿佛她的骨頭都是嵌在上面,只要用手一抓就可以把這些骨頭取出。
那淒涼的樣子讓一向「冷血」的柴俊也不禁生出了絲許憐憫之心,不過同情歸同情,對於自己的任務柴俊向來不含糊,幾下子的工夫他便把女孩的雙手扭到後面,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
女孩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嘴裡發出一陣陣的哀號,兩條火柴般大小的腿也軟了下來,差點就倒在地上,柴俊只好把她半拖半拉地押到兵營外面。
對於劊子手來說,這種怕死的犯人是最令人頭痛的了,因為他們不會老老實實地擺好姿勢讓你下刀。
幸好這也不是什麼正式的處刑,柴俊於是在兵營外的木柵里找了一個半個人高的圓木樁,把女孩反綁著的雙手套在裡面。
由於木樁的粗細正好貼著女孩的手臂和背部,儘管她又哭又喊,卻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跪在地面上。
一看見有人要被砍頭,附近的士兵如同聞到肉味的蒼蠅一樣三兩下就圍了上來,對著眼前這個「極品」是評頭論足一番。
能夠在觀眾面前展示自己那疾風迅雷般的刀法本來是柴俊的一大樂趣,尤其是在處決女犯時,常有一種雙重興奮的感覺。
然而這次女犯的身材實在令他感到不快。
當女孩的腦袋被用力按下去時,那原本就清晰可見的頸椎骨更是透膚而出,柴俊一抽出鬼頭大刀便對準女孩脖子的關節位砍將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刀鋒離女孩的脖子只有兩三寸時,一聲清脆的「慢」高高響起。
被嚇了一跳的柴俊立馬停了刀,只見四周圍觀的士兵全都「嘩啦」一下子整片全跪了下來,齊聲說道:「參見皇后娘娘!」
「什麼?」
柴俊心中不禁大驚,莫非是那個被稱為文武雙全、美若天仙的毛皇后,他連忙抬頭一看,只見幾個身穿戎裝的女兵簇擁著一位頭戴金鳳盔、身穿鳳鱗鎧甲的女將走了過來,她就是前秦主苻登之妻--毛皇后。
毛皇后儘管全身戎裝,但無法掩蓋她那漂亮的五官和豐腴的身材,柴俊的心一下子如觸電一般,且不要說眼下這個如「地攤貨」一般的小女孩,就連之前他處決過的幾個女山賊和她比起來都有如東施一般,腦子裡不禁幻想連連。
「大膽奴才,皇后娘娘駕到還不跪下!!」毛皇后身旁一女兵指著兩眼發獃的柴俊喝道。
柴俊心中一驚,飄到半空的魂兒才飛了回來,嚇得趴在地上四肢著地,體若篩糠般說道:「小……,小人參見皇后娘娘。」毛皇后倒是一個相當隨和的人,並沒有計較柴俊剛才的失禮,倒是輕聲地詢問這小女孩的事情,柴俊便一五一十地如實交待,但眼睛始終沒敢正視毛皇后的臉龐。
眾人始終搞不懂毛皇后為何如此消息靈通,不過她對大小軍情瞭若指掌卻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總之那個女孩被皇后赦免了,還帶著她返回了女營。
這一天對柴俊來說也是富有戲劇性了,直到人群都散開他仍呆呆地看著滿地的斷繩和那個沒有沾上星點血花的木樁,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他出道多年第一次看到如此沒有吸引力的女犯,也是第一次被人中斷行刑。
之後柴俊從身邊的人得知,那個女孩已被毛皇后編入女營當中並改名為「趙瑛」,雖同為「戰友」,但他們都沒有在軍中碰到對方,柴俊也只把這當趣事一笑置之,很快就把這小女孩給忘了。
在經歷了那一場富有戲劇性的處刑後,柴俊又跟隨大軍南下,參加了進攻長安的戰爭。
然而幸運女神仿佛已不再眷戀苻登,面對劣勢的後秦軍一戰翻盤,原本占盡優勢的前秦軍一潰千里,損失了半數以上的將士,連毛皇后也慘遭殺害,被姚萇斬首于軍營之中。
這個消息不僅對於苻登、女營的將士來說有如五雷轟頂,柴俊知道後也靈魂出竅了好幾天,儘管他只見過毛皇后一次,但皇后那清脆甜美的嗓音和如下凡仙女的相貌卻令柴俊久久無法忘懷,這樣的人間極品竟然被後秦的那幫狗東西砍了腦袋??
男人們毛茸茸的大手和毛皇后的胴體在柴俊的腦袋中不停地交織著,豺狼般的笑聲和毛皇后悽厲的呻吟聲不斷地在他的耳中翁翁響起,眼睛甚至還看到了毛皇后那顆美艷的首級滾到自己的面前,全身的皮膚仿佛被毛皇后噴出的熱血澆過一樣渾身發燙。
「娘的!!!!這幫毛蟲!!!」
柴俊與其說是痛恨後姚萇,倒不如說因出於那強烈的嫉妒心,和毛皇后交歡、甚至是把她裸斬,對於柴俊來說只能是幻想,儘管這些事情在他的腦海中出現過成千上百遍了,然而這個幻想倒被後秦這些雜種們輕易地「實現」,心中的妒恨和惱怒是可想而知。
有一段時間柴俊甚至還去打聽操刀人的姓名,打算找到對方後就用劊子手所知最殘忍的手段幹掉。
毛皇后的死對於其他前秦將士來說,恐怕都有柴俊那樣的複雜心情吧。
總之在前秦大軍退回新平之後,這樣低迷的士氣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然而,真正的惡夢還在後頭……。
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後秦大軍出其不意地偷襲了新平城。
當晚,柴俊正倦縮在大棉被子裡睡得正香,不知怎的就醒了過來,然後隱隱約約感覺耳朵里嗡嗡作響,周圍仿佛也慢慢變亮起來。
柴俊自道是自己做夢,誰知聽到帳外有人大喊:「不好啦!姚賊攻進來了!!姚賊攻進來了!!!」這下子柴俊才曉得大禍臨頭,周圍的士兵自然也是亂成一團,叫喊的、搶衣服的、爭兵器的聲音響得如同水陸道場一般。
等營帳里的傢伙鑽出外面時,無不被外面的畫面嚇得目瞪口呆--城池四周的火光沖沖而起,整個天都被火燒得通紅;慘叫聲、喊殺聲、刀槍碰撞聲響起一團;
軍營外雙方的白刃戰早就打得火熱,鮮血、肢體滿天飛。
柴俊雖說是「殺人無數」,但像這種近距離的戰鬥場面他卻是頭一次碰到,握著鬼頭大刀的右手竟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由於前秦將領龐義的背叛,後秦大軍在裡應外合下很輕易就攻入城中,幾乎沒有任何準備的前秦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各部隊的指揮官也難以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曹建的部隊由於位於城中心,因此柴俊他們沒有像城池周邊的部隊那樣,還沒從夢中驚醒就已經去了閻王處報到,但是並不代表他們的處境好得到哪裡。
等曹建手忙腳亂地把營中的將士集合起來時,後秦大將劉勃勃的匈奴兵就已經殺過來了。
匈奴兵向來以作戰兇狠著稱,一個衝鋒便把曹建的部隊攔腰劈開兩段,一下子就完全處於下風。
柴俊作戰經驗雖少,但好歹也是個習武之人,一把鬼刀大刀舞得是虎虎生風,兩個來回便連續砍倒三個匈奴兵。
正當他打算步步進迫時,卻發現身邊的夥伴是越來越少,在自己眼前飛來閃去的幾乎都是自家兄弟的肉塊和肢體。
發現形勢不對的柴俊只得且戰且退,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敵將殺到眾人面前,對著眼前的前秦兵如砍瓜切菜一般。
柴俊抬頭一看,嚇得差點兒沒窒息,只見那個敵將殺得渾身是血,座騎也變成了一頭「汗血寶馬」,脖子周圍竟然還掛著用女兵腦袋串成的項鍊,一張夜叉般的怪臉不斷地發出野獸般的狂笑,擋在他前面的兄弟幾下功夫就被砍成了碎塊,此人正是後秦的匈奴族將軍--劉勃勃。
「這傢伙不是人!」
雖說前秦軍中也有不少以一挑十的猛將,但像劉勃勃那樣如推土機一樣的傢伙柴俊還是第一次看到。
看著一大群嚎叫著衝過來的匈奴大軍,早已面如土色的柴俊由於過份恐懼嚇得扭頭便跑。
除了柴俊外,招架不住的士兵也紛紛潰退,戰況已經演變成後秦軍單方面屠殺的局面。
此時柴俊的大腦早已被恐懼所占據,早已不分東南西北,只道是隨著亂兵四處奔逃。
劊子手柴俊,此生第一次自覺愧對劊子手的名號。
第四節:楊曾
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裡,經歷了大潰敗後的柴俊,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的路,這次他徹底體會何謂「風聲鶴唳」。
不管他跑得有多快,後秦軍的喊殺聲好像就在自己的後脊樑響起一般,兩條腿完全不聽使喚,只知道一個勁的往前沖,等他緩過勁來時才發現天已經開始放晴了,而身邊的同伴們已經寥寥可數。
「符家的天下已經完蛋了。」
柴俊心裡這麼想,攻取長安的戰爭雖然失敗,但實力尚存,只要能據守新平總有翻盤的可能。
可如今不僅丟了新平,連軍隊都潰散大半,符氏莫說要重奪江山,恐怕日後連自保都成問題。
慢慢冷靜下來的柴俊,突然感到渾身一陣透心涼,之前由於一直在劇烈運動,所以還感覺不到冷。
因為是遭到夜襲而逃出來的,衣服固然沒有多穿,連隨身的乾糧都沒揣上,在這天寒地凍的荒野里,就算不被追兵殺死,凍死餓死也只是早晚的事,看來眼下最需要自保的還是他自己。
柴俊眯著眼睛看看周圍,地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了不少人,大抵是因為逃跑時力氣用盡而凍死在路上的。
活下來的小兵自然如同尋寶一般,東一個西一個地翻死屍,不是拿衣服穿就是尋找乾糧。
「娘的,再不快點怕是連毛都撈不著了。」
柴俊連忙環視四周,看見附近還有一具穿著甲冑的屍體後馬上三腳並著兩步沖了過去,唯恐慢個半拍那條「鹹魚」就會被別人剝個精光。
「還好還好……。」
噴了幾口暖氣的柴俊正要俯下身去剝屍體上的身服,只覺得右手突然一陣劇痛,「?當」一聲,一把類似刀劍的東西摔在旁邊的地面上。
柴俊一邊用左手捂著發痛的右手,一邊往地面上望,只見掉在地上的東西正是自己的鬼頭大刀。
呆了半晌後,他那凍僵了的腦袋瓜子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從夜裡到現在,右手一直都牢牢地握著那把家傳寶刀,以致於手上的神經和筋脈都開始僵硬了。
柴俊一邊撿起刀,一邊自嘲地笑著說:「總算沒丟光老祖宗的臉面。」「哈哈,哈哈,發財了,發財了……!!」
遠處傳來的一陣傻笑打斷了柴俊的思維,他回過頭一看,有兩個士兵窩在一具屍體旁邊手舞足蹈了起來,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一般。
「不會是失心瘋了吧?」
柴俊正尋思著,其中一名士兵雙手顫抖地捂著一包東西,一邊斷斷續續地吐著字:「米、米……。」「什麼?居然還有人帶著米來逃跑啊。」
柴俊嘴角微微地抽了一下,右手握著鬼頭刀,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們。
來到屍體的旁邊時,柴俊才看清楚死者原來是校尉莫琪,他是趴著倒在地上的,而背部有很明顯的刀痕,相信是在突圍時被敵軍砍傷的,之後八成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那兩名餓暈了的士兵根本沒有注意柴俊的靠近,只顧著拚命地把袋子裡的糙米往嘴裡塞。
「啊!!!」
其中一名士兵突然慘叫了一聲,然後如麻袋一般重重地倒在地上,另一名士兵還沒有反應過來,腦袋就已經被切成兩半,連聲都沒吭就仰面倒下。
附近還在淘寶的殘兵們聽到那兩個傢伙的歡呼聲時,也不懷好意地靠上前來,可沒想到柴俊倒捷足先登了,而且他手上還有武器……。
這下他們慌了,夜裡都只顧著逃命,連傢伙都丟掉了,這時周圍別說是刀劍,連條粗一點的樹技都找不到。
「滾!」
柴俊一手用刀指著他們,另一隻手拚命地把散落在地上的帶血糙米往嘴裡塞。
但那幾個手無寸鐵的士兵似乎並沒有逃跑的打算,又凍又餓的他們也許意識到,即使逃跑也是死路一條,能搶到眼前這些乾糧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面對著柴俊的恫嚇他們反而越靠越近。
「別以為老子在開玩笑!再走前一步他們就是你們的榜樣!!」柴俊雖連恐帶嚇,但心裡卻不停地打哆嗦,眼前那七個餓得發暈的士兵假如作垂死掙扎,自己手上有兵器也未必有優勢,更何況自己也沒什麼力氣了。
「呀!!」
還沒等柴俊想好對策,其中一名士兵突然如著魔一般飛撲了過來,柴俊馬上反手一刀,那人從胸部開始一直到天靈蓋被劈開了一半,飛濺出來的血肉迎面撲來,柴俊不由得一邊用手遮擋,一邊倒退了幾步。
第一個人衝上去後,其餘那六個人也壯了膽,一下子全部壓了上來,其中一個搶前一步,死命地抓住柴俊的右手。
拿刀的手被人抓住後,柴俊嚇得全身的毛管都豎了起來,面對衝到自己跟前不到半尺的士兵,他連掙脫都顧不上了,連忙起腳向前一踢,趁那人一個踉蹌後退幾步時,柴俊接著左手迅速拿起握在右手的刀,猛地向前一插,刀身馬上穿過了再次衝上前來的士兵的喉嚨,那人一聲沒吭就領了便當。
多虧柴俊年少時苦練了左手使刀的本領,在這個危急的關頭派上了用場。
穿過喉嚨刀身並沒有作過多的停留,在迅速抽出後馬上又橫劈一刀,另一個人從右腋到肚子被劃開一條大口子,連胸骨都斷開了。
「還不鬆手?!」
柴俊砍倒兩人後馬上就反過刀插向那死命抓著自己右臂不放的傢伙,刀身一下子就從他的右半側穿了過去,那人嗥叫了一聲之後也滾到了地上。
解放了的右手迅速移到刀柄上,看著又一個衝上來的傢伙,柴俊雙手持刀用力向右一划,對方的胸口馬上開了一條大縫,鮮血如噴泉一般射到他的臉上。
「呀!!」
柴俊這會兒眼睛都殺紅了,向前一個馬步往左一揮,一個倒楣鬼的腦袋被斜著削掉了一半,「咕咚」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那個前秦士兵看著眼前那修羅地獄般的血腥景象,臉色「唰」的一下白得如死灰一樣,嘴裡發出陣陣哀嚎,兩股間突然濕了起來,帶著體溫的水「滴滴嗒嗒」地流在薄薄的雪地上,升起了陣陣蒸汽。
渾身是血的柴俊步子也開始踉嗆起來,他本來就饑寒交加,經過一輪劇烈運動後體力更是吃不消了。
「還不快滾……?!」
柴俊用刀指著那個面色慘白的可憐蟲,喘著白白的蒸汽喝道。
「我,我滾,我滾……。」
那士兵半天才反應過來,扭身便跑,誰知還沒走幾步,突然遠方一隻箭射了過來,「嗖」的一聲正正穿過了他的脖子,中了箭的士兵竟然還回了個頭,瞪圓了一雙傻眼看了幾下柴俊才倒在地上。
「箭……。難道……?」
惴惴不安的柴俊慢慢地回過了頭,這一看不要緊,只見身後竟然是一大隊人馬,從裝束上看絕對不是前秦的軍隊。
「難道是姚萇……。」
柴俊正要持刀防衛,誰知一使勁身子便不聽使喚地向後一倒。
「這回完了……。」
柴俊的眼前的天色逐漸變暗,最後完全成了黑夜……。
「我已經死了嗎?」
失去了知覺的柴俊仿佛昏睡了幾百年一般,現在才慢慢恢復了意識,但大腦還是迷迷糊糊的,而且還伴隨著陣陣劇痛。
等他稍微清醒點時,那眼珠子立即警戒地轉了起來,夜裡、火光、男人說話的聲音、草蓆……身上還有破棉被兒。
柴俊的腦子迅速運轉起來,從周圍的景象來看,自己顯然未死。
手腳能動,還蓋著被子,連身上的衣服都被換過了,暈倒前看到的那伙人大概不是姚萇的人馬,至少不會與自己為敵,那他們是……。
想到這裡,柴俊再也躺不住了,連忙從草蓆上爬了起來。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龐大的露天營地,營地里的人數至少超過了一百人,那些人個個長得奇形怪狀,衣服打扮更是形同「丐幫」。
從天空的夜色上來看大約都在三更之後了,好傢夥,自己竟睡了整整一天。
「唷,你醒過來啦?」
草蓆旁邊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相貌與周圍那群面目猙獰的「丐幫」剛好相反,端的是眉清目秀,嘴上留著兩撇整齊的八字鬍,如同江南的文人墨客一般,但他頭上戴著貂皮帽,身上穿著豹皮大衣,腰間繫著一把胡刀,雙腳穿著匈奴式的羊皮靴子,這副游牧民族式的打扮和他的樣子實在是太不相稱。
「閣下是……?」
還沒等柴俊說完,那男子向外喊了一句:「小三,把肉給我端上來!」外頭有人應了一聲,不到一陣的工夫,一個頭上纏著黃布、披著散發的醜男人便把一盤香噴噴的肉端了上來。
「兄弟餓壞了吧,來,先吃了再說。」
聽那男子的口氣仿佛是與自己多年不見的把兄弟一般,但柴俊撓破腦袋都想不起對方是誰。
不過餓得肚皮貼著後背的柴俊,聞到肉香味後也顧不了那麼多,一手抓起肉便吃將起來,連筷子都省掉了。
「哈哈,別急,慢點吃,小心別噎著了。」
餓得發暈的柴俊哪裡顧得這麼多,眼前的這盤肉如同豬八戒眼中的人參果一般,莫問味道,只管往口裡塞便是了。
呼嚕呼嚕地吃了一陣後,只見柴俊用手捂著胸口,眉頭擰了起來,整個喘不上氣的樣子。
「看,噎著了不是。」
那男子邊笑邊把酒壺遞了過來。
柴俊連忙搶過酒壺,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呼啊……。」
柴俊好不容易才把卡著喉嚨的肉咽了下去,但他似乎還未吸取「教訓」,還是繼續用手抓著肉往嘴裡塞。
看著柴俊那狼狽的樣子,那男子搖著頭說:「沒想到鼎鼎大名『柴一刀』的兒子也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啊。」柴俊聽罷差點兒又噎著了,柴一刀」是柴俊父親柴勝的渾名,意思也十分清楚,也就是說柴勝執刑向來乾淨俐落,從不拖泥帶水。
柴俊放下了手,仔細地看了看男子的臉孔,但還是想不起對方是何方神聖,只好拱手問道:「敢問閣下是何人,為何會認得在下?」「哈哈哈……,柴兄果然不認得我了,我可是經常欣賞柴兄的刀法啊。」「請問……。」
「柴兄可曾記得『賽山鷹』?」
「哦……。」
這個渾名柴俊如何記不得,「賽山鷹」名喚穆貞,她當年可是聞名安定城的美女。
然而貌若天仙的相貌卻與她的身份毫不相稱,穆貞原來是一名山大王的壓寨夫人,丈夫死後便取而代之,成為了嘯聚山林的女強人,率領著一眾嘍羅在鄉村附近打家劫舍,百姓無不恨之入骨,但官府卻一直拿她沒辦法。
那時安定還處於後秦的控制之下,擔任太守的正是楊任。
有一天,以穆貞為首的強人竟然把一車進貢給後秦主姚萇的金銀珠寶給劫了,隨行的護衛幾乎被殺盡。
姚萇盛怒之下命令大軍進剿,結果穆貞的山頭在三天之內就被踏平了,穆貞自己也力盡被俘。
在經過兩天的審訊後,穆貞被判斬首,負責執刑的正是柴俊。
那時柴俊的父親柴勝因病去世,所以他成為了安定城中的首席劊子手,處斬如此重要的犯人當然是非他莫屬。
「我就是那天晚上搶在你前頭的人啊。」
「啊!莫非閣下是太守楊任的二弟,楊曾??」「正是正是,那天晚上多有得罪啊。」
說到這裡柴俊想起來了,穆貞被處斬的前一晚,按照刑房的「潛規則」,女犯的身體自然要給負責操刀的劊子手好好享用一番,何況穆貞還是遠近聞名的美女,柴俊自然是樂開了懷。
誰知就在他興高采烈地前往刑房時,牢頭一把拉住了他,說太守的二弟楊曾也看上了這女人,今晚也要來「潛規則」一把。
柴俊聽了後火冒三丈:「楊曾?就他這身份犯得著跑這裡來玩女人??」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荒唐事。
「大概就是衝著那女大王的美貌來的吧,不管怎麼說,對方好歹是太守的人,柴兄你就行個方便讓他先上吧。」「這……。」
柴俊這會兒是啞子吃黃連,卻說那楊曾是個出了名的紈子弟,行事乖張,終日流連於燈紅酒綠之地,平常愛結交江湖中人,四處遊蕩。
他雖然沒有一官半職,卻憑著老哥的身份經常在官府出入,柴俊雖長年在監牢中工作,但也常見此人,因為他的不少江湖朋友也是牢獄中的常客了。
柴俊無奈,只得退到獄卒間中喝起了悶酒,旁邊的差人都對他投以同情的目光,或者說是幸災樂禍的目光更合適一點,畢竟誰都想成為「潛規則」的主角。
不一會衣著瀟洒的楊曾帶著兩個小弟來了,他沒有徑直前往刑房,倒是先來到了獄卒間,對著柴俊拱了拱手說:「多謝柴兄相讓,楊某得罪了。」「哦……,不敢不敢,楊大人客氣了……。」
柴俊本來是窩了一肚子火,狠不得揍他一頓,可沒想到此人竟然會上前來打招呼,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這樣做,這下子柴俊反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那兩個小弟如同石獅子般一左一右地站在刑房門口,楊曾兀自進去快活了。
按慣例穆貞早就被剝了個精光,四仰八叉地固定在床上,任由執刑人去「魚肉」。
很快刑房裡就出傳出穆貞呻吟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感到痛苦,倒像在享受。
這樣的聲音對於獄卒們來說早就司空見慣了,但柴俊卻聽得很不是滋味,平常被他玩弄過的女犯們從沒發出過如此享受般的呻吟,而且還持續了一刻多鐘。
獄卒們開始交頭接耳起來,個個都露出欽佩的眼神,仿佛在嘲笑柴俊「持久性」不強一般。
等楊曾心滿意足地穿好衣服走出來時,眾人都點頭哈腰地說著:「楊公子慢走。」那語氣聽起來簡直把楊曾當成偶像了。
「混帳……。」
雖然柴俊也滿臉堆笑地送走楊曾,但心裡卻不停地問候對方的祖宗。
「一刻鐘……。」
輪到自己了,柴俊突然覺得有股前所未有的壓力,關上刑房的門時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往裡走。
只見「大」字型躺在木床上的穆貞仍在急促地呼吸著,在油燈的照射下,渾身的汗珠如同小水晶一般閃閃發光,那對白麵糰般的乳房隨著呼吸一上一下的運動著,看得柴俊是血脈賁張。
「不愧是『賽山鷹』,不光臉蛋長得漂亮,連身材都生得如此標緻,難怪姓楊那小子也會跑來光顧。」穆貞雖然不停地喘著氣,但臉上卻是一副欲仙欲死的樣子,仿佛仍在回味剛才與楊曾「肉搏」一般。
「混帳……!」
柴俊顯然是妒火中燒,「我還不信了……。」
幾下子的功夫,柴俊便把自己脫了個精光,撲到穆貞的身上展開了進攻。
也許是求勝心切而過份緊張,這天晚上柴俊連平時水準的一半都不到,兩三下功夫就「一潰千里」了。
「混帳……!!」
柴俊這回禁不住罵出聲了。
穆貞斜著眼看了他一下,嗔怪著說:「當獄卒的就是不行,還是劊子大哥經驗豐富呢。」柴俊傻眼了,自己什麼時候被「降級」啦?
於是瞪圓了眼珠子說:「臭娘們,看清楚點。老子才是要送你上路的人!」「你騙誰啊?老娘雖說是第一次進來,這牢頭裡的規據還是懂的。操刀的劊子先用,嘍羅們接著來,而且這還要得到劊子的許可才有機會,所以一般劊子都是這方面的行家,其他人麼,只能算二流貨色。我之前還當是說笑話,沒想到是真的。過去那些和我共歡的男人啊,沒一個能比得上他,你和他比差得遠了。」柴俊聽罷氣得差點兒一個耳光打將過去,只是穆貞那臉蛋實在太漂亮了,手抬到了半空始終落不下來。
柴俊自思不能就這樣走出去,就算躺也要躺夠一刻鐘,但是那女人自始自終都沒有發出呻吟聲,只怕到時別人笑他是水仙不開花--裝蒜。
沒法子,柴俊花了半天的唇舌才讓穆貞相信自己是劊子手,然後又提出讓對方假裝呻吟。
穆貞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心中暗罵柴俊是「軟香蕉」,但對方好歹是送自己上路的人,也不想過份刺激他,就賣個順水人情吧。
於是穆貞就躺在床上干呻吟起來,柴俊則坐在床邊「養精蓄銳」,準備等會再來一次。
柴俊到底是血氣方剛,歇了一會後就基本恢復過來了,看著穆貞那白面一般的肉身,還有那發著呻吟聲的漂亮臉蛋,柴俊的下體很快就來感覺了。
「從我進去到現在都快一刻鐘了吧,爽完這一把也差不多了。」柴俊盤算好後便來個獅子撲食,又一次壓在穆貞那肉肉的軀體上。
誰知事與願違,兩個來回之後,一股慾望就迫不及待地沖了出來,結果總時間連一刻鐘都不夠。
這下子穆貞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混帳!!!」
惱羞成怒的柴俊給了穆貞一個響亮的耳光。
等柴俊灰頭土臉地走出來時,看到獄卒們不停地交頭接耳,從眼神上看大都對剛才傳出來的呻吟聲持懷疑態度。
牢頭笑咪咪地迎上來問:「柴兄,怎麼樣啊?」這句話可是一語多關,既是問候柴俊,又是問女犯的肉身,更是關心是否輪到他們上了。
柴俊沒好氣地回答:「好好看著她。」
眾人一聽當場如泄氣的皮球一般,這等於是在宣布「到此為止了,沒你們的份。」第二天早上,全身赤裸的穆貞騎著一頭栗毛矮馬前往刑場,頭上梳了一個「觀音髻」,兩顆圓圓的、呈棕黑色的乳頭在那雪白的肌膚映襯下特別地顯眼,人們離遠就能看到她胸前那兩點圓圓的玩意。
她的雙條玉臂被麻繩結結實實地纏在後背,兩個腳踝也上了鐵鐐,鏈條子緊緊地貼在馬肚上。
一路上穆貞昂首挺胸,平靜的臉上透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氣慨,圍觀的人們雖曉得眼前這個裸女是遠近聞名、無惡不作的「賽山鷹」,但她那漂亮的臉蛋、標緻的身材實在讓人無法忍心往其身上丟東西。
安定太守楊任擔任這次行刑的監斬官,在他旁邊坐著的正是楊曾。
柴俊把穆貞押上來時,楊曾還對他拱了拱手,尷尬的柴俊只得苦笑相迎。
倒是一路面無表情的穆貞看到對面的楊曾時竟嫣然地笑了起來,楊曾也笑著對她眨了眨眼睛,兩個人活像在刑場上打情罵俏。
「姦夫淫婦!!」
柴俊氣得在心中罵了起來,連楊任都看不下去,板起臉瞪了楊曾一下。
時辰一到,只見楊任把火籤向前一丟,「斬」字只喊到了一半,柴俊便如同發泄一般舞起鬼頭刀向穆貞的脖子砍了過去。
火籤尚未觸地,穆貞那顆漂亮的腦袋就已經在地在上打了兩三個滾。
當柴俊向楊任呈上首級時,楊曾還婉惜地嘆氣搖頭。
行刑之後,穆貞的首級足足懸掛了十天才被拿下來埋葬。
「沒想到是你啊。」
柴俊終於想起來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柴兄不會到現在還生我的氣吧?」
「咳,都多少年了,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又不是自家老婆。」柴俊確實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幾年之後就把這事忘得快一乾二凈了。
他這回借著火光細心地端詳了一下楊曾,總算是給認出來了。
和以前不同的是留了兩撇鬍子,臉上多了幾分滄桑。
「本來是不應當跑到牢房和柴兄爭吃的,只是這『賽山鷹』太有名了,我那活兒實在是忍不住,哈哈哈……。
說起來,柴兄的刀法還真如迅雷一般,當時我還沒看清楚,『賽山鷹』的腦袋就已經搬家了。哎呀,真的是太可惜了,看著她那顆冒血的腦袋,我當時是心都碎了。
柴兄可不要笑,這樣的美女可真的是打遍燈籠都找不著呢。」「是嗎?」
柴俊這會兒露出了阿Q式的微笑,「恕小弟得罪,只能說楊兄還沒見到真正的美女呢,符登之妻毛氏見過沒有?那才叫天女下凡,『賽山鷹』跟她比起來簡直就是山村農婦一般。」「真有此事?早就聽說符家的毛皇后貌似天仙,就是沒見過,真的比『賽山鷹』還漂亮嗎?看來我還是沒柴兄這麼好福氣。」「咳,有什麼福氣,那『賽山鷹』我們好歹還上過,可那毛氏是皇后,我這個低下的劊子能多看兩眼都已經三生有幸了。」「你還能看上兩眼,我可是連她的影子都沒看過,真的是人生一大憾啊。據說這毛氏文武雙全,一直跟著符登老兒打天下,可後來不幸落入敵手,被姚萇砍了腦袋。我還聽說,姚萇這老兒不但把毛氏玩了個夠才砍頭,砍了頭後連屍體都不放過,又玩了好幾天呢。」「是……,是吧。」
柴俊也是滿嘴泛起醋酸味,尤其是想起那個負責處斬毛氏的劊子手,雖然總是幻想將對方碎屍萬段,但可憐的是連對方的姓名和樣子都不知道。
於是這兩個「紅眼病」先罵姚萇,然後罵苻登,又罵那個處斬毛氏的劊子手,最後連他們的祖宗也一起罵了個遍。
兩人不知不覺地暢談了兩個時辰,甚是投機,楊曾就主動邀請柴俊入伙。
原來當日安定被前秦軍攻破,楊任夫婦被殺。楊曾則逃到鎮西郡和他的江湖朋友拉起一支人馬嘯聚山頭,依靠打家劫舍來度日。
後來符登南征失敗,姚萇捲土重來,在占領鎮西郡後順便把楊曾的山頭給剿了,結果他只好帶著人馬前往涇川投靠另一位結拜兄弟。
半路碰到柴俊和幾名前秦士兵爭鬥,便把柴俊救了起來。
柴俊自思如今走投無路,於是爽快地接受了楊曾的邀請。
「好,好兄弟!來啊,再給我們上兩盤肉,再上五壺上好的江南黃酒。今晚我要與柴兄一醉方休!」楊曾高興得拍著大腿說。
接著楊曾把手下幾名頭領也喚了過來,與柴俊逐一介紹,在一場簡單的燒黃紙喝血酒之後,柴俊便與楊曾等人正式結為義兄弟,接著眾人便在大酒大肉中度過了一個晚上。
第五節:張虎
「真難得啊,這年頭還能吃上肉。而且這味兒還挺獨特。」柴俊用舌頭舔了一下自己那油乎乎的手,似乎很回味地說。
「這年頭經常打仗,豬牛羊也沒人養了,別說吃肉,今後恐怕是連穀子皮都甭想吃。」在柴俊旁邊的楊曾一邊嚼著烤肉,一邊感嘆地說。
「那這肉……。」
柴俊指著眼前被自己吃得一塌糊塗的碎肉問道。
「就是從早上被你砍開好幾段的士兵身上割出來的。」「什……??」
柴俊的毛孔一下子全豎了起來,但楊曾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什麼嘛?不就是人肉嗎?柴兄難道沒吃過?這年頭不吃過人肉的還活不下來呢。而且我早就聽說了,符登老兒南下進攻姚萇時,軍隊里就沒少吃過人肉。」楊曾那輕描淡寫的樣子,好似把吃人肉當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了。
柴俊頓時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如同吃了毒藥一般難受。
「柴兄可不要告訴我你沒吃過人肉?」
楊曾一邊用手捏著下巴,一邊揚起小鬍子瞟著柴俊,宛若發現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外來客。
「吃倒是吃過,只是……」
「只是什麼?」
「咳,我也是隨苻登老兒南下才開始吃的,之前一直沒吃過。再說,當時是沒辦法,大隊人馬實在是找不著吃的,只好把戰死士兵的屍體當糧食。」
「那吃過女人肉沒有?」
「都是男的,女人肉麼,沒有。」
「不是有個女營麼?」
「咳,那屍體也只能讓女營的人回收,反正我是沒吃過。」「那柴兄覺得這人肉味道如何?」
「難吃死了,要不是當時肚子實在餓得要命,我才不會把這種東西塞進口裡。」「哈哈哈……,那今晚這烤肉柴兄不是吃得挺歡的嗎?」「這……。」
柴俊這下子語塞了,吃第一盤肉時也許是因為太餓,沒發現肉味有異常,但後來和楊曾等頭領聚餐時肚子已有六七分飽,吃烤肉時也不至於狼吞虎咽了,但感覺這肉確實和之前在軍營中吃的並不一樣。
「當時你吃的肉是用煮的還是用烤的?」
「烤太費時間,大多用大鍋煮的,幸好一路上都能找到水源。」「柴兄可知這人肉也分得三六九等?」
楊曾轉移了一下話題繼續說道。
「我又不是山洞裡的野人,自然曉得,都說孩兒肉為上等,女人肉為中等,男人肉為下等,至於老人肉嘛,根本就下不了口。」「對,對。」
楊曾點了點頭,興奮得揚起食指說:「世人雖說身處亂世,吃人肉仍不得已之舉,不過我發現人肉若是烹調得當,風味勝過山珍野味。
柴兄說在軍營吃的人肉味道差勁,一來是可能是那廚子手藝槽糕,二來男人肉的肉質和口感實為下等,所以只能用烤,當然烤的方法和配料也大有講究。不過這男人肉做得再好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真正稱得上極品的還得要用女人肉。」「孩兒肉不是為上等嗎?」
「這只是就肉質老嫩程度來說的,但要談到口感和風味,十五、六歲的女人肉為最佳,若是在二十五歲以上的,就要看那女人本身的『體質』,普通的婦人過了三十歲後,這肉質基本上就和男人差不多了,不過也有一些女人即使年近四十,吃起來也如同妙齡少女一般,她們要麼就是富家小姐,從小就吃香喝辣,身子保養得好,要麼就是天生肉質優良,就像『賽山鷹』一樣。」「什麼??」
聽得出神的柴俊突然吃驚得瞪圓了雙眼,眼球兒差點就從眼框里擠出來。
看著楊曾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好像在說「怎麼樣?嚇一跳了吧?」柴俊拚命回憶當時的情況,穆貞被自己砍了頭後,屍身馬上被運往城外的亂葬崗了。
不過細心想想也有可能楊曾利用自己的身份買通差人,偷偷把屍身送去別的地方。
「哈哈哈……!」
柴俊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逗得楊曾放聲大笑,他用力拍著柴俊的肩膀說:「說起來我還是比你勝了一籌,雖說我們兄弟倆都上了『賽山鷹』,但她的肉你卻無緣嘗試,我第一次吃人肉就是從『賽山鷹』開始的。」然後楊曾便把當日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話說當日「賽山鷹」穆貞於刑場被斬首後,那白面一般的屍身被差人拖了下去並包裹在草蓆之中。
自從兩年前安定城裡鬧過一次瘟疫後,太守楊任便下令禁止了曝屍這一個歷史悠久的刑場慣例,不管是如何罪大惡極的犯人,斬首或車裂後只能懸首示眾,屍體要馬上運出城外亂葬崗掩埋。因此像穆貞這種重犯也只是延長了首級懸掛的時間。
行刑結束後,官差們和圍觀的人們漸漸散去了,只有楊曾還有點兒「依依不捨」,看著穆貞的屍身被放在木車中推出去時,自己竟也鬼使神差地偷偷尾隨其後。
「我幹嘛要跟著他們呢?」
楊曾也忍不住這樣問自己,可自己的「小祖宗」不知怎的一直都處於「興奮」狀態,儘管昨晚已經把穆貞好好地「享用」了一番,但返回府邸後卻無法入眠,穆貞身上的每一寸皮膚、甚至是每一條汗毛仿佛到現在還在刺激著自己的神經。
「無論如何都要再來一次,哪怕已經是沒了頭的屍體。」這是楊曾潛意識中的念頭,儘管連自己都覺得荒唐透頂,可他就是沒法控制。
在尾隨著那兩個差人的路上,穆貞那嫣然的一笑、那顆盛在盤子上的悽美頭顱,還有那具一邊噴著鮮血一邊在地上蠕動著的雪白肉身……刑場上那短短几分鐘內發生的事情如同放錄影一般在楊曾的腦海中不停地重映,他心跳不斷地加速,喉嚨也開始乾渴起來了。
但在跟蹤了一段路後,楊曾驚訝地發現那兩個差人出了郊外後並非向著亂葬崗的方向前進,顯然是南轅北轍了。
「這兩個毛人不會也想那個吧……?」
楊曾懷疑他們對穆貞的屍體也有「非份之想」,於是打醒了十二分精神,更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們後面。
只見那兩個鬼鬼祟祟的差人轉過了幾條小路,又穿過一個小樹林,到了一間大木屋旁邊才把木車停了下來。
那大木屋看上去如同普通的民房,但卻深深地藏在那灌木草從當中,屋頂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稻草,一陣陣霧氣不停地透著稻草堆中冒出,如同妖氣一般,莫非這裡面住著吃人肉的妖怪不成?
正在楊曾滿腦疑惑時,其中一個差人開始解開草蓆上的繩子,露出了穆貞的無頭屍身,另一個差人則用手在木門上用一種奇怪的節奏敲著門。
不一會兒,一個腰圓臂粗、滿臉橫肉的大漢大搖大擺地從木屋裡走了出來,他的臉蛋胖得有點可笑,嘴巴里像含了兩個小球一般,細小的蒜子鼻快被兩邊的腮幫埋了進去。
他出來後不和差人們打話,只是把那籃球般大小的腦袋拚命往穆貞的肉身上靠,兩隻被臉上的脂肪擠得小小的眼睛舔也似的把每一寸皮膚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同時還不停地用手這裡摸摸、那裡捏捏,折騰了大半天才直起肥胖的身子。
楊曾本以為那個胖大漢會首先打破沉默,誰知他只是向差人們伸出右手掌,擺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那個差人也沒回話,回了對方一個手勢,兩個人好像聾啞人打手語一樣。
楊曾也算見多識廣,馬上明白這是黑市上慣用的手語,懂行的人往往用這種方式討價還價,而旁人則無法知曉。
由此看來那些差人是經常做這樣的勾當,以至於他們見面連寒暄都省掉了,直接進入交易正題。
雙方討價還價了許久,那胖大漢只是不停地搖頭。
另一個差人忍不住了,小聲說了一句:「你曉得這女人是誰,是大名鼎鼎的『賽山鷹』,這身好肉怎麼也值個價吧。」但漢子顯然還不肯讓步,又做了幾個手勢,最後差人終於點頭同意成交。
差人在得到銀子後便心滿意足地推著木車離開了,而那胖大漢則背著穆貞的屍體,轉身走進了木屋當中。
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楊曾抽出腰間的鐵扇,躡手躡腳地朝木屋的門口走去。
別看楊曾平日一副吊兒郎當的花花公子形象,但少年時也習得一身過硬的功夫,以風流聞名的楊曾特意尋人打造了一把鐵摺扇,平日遊玩時就打開扇子以顯自身的瀟洒,必要時把扇子一折,就變成一把上好的兵器,運足內功進攻對手時甚至可以傷筋斷骨。
在確認木屋周圍沒有可疑的人後,楊曾便「嗖」的一聲鑽進門內,順著過道慢慢走進去。
這木屋外表看上去很粗糙,但裡面卻製作得相當精細,木板與木板之間貼得密不透風,看得出建這座大木屋的人並非泛泛之輩。
過道的盡頭是一個中庭,三面的牆壁各有一個扇門,門口僅僅用一塊稻草製成的簾擋著。
庭中央擺放著一張舊木桌,上面亂亂地擺著菜刀、鐵秤、肉鉤等屠戶什物,而十多張略顯殘缺的木椅則隨意地擺放,顯得有點兒淩亂,同時中庭的周圍還瀰漫著一股屠場特有的血腥味。
「剛才那個胖大漢肯定是屠戶無疑了。」
楊曾這下更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從中庭的大小和擺設來看,在這個木屋裡出入的人至少在五人以上,可人都到哪兒去了?
剛才那個胖大漢也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周圍安靜得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楊曾發現中庭左邊的門要比另外兩個要大,而且血腥味似乎也是從左邊傳過來,於是楊曾握緊鐵扇向左門慢慢地挨了過去。
想到剛才那個胖大漢也許就在這裡面,楊曾緊張得手心拚命地冒汗,連鐵扇也差點兒從手中滑了出去。
楊曾用鐵扇小心地把草簾挑起來,用眼睛的餘光細心觀察縫後面的情況,裡頭似乎是一個屠房,連牆壁都掛著肉塊,中間還放著兩張肉案,但沒看到剛才的胖大漢。
於是楊曾放膽地鑽入房間內,但這一鑽不要緊,眼前的景象卻讓楊曾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只見牆壁掛著的可不是普通的豬肉羊肉,竟是一條條人手和人腿。
那幾塊紅通通的排骨比豬排骨要小好幾寸,其中一塊排骨是側著懸掛起來的,粘附著排骨的那塊白白的皮膚上能清楚地看見有一個小「皮袋」耷拉下來。
「皮袋」的下方有一顆黑色的大痣,稍稍走近一看,楊曾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那「皮袋」是一個女性的乳房。
屠房中央的兩張肉案上,其中一張擺放著幾副棕紅色的內臟,一柄粘著幾條細小肉末的剔骨刀周圍擺著兩三條手臂骨,上面的肉早就被剔得乾乾淨凈,只剩下手掌還完好無缺地連著骨頭,而另一張肉案上擺放著的,正是穆貞那赤裸的無頭屍身。
這時楊曾感到有一股涼氣從自己的脊背竄出,渾身的寒毛全都豎了起來。
這兒簡直就是活生生的阿鼻地獄,就差了幾個青頭小鬼和閻魔大王。
一向藝高人膽大的楊曾這下子也鮮見地嚇得臉色發白,而周圍安靜得可以聽到自己心跳聲的環境更是讓他不寒而慄。
「中計了!」
楊曾在呆了大半刻後才想起那個胖大漢,這空無一人的木屋仿佛就是故意讓夜襲敵軍闖入的空營一樣。
於是楊曾馬上衝出屠房,誰知這時中庭中已經有三個人手持兵器在等自己出來送死了,其中一個就是那個胖大漢。
「大膽書生,竟然敢跑到這裡來送死,等會把你剁成肉醬,好包餛飩!!」那胖大漢一聲令下,旁邊那兩個嘍羅「哇呀」一聲怪叫,手持朴刀沖了上來。
楊曾到底也是見過世面的,這下子他馬上回過神來,舉手一扇就把一個嘍羅打趴在地,在躲過另一個人的朴刀後,便飛般向木屋外衝出。
「想跑?給我追!!」
那胖大漢大聲叫囂著。
自知深入敵境的楊曾並不戀戰,正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誰知他一走出屋外,木屋前方有五個手持大刀的人已經把楊曾的退路封住了。
「難道他們早就發現我在跟蹤了?」
楊曾這時也不想多作分析,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逃命,否則難保自己不變成餐桌上的肉包子。
其中一個滿臉鬍子,目光如炬的大漢用刀指著楊曾說:「你這小子吃了豹子膽,偷看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溜進來,你今天就別想活著離開這裡半步,乖乖放下武器老子興許會給你一個痛快。」被置諸死地的楊曾這下反而激發起強烈的鬥志,他根本不理會那鬍子的說話,大喝一聲便朝一個看起來比較弱的人沖了過去。
那人慌張地擋住了楊曾的第一擊,肚子卻被狠狠地踢了一腳,「哇哦」一聲倒在了地上。
那鬍子和另外三人看到楊曾竟搶先出手,於是也舉著大刀沖了過來,幾個人刀來扇往幾個回合,好比「四英戰呂布」。
楊曾沒想到自己竟然能招架住四個人的攻擊,膽子開始大了起來,他沒有乘機逃脫,反而轉攻為守。
只聽得「啊呀」一聲慘叫,又一個倒楣鬼被楊曾的鐵扇擊中,倒在了地上。正當楊曾打算逐個擊破時,原先在木屋裡伏擊他的三個人沖了出來。
這下子楊曾不由得暗暗叫苦,對方一下子增加了三個人,就算自己功夫如何了得,耐力也免不了會下降,只要被對方砍上一刀就必死無疑。
這回楊曾自思大限已到,決心死之前也要拉上一兩個墊背的,於是出招直奔對方的要害而來。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遠方傳來了一男子的喝聲:「八個人竟打不過一個人,你們不覺得害臊嗎?都給老子停手!!」以鬍子和胖大漢為首的六個人一聽到喊聲,一下子全部收了招,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朝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只見在霧氣瀰漫的樹林中,出現了一個騎著馬的男子,在他旁邊還跟隨著兩三個人。
本已筋疲力盡、開始露出破綻的楊曾這下子如釋重負,雙腿一軟竟跌倒在地上,同時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大哥!」
那幾個人向著那個騎著馬靠上前來的男人叫道。
楊曾便知剛才那個喝停眾人的傢伙就是他們的頭兒,於是用鐵扇撐著地,站了起來。
那男人見楊曾站起,自己也翻身下馬,大笑著迎了上去。
「哈哈哈!江湖中人說鐵扇子楊曾能以一敵十,本來我還不相信,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我手下的這些小弟雖非練家子,但好歹是干力氣活的人,一般的武林中人被他們圍上也難逃劫數,而你不但能招架住他們,還放倒了其中兩個。哈哈!!真是好樣的。」「敢問……。」
楊曾吃了一驚,眼前這個男子不僅認識自己,甚至連自己在江湖的諢名「鐵扇子」都知道。
沒等楊曾開口問他,那男子便拱手說道:「在下涼州張虎,乃涼王張駿之後,自從涼州被符堅掃平後,在下就開始混跡江湖了,後來結識了這些屠戶兄弟,四處做買賣營生。卻才帶了幾個兄弟外出辦事,幸好回來得早,不然萬一錯傷好漢,仍是我張虎一生之憾。」楊曾細心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王族之後」,只見他臉型方正,兩條濃密的眉毛如交叉的利劍一般,銳利的眼神仿佛可以穿著人的內心。
高高鼻樑下長著一圈修得整整齊齊的絡腮鬍子,身上穿著一整套藍紫相間的連體長衫,咋一看上去倒有那麼點兒王候將相的氣勢,與身旁的那一堆五大三粗的屠戶是格格不入,很難想像他會是這伙屠戶的首領。
「在下楊曾,乃安定太守楊任之弟。不知張兄為何會認識在下?之前可有見面?」楊曾拱手回禮道。
「哈哈哈,我和這些兄弟來此地已有一年,楊兄的大名早就曉得,只是無緣相見,今天在安定城才有幸一睹楊兄的真容。」「是、是嗎?在哪裡呢?我怎麼沒注意到。」
楊曾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了,今天從早晨到現在,他一直在大哥楊任身邊,沒有見過其他人,也沒看到有其他陌生人進入府中。
「楊兄自然是沒看到我,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就在一個時辰前。」「一個時辰前……。難道……?」
「對,就是在安定城的平安門下。」
「果然……!」
楊曾這下子完全明白了。
張虎口中的平安門,就是指安定城著名的平安門刑場,「賽山鷹」穆貞就是被押到此處斬首示眾。
楊曾當時坐在太守楊任旁邊,位置極其顯眼,因此在刑場旁邊觀看的張虎能夠清楚地看到楊曾的樣子,而楊曾當然不可能從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留意到素不相識的張虎。
平安門刑場早在西晉時期就已經存在,平安門是安定城區與郊外的一個關口,和平時期郊區的百姓都會進城來做買賣,因此平安門一直都是安定城最熱鬧的地方,來自官府的告示大多會張貼在平安門城牆的兩邊。
古代有不少刑場都是設立在城市中最熱鬧的地方,因為這樣能方便人們觀看,但缺點就是可用的地方少,而且刑場附近往往會被人擠得水泄不通,行刑隊伍從牌坊到達刑場如此短的距離都要走上大半天,而一旦碰上滿門抄斬,屍體往往會堆積在附近店鋪的旁邊,讓人覺得相當晦氣。
也有城市的刑場是建在郊外,好處就是面積夠大,不但可以處決大量的犯人,也能執行諸如車裂這樣需要寬闊場地的死刑,但缺點就是地方過於偏僻,難以引人注目。
而平安門刑場則兼兩者之長,郊外貼近城牆的地方被劃開了幾畝空地當作刑場,刑場的大小可按需要來用木棚劃定,十分靈活。
方方正正的城門上面還釘了一排鐵鉤用於懸掛首級,如此讓人望而生畏的城門竟被命名為平安門,實在是一種諷刺。
楊曾與張虎總算是不打不相識,雙方握手言和後,張虎便邀請楊曾進了木屋中庭就坐,並向他逐一介紹手下的屠戶。
其中那個和差人討價還價的胖大漢名喚程勝,屠宰和烹飪的功夫最為了得。
另外那個滿臉鬍子的使刀大漢名喚胡海,善於剝皮剔骨,兩人都是張虎的得力助手。
張虎和楊曾分賓主坐下後很快就暢談了起來。
原來這張虎自涼州南下,曾在涇川郡結識了一幫屠戶,並做起了人肉生意。
那時北方由於長年混戰,耕地大都荒廢了,自然也沒什麼人飼養生畜。
糧食和肉類長年處於稀缺狀態,鬧饑荒在當時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每當遇到戰亂頻發的年代,吃人肉這種野蠻作風便會流行開來。
餓死的人很快就會成為其他人的口中食,互相交換孩子烹吃更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以張虎為首的「屠戶幫」便瞄上了這一行當,他們往往在靠近城鎮的郊區建一個隱蔽的屠場,然後通過各種手段把物色到的獵物帶到屠場裡大卸八塊,充當成新鮮牛肉或羊肉賣到城裡。
一旦風聲走漏,他們便來個金蟬脫殼,跑去別的地方繼續他們的買賣。
一年前,他們來到了安定城,在得知楊任的曝屍禁令後,他們便設法買通負責搬運屍體的差人。
每當城中有紅差,他們便把犯人的屍身直接送來屠場裡,與誘拐活人相比,直接買新鮮的屍體更加方便,也降低了被官府發現的風險。
楊曾想起這幾年來常聽到有地方官府關於人口失蹤的報告,不過這種事情在兵荒馬亂的年代是普遍存在的,所以自然不會引起人們的重視,估計這裡頭十有八九與張虎的行當有關。
「早年我就有聽說隴東、平涼等地有婦女失蹤之事,不會是張兄乾的好事吧?」「正是。」張虎得意地點了點頭。
「為何只尋婦人?剛才我在屠房裡看到的肉塊和殘肢大多都是從女人身上割下來的。」「楊兄有所不知,在人肉當中,論肉質、口感,年輕婦人才是肉中極品,而且不管用何種烹調方式都能保持其原有的風味,這一點是小童肉和男人肉是無法相比的,所以在地下交易場裡,女人肉的賣價普遍是最高的。」「原來如此,不過最近好像沒有什麼女犯人被處斬,為何張兄的屠房裡有如此多的女人肢體?」「雖說直接買死刑犯的屍身比較省事,但畢竟要先從官差的手中買下,這成本明顯就提高了,所以我們平時也會從別的地方弄活的女人來屠宰。」「男犯人的屍體也買嗎?」
「當然買,畢竟城市對肉類的需求量實在是太大了,而且男人肉的話,那兩個鳥官差也無法向我們討到高價。說起來你們還得謝謝我,如果沒有我們的貨源供給,安定城裡的肉價早就漲到天上去了,到時一兩銀子估計連半斤肉都買不到。」聽到這裡楊曾不禁冷汗直冒,安定城作為關中地區的主要城市,不管是哪一方的軍閥統治,它都能得到糧食和肉類的優先供給,因此即使在戰亂頻發的時期,安定城也很少鬧饑荒。
只是楊曾做夢都沒有想到,表面上肉類供給充足的背後,原來還有這種不為人知的內幕,搞不好自己平日在餐桌上吃到的所謂牛肉或羊肉,當中就可能夾雜著人肉。
至於穆貞的肉估計用不了多久便會當成豬肉或什麼的賣回城內,然後再被烹成菜肴放上人們的飯桌上。
「卻才張兄說早上進城中辦事,莫非就是欣賞『賽山鷹』不成?」楊曾只是半開玩笑地說,可沒想到張虎撫掌大笑道:「楊兄果然厲害,我早上進城正是為了此事。」說起來,張虎與「賽山鷹」曾有過一面之緣,一年前他和那幫屠戶在平涼做買賣時曾與穆貞的手下有過爭執,多虧穆貞出面才平息了此事。張虎第一眼看到她時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美艷動人的女人竟然會是山賊頭子。
她當時雖然穿著男性的麻布衣服,但女性特有的身材曲線還是透衣而出,看得張虎是直咽唾沫。
那天之後,張虎和穆貞便分道揚鑣了,但穆貞那美麗的容貌卻讓他久久不能忘懷。
後來張虎等人來到了安定,卻沒機會碰上穆貞,儘管「賽山鷹」的大名在安定城已是路人皆知。
「那樣的女人竟然去當山大王,實在是可惜啊,我當時甚至有娶她為妻的念頭。」回憶到此處張虎不禁感嘆道:「後來聽說官軍剿了穆大小姐的山頭,還把她活捉了,我便曉得她劫數難逃,在得知處刑之日後,我便帶上幾個兄弟,到刑場去送她最後一程。」「今天午時,我總算見識了她那窈窕的身材,與那些衣食無憂的富家小姐相比多了幾分健壯,真的比想像中還要完美。渾身的肌膚和她的臉蛋一樣白白嫩嫩,兩隻圓圓的奶子十分結實,沒有半點的鬆弛。我當時感覺好像整個世界都突然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她和我,她赤身的樣子實在太讓人著迷了。」「說起來,這才是張兄的真正目的吧。說實在的,雖說『賽山鷹』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女山大王,但同時也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在這個安定城裡,有哪個男人不想一睹她一絲不掛的風采。」「哈哈哈,真是知我者楊兄也。」張虎拍著桌子笑道。
「既然是想欣賞『賽山鷹』的身材,那麼乾脆等著屍體送過來就好,何必親自跑去刑場看,說到底張兄正在做地下生意,頭露面的很容易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不一樣,不一樣。」
張虎連連搖頭,手也使勁地左右擺了起來,「且不說死人的皮膚顏色和手感跟活人的不一樣,欣賞一個女人的身體肯定要連著腦袋看才有味道,要知道有些相貌醜陋的婦人身材也長得挺不錯的。
再說與女人在屠房裡被我們割脖子相比,她們在刑場上被斬首要精採得多,何況穆大小姐還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強人,光是看到她在刑場上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斬首後那白花花的身軀熱血奔騰的壯觀景象也不枉此生了。」「看來張兄還挺欣賞『賽山鷹』的嘛,此番買下她的屍身難不成要厚葬?」「那不成,這是兩碼子事,沒了腦袋,身軀不過就是塊肉而已,該賣的還是得賣,該吃的還是得吃,等會就要把它開膛破肚了。來,楊兄,在這之前咱們先進來欣賞一下吧。」說罷眾人便走進屠房當中,張虎一邊摸著躺在肉案上的穆貞軀體,一邊感嘆地說:「距離穆大小姐被砍頭已有一個多時辰了,但你看這皮膚質感跟活著的一樣。」楊曾沒有打話,本想再次「享用」一下穆貞的屍身,如今看來是沒機會了,只好趁著它還沒被屠宰之前,儘可能把這雪白標緻的肉身每一個細節輸入自己的大腦中。
穆貞的皮膚本來就十分白皙,死後膚色的變化反而沒有一般人那樣明顯,兩隻飽滿結實的乳房沒有半點瘡癟的跡象,兩顆小豆子般的乳頭依舊高高地立著,昨晚正是這兩顆如橡皮般的「小豆子」不停地磨擦著自己胸部的皮膚,不禁熱血沸騰的楊曾仿佛看到自己的靈魂透身而出,壓在這具尤物的身上如同昨晚一般「奮戰」著。
可是那條被切開一半的脖子最後還是讓意淫中的楊曾清醒了過來,他往肉案邊上挪了幾步,仔細看了一下穆貞的脖子。
只見脖子的斷口十分齊整,醬紅的肌肉、灰白的頸骨、還有圓圓的氣管和食道如同畫在紙上的平面圖一樣,並且剛好與脖子的皮膚呈九十度角,即使是用刀在砧板上切豆腐也難得切得如此平整。
楊曾不禁搖頭感嘆:「真不愧是『柴一刀』的兒子,這刀下得太漂亮了,居然連一點兒斜角都沒有,難怪『賽山鷹』的腦袋可以如此端正地擺放在盤子上……。」張虎宛如也被眼前這具藝術品所淘醉,絲毫沒有理會楊曾的自言自語,他捏了穆貞的大腿、手腕和身體許久後才對楊曾說:「穆大小姐的身子真箇是人間極品啊!這肉質是我多年來見過最好的,雖說花了這麼多銀子,但確實物超所值,若把它賣給城裡的土包子,那是名符其實的暴殄天物。我拿定主意了,這肉咱不賣,今個晚上拿來做頓好菜,咱們兄弟晚上好好地品嚐品嚐。怎樣?」「什麼?」
雖然穆貞的肉身確實有讓人大快朵頤的衝動,但真的要吃進肚子裡,楊曾似乎一時還轉不過彎來。
「楊兄你今天可真的是有口福了,根據我多年的經驗,這穆大小姐的肉絕對算得上人肉中的極品,吃過這個以後,保管以後你吃啥肉都覺得淡而無味。說實話,我可沒你這麼走運,第一次吃人肉就能吃到這樣的極品。」「是嗎……?」
楊曾被張虎說得是直咽口水,再者他確實還沒吃午飯,這回兒肚子正餓得咕咕叫,心中的情慾很快就轉成了食慾,雪白的女人體如同一隻躺在肉案上的白豬一般。
「那,那可真的要見識一下了。」
楊曾說話時口中泛濫的唾沫差點就從嘴角處溢出來。
在得到張虎的命令後,胖大漢程勝把衣服一脫,露出渾身那滾圓滾圓的肌肉,他先把穆貞的肉身翻了個兒,接著提起腳下的水桶,往上「嘩啦」一聲潑了過去,接著用濕布仔細地拭擦。
有著完美曲線的臀部和背部在濕潤皮膚的襯托下,顯得是凹凸有致,連原本在刑場上踩得髒兮兮的腳掌也被他洗得如餃子一般水靈水靈的。
還沒等楊曾欣賞夠,程勝便再次把穆貞翻了過來,淋上半桶水後繼續用力拭擦,濕漉漉的皮膚看上去如同水晶豬手一般晶瑩通透,尚未下鍋就已經讓人胃口大開了。
清洗完畢後,程勝一手按著穆貞的胸部,另一隻手則握著牛刀肉架在她胸骨的正下方,「?」的一聲,穆貞的肚皮如同絲稠一般被撕開一條長長的口子,輕輕地向兩邊自動翻開。
米黃色的脂肪像成熟後裂開的豆莢似的豁著,接著把刀靠在穆貞的一條大腿上,兩隻手「呼啦呼啦」地把她體內那些紅褐色的內臟逐一抽出。
在整個屠宰過程中,程勝那胖乎乎的臉上毫無表情,不管是美女或是醜婦,在他的眼裡大抵只是一塊肉而已。
不消一刻鐘的功夫,穆貞的乳房、排骨、大腿肉、小腩肉等一塊一塊地掛在肉案上的鐵鉤子中,原本躺在肉案上的尤物很快就變得慘不忍睹,陣陣補鼻而來的肉腥味嗆得楊曾的肚子直往外翻。
這一刻楊曾切實地體會到人與生畜其實沒有什麼不同,被分割的人肉乍眼看還真的跟豬肉羊內大同小異。
「我就是從那時開始才發現人肉之妙。」
回憶到此處,楊曾對著柴俊感嘆地說。
「那『賽山鷹』的肉好吃嗎?」
柴俊的語氣多少帶有點嫉妒。
「這還用問,那天晚上『賽山鷹』的肉被分成了好幾份,分別用水蒸、油煮、紅燒、煎炒等不同的方式來做成菜肴,每一道菜都有它獨特的風味。那可是我訖今為止吃過最美味的肉,咱們現在吃這些還比不上它的十分之一呢。」「真沒想到啊,我前腳砍了那女人的腦袋,你們後腳就把她的肉給吃了。」「哈哈,早知如此就該把柴兄你一塊叫上,不過不妨事,以後咱們一定有機會吃上如『賽山鷹』般的珍品。不瞞柴兄,此番我去投靠的結拜兄弟正是張虎,如今他在涇川做買賣,搞不好又有送上門的肥肉,到時咱們就有口福了。」「聽楊兄的口氣,你這人肉還真吃上癮了呢。」其實在十六國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人肉倒還真如家常便飯一般平常。
柴俊自小在相對富裕的安定城中長大,所以人吃人的慘劇很少看到。但在很多地方,尤其是戰亂頻繁的城市,人吃人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其中最駭人聽聞的是後趙的首都鄴城被圍困時鬧了饑荒,宮殿裡面那近三萬名的宮女,除了餓死的以外,大多被守城的士兵給烹吃了。
原本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在當時甚至還演變成一種風潮,以至於和平時期同樣有吃人肉的事情發生。
後趙主石虎的兒子石邃曾抓捕大量的尼姑,把她們蹂躪之後都送往廚房屠宰,和著豬肉或羊肉一起烹食,自己爽完了還不忘與手下分甘同味,順帶還進行「有獎競猜」,看誰能把肉盤子裡的尼姑肉區分出來。
那天之後,楊曾便與張虎等人結拜做了兄弟,廝混了一段日子,期間自然少不了品嚐張虎等人的「獵物」。
半年之後,那兩個差人偷運屍體的事情被揭穿,在楊曾的掩護下,張虎等人在官差找上門前就已經逃之夭夭,之後楊任還因此恢復禁了數年的刑場曝屍制度。
後來安定城被前秦軍攻破,出逃的楊曾在鎮西郡拉起了山頭,期間仍與張虎等人有書信往來,得知他現在在涇川做買賣,於是被後秦軍趕下山的楊曾便率部前往。
在酒宴中,柴俊一邊嚼著那烤得金黃的香肉,一邊喝著醇美的酒,心想:「其實人肉還蠻好吃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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