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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瑛傳奇 (15-17)作者:暗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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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4 23: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十五節:梅姐
蔡苗不惜違反軍法也要營救心上人的事成為了秀蘭心頭上的一個結,回過頭來看,包括她自己在內,那些最早成為女營一份子的姑娘們大多才十五、六歲,在古時正值適婚之齡,可在為前秦征戰的數年中,除了毛皇后自己外,所有的女兵女將都尚未出閣。
對於年近二十或年過二十的姑娘們來說,且不論「嫁不出」會成為她們心中之痛,光是不能享受魚水之歡、男女之愛就已經足夠痛苦了。
為了發泄內心的苦悶,一般的女兵女將在閒暇之時都熱衷於討論男女之事,甚至常常在洗澡或睡覺的時候互相撫摸對方,而秀蘭與虎妞當年還有過一小段同性之愛。
原本認為自己會像大多數姐妹那樣,在連男人的體味都沒有聞到之前就戰死沙場或血濺刑場,可秀蘭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竟會得到前秦主苻登的臨幸,享受了魚水之歡,成為真正的女人,但其他姐妹就沒這樣的福份了。
前秦早已日薄西山,滅亡僅僅是時間上的問題,儘管嘴上不說,但秀蘭心裡十分清楚,一旦抱罕淪陷,女營的姐妹們將何去何從,倘若能逃往他鄉另謀生活自然最好,可萬一不幸落入敵手就只有死路一條。
在難得的這段太平日子裡,秀蘭決定安排一下姐妹們的終身大事,不願再耽擱她們的青春,畢竟她們都到了出嫁的年紀,營里除了干雜活的大娘、或是死了丈夫的寡婦,秀蘭挑了幾十名年過二十的女兵女將,做主許配給有功的將校為妻,梅姐便是其中一個。
沒人知道她姓什麼,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小梅。
據說她父親是街頭雜耍的藝人,因此有點功夫底子,後來父母死於戰亂後就成了孤兒,一次偶然的機會讓毛皇后發現了她的身手,於是將年僅十二歲的小梅收入女營,在經過一年的鍛鏈後,小梅已經嫻於騎射,也比較機靈,十五歲那年正式擔任女將之職,從此姐妹們不分年齡大小都稱她為「梅姐」。
梅姐待人隨和又善解人意,在女將當中交了不少知心好友,但在歷經多年的戰爭後,她們都一個一個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有戰死的、有被敵人處死的、也有因犯軍規被內部處決的。
儘管她和新提拔上來的女將也相處得不錯,但難免感到淒涼和惆悵。
自從百花山匪幫被剿滅以後,秀蘭為了防止這裡再次被人占山為王,於是在山上設立了據點,派駐近百名將士在上面值勤,每隔五天就換一次班。
當時梅姐和其他三位女將負責一班,她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比較好,在經過幾個月的共事後變得更加親密了,在工作之餘幾乎無事不談,只要她們湊在一起總能聽到爽朗的笑聲。
百花山山澗處的那條小溪,是當年孟芙「御用」洗浴之地,時值酷暑,正好成了梅姐她們的樂園。
雖說那兒地勢險要,但對於久經訓練的女將來說只是小兒科,倒是手下的女兵們都不敢冒這個險,全部乖乖地在下游打水回營房洗操。
正因那裡環境優美而且無人干擾,每天例行巡邏結束後,梅姐她們便帶上毛巾和換洗的衣服興高采烈地爬上岩山,來到這個聖潔之地盡情地裸身暢玩,時而相互潑水,時而玩摔交,好不快活。
洗操玩樂之餘,她們也常常泡浸在溪水中聊天,有一天竟聊起了百花山的前任女主人孟芙。
「聽說那鬼芙蓉做壓寨夫人那會,很喜歡到這裡洗澡。雖然路不好走,可這裡端的是個好地方啊,山青水秀,還不怕有臭男人來偷看,哈哈哈……!」「還別說,聽說當年就有兩個不知死活的嘍羅爬上來看自家夫人的光屁股,結果被那鬼芙蓉當場割了腦袋。」「之前還一直以為那鬼芙蓉長得像深山裡的老妖婆,沒想到人長得還蠻標緻。」「標緻又咋樣,女鬼不也長得漂亮,可凈干吃人的活,咱好幾個姐妹都被她當生畜一般宰吃,光砍她腦袋真便宜她了,要俺是娘娘,不千刀萬剮也要來個五馬分屍。」「哼,那個淫婦,臨死前要求娘娘讓城牢里的劊子操刀呢,真不要臉!」「這有什麼問題呢?」一直在旁邊聽的梅姐有點不解,「大概是怕咱小瑛妹動手不夠快,想找個有經驗的。」「哎呀呀,梅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和手藝沒關係,而是……。」那女將的臉泛起了一點紅,停了一會才故作神秘地說:「而是那種事啦。」「那種事……?」
梅姐大約已經猜到是什麼東西了,只是不太好意思捅破。
「到城裡轉過的人都知道,凡被判了死刑的女犯人,臨死的前一晚上要讓行刑的劊子干,喏,就像咱們現在那樣,整個人脫得光光的綁在床上,任那劊子擺弄。」「好像聽人提過,當時還以為是笑話。」
「梅姐好不靈活,這種事就算沒看過沒聽說,光猜都能猜到,如今把女人剝光行刑早已成慣例,你想牢頭裡的那些人有幾個好人?還會等行刑那天才脫你的衣服。一個光身子的大姑娘擺在面前,哪個臭男人能挺得住?」「這……。」梅姐自然提不出異議。
「總之當女人就是命苦,想想咱們當兵的已是天大的福份了,起碼能填飽肚子,不然哪長這麼好的肉。」那女將說得興起,還站起來拍拍自己結實的小肚子。
「要麼當兵,要麼當匪,你看那鬼芙蓉不也長得一身好肉嗎?而且還不受軍紀約束,想幹嘛就幹嘛。」「凈瞎說!」
梅姐嗔怪地說:「你在這裡扯就好,可別讓娘娘聽到,好好的兵不當卻想當匪,是想像鬼芙蓉那樣,死了還要被人分屍?」「我也只是在這裡吹吹,要是我們落到敵人的手裡,還不是像鬼芙蓉一樣,說不定比她死得更慘,在他們眼裡,我們同樣是女匪。可平時呢,我們要被嚴厲的軍紀約束,這不能幹,那不能碰,別提多悶了。你看以前彭燕姐,不就向村民多索點糧嗎?回來就被砍了頭。當女大王就不一樣,無拘無束,愛和哪個男人干就和誰干,比神仙還快活。」「哎呀,你呀,還好投軍了,要不然鐵定是個女匪!」「其實這麼一比,咱們不比女匪吃得好、活得長,被逮住一樣不得好死。可她們卻比咱快活得多,你看,女營上下幾千姐妹,除了毛娘娘和秀蘭姐,誰碰過男人了?這麼多年來,多少姐妹還沒破瓜就死掉了,沒死的,像咱們都快變老女人了。要是在咱家鄉,擱這年齡還沒男人,要被笑話死的。」「你不是現在才後悔吧?那當初為何你又離開家鄉投了軍?要是留下說不定早就讓爹娘作主嫁人了,還愁沒人要?」「唉,這就是咱命苦的地方,若是留在家鄉,怕不是餓死就是被亂兵糟蹋後殺死。打小就沒爹沒娘,找誰作主去。投了軍只能保住肚子,就算僥倖不死,怕也沒機會嫁人。想隨便找個男人吧,又會違了軍紀,哈,梅姐你說,咱們是不是連女匪都不如啊?」「你啊,就這麼春心蕩漾嗎?」
「人非草木,咱們平常不也互相玩弄嗎?梅姐你是個正經人,怎能了解我的痛苦。我也只跟你們說,我啊,即使要早死,也想成為正真的女人後才死,不然我還真會死不瞑目的。」「喲,照你這麼說,你是情願被抓住砍頭也不願戰死嘍?可別忘了到時要露奶子光屁股遊街上刑場?。」旁邊的一位女將一邊調皮地捏她的乳房,一邊打趣地說。
「也許吧,哈哈。反正都要死了,就讓他們看個夠吧,只希望幫我破瓜的劊子不要長得太難看。」籍著這個話題,其餘兩位女將也七嘴八舌地表達了春心無法得到滿足的鬱悶情緒,向來「正派」的梅姐雖然嘴上沒有回應,但至少心裡已經默認她們的觀點,畢竟都是正值青春年華的姑娘,如火的慾望無法得到滿足,想到短暫的人生只能孤身一人,心中泛起了莫名的哀傷。
梅姐唯一不能接受的觀點就是讓劊子強暴來達到滿足慾望的目的,與其被敵人玷污、打著赤膊在鬧市裡「展覽」,還不如保住處子之身戰死沙場。
也許是一語成讖,那個希望能被劊子「糟蹋」的女將在長安潰敗中與隊伍失散,在逃往安定的途中被後秦軍抓獲,押往長安。
經過三天的審問和拷打後才被判處斬刑,當天晚上,她「如願以償」地被執刑的劊子「破瓜」。
第二天早上,「露奶子光屁股」的她便騎著一頭黑瘦毛驢,在長安百姓的圍觀下前往刑場餐刀。
而另外兩位女將在安定夜戰中慘被劉勃勃所殺,頭顱被割下來串成人頭項鍊。
在失去三位可以盡情談私話的摯友後,梅姐失落了好長一段時間,那種「孤身上路」的淒涼再一次湧上她的心頭。
梅姐和蔡苗雖非知心好友,但蔡苗被押上刑場那天她卻是第一個哭出來的人,為救心上人而違軍法的「壯舉」一度成為女營中的話題,性格謹直的梅姐自然贊成處死違紀的蔡苗,可心底里又有點羨慕她,至少她為了愛轟轟烈烈地走了一回,可自己也許到死那一天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甚至連暗戀的物件都沒有。
後來知道秀蘭挑選部分女營將士許配給有功將校的名單中有自己時,梅姐又驚又喜,當晚激動得覺都沒睡得著,沒挑上的姐妹們都紛紛向她祝賀,可當她知道許配的物件是鍾輝時,梅姐不禁產生了牴觸情緒,甚至想推掉這場婚事。
鍾輝是邵晉麾下的將領,在平定鄭池之亂和與後秦的作戰中立過小功,而且他年僅二十四,與梅姐同歲,身為武將的鐘輝臉型清秀,嘴上淡淡的八字鬍如文人墨客一般,很討女孩子喜歡。
按理能嫁與鍾輝為妻,梅姐應該很高興才對,為何反而會心生反感呢?
原來這個鐘輝在軍中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隨軍劊子,專門負責在戰場中處決違紀將士和敵方人員。
梅姐一向討厭行刑劊子,尤其是處死過女犯人的。
「難道我要嫁給劊子?」
腦海竟泛起了鍾輝侮辱自己,並把自己押往刑場砍頭的影像,心中的厭惡感變得更強烈了。
「啟稟娘娘,像我那樣庸俗之人能得娘娘如此厚愛,小梅沒齒難忘。只是……,小梅還不想嫁人……。」「這是為何?」
秀蘭對於梅姐竟想推掉婚事感到十分驚訝,要知道這種機會很多姐妹想要都要不到,包括她的心腹愛將趙瑛。
「我,我要留在娘娘身邊效力,因此還不想出嫁……。」「傻孩子,又不是遠嫁外國,都是自家人,嫁了人照樣還是女營的姐妹,只不過往後要住在夫家,不住在女營。再說你們丈夫都是我麾下的將士,同樣是在我身邊效力啊。小梅,是不是對我安排給你的丈夫不滿意?」「不,不是……。」梅姐羞得滿臉通紅。
「不管是平民還是當兵,我們女人終歸是要嫁人的,最近每次想起去世的年輕姐妹都覺得有點內疚,雖說像我跟皇后娘娘是有幸得到先帝相中,可是也不應該忘記自家的姐妹。有些姐妹都快三十歲人仍未出閣,等得天下太平時都快變老太婆了,到時找誰要啊。我尋思得趁現在給年紀大的姐妹辦好終生大事。
梅姐,你也快二十五的人了,這年齡擱老家那裡都是老女人啦,現在不嫁還等什麼時候?再說,鍾輝兄弟是我特意為你挑的,他跟你同歲,有本領,人長得也俊,肯定能配得上你。」梅姐沉默了,她既不想把心裡話說出,但又找到不其他理由,只得一臉的赧然。
在經過秀蘭的耐心詢問後,梅姐才吞吞吐吐地把自己的想法托出,逗得秀蘭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的傻梅姐,還尋思你為何不想出嫁,沒想竟是為了此事。」秀蘭的笑讓梅姐感到更難為情,紅得像番茄的腦袋整個耷拉了下來。
「鍾輝兄弟只是隨軍劊子,跟城裡的不一樣,長期在外面打仗能有幾何能碰上女人?差事基本是斬立決,極少要拖延時日的,就算處決的對象是女人也沒閒情讓他是干那種事,大不了就讓他飽飽眼福。再說,就算鍾輝兄弟有此艷福,三天兩頭就能砍上一個女人也只是執行任務而已,你又何必介懷,難不成你會怕他無端砍你腦袋不成?」梅姐經不住秀蘭的再三勸說,終於紅著臉點頭答應了,秀蘭考慮到梅姐一直都沒有正式的名字,於是為她改名叫張秀梅。
成親那天,幾十對新人齊聚太守府舉行盛大的儀式,由秀蘭親自主持,府上各色旗幟飄揚,新人們在中央形成了一片紅色的海洋,吹敲彈唱的夥計腰掛紅綢繡球,在四周盡情表演,好不熱鬧。
新娘們雖然都披著蓋頭,可長年的征戰沙場的日子讓他們對對方的相貌都不陌生,鍾輝和梅姐只有數面之緣,可沒想到他們竟會成為夫妻。
此刻身材高大的鐘輝就站在她自己旁邊,披著蓋頭的梅姐始終低著頭,可腦袋裡還是禁不住不停地浮現出鍾輝那英俊的相貌。
想到晚上就要把自己的處子之身獻給他,梅姐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激烈的心跳到早晨到現在都沒有停下來。
因為成親的人數眾多,所以儀仗儀式方面一切從簡,依照當地的習俗,新人行過禮後新娘就要返回新房,新郎則留在酒宴里接受眾人的祝賀,很多新郎都難免喝醉,何況今天還是一群新郎戰友,喝起來就更瘋了。
梅姐和鍾輝行過對拜禮後便由兩個中年女兵帶到花轎,再由士兵抬回新房,其他新娘也陸續上轎。
男兵女兵喜結連理這等百年不見的新鮮事自然吸引了城中的百姓前往圍觀,只見府門打開後,一個個大紅花轎魚貫而出,隊伍的最前邊走著一隊吹鼓手,後面則是披紅帶花的婦人,隊伍如長蛇般在內城穿梭,怎一個壯觀了得。
在籌備婚禮之前,秀蘭就為新郎們準備了房子,它們分布在外城的各個地方,夾雜在民房之間,面積不大,但裡面的家私什物都一應俱全了。
紅色的長蛇在走到外城後便開始往各個方向散開,轎夫們把新娘送往各自丈夫的新家中。
梅姐的新房位於外城西側,原本是一家廢棄的小屋,經過修葺後已經煥然一新,鄰居們都帶著羨慕的眼光看著梅姐的花轎,覺得這些天天都往鬼門關里闖的姑娘們總算找到了歸宿。
當地人都相信,若女人成年後未出閣而死就永世不得超生,因此很多百姓都覺得女營的姑娘們很可憐,如今則打心底為她們感到高興,萬一日後不幸戰死,至少能投胎轉世。
梅姐由一位年長的女兵帶入新房,她丈夫兒子早死,無依無靠,秀蘭進駐抱罕招募女兵時她便前去投軍了,和大多數年過四十前來投軍的婦女一樣,她在女營只負責乾重活和雜務,無需上戰場,如今營中年輕女兵要嫁人,她們自然擔起了「姑嫂」的任務。
這婦人拉著梅姐到新床坐好,看到她手足無措的樣子便含笑小聲地說:「別緊張,女人總要有這一次,想當年我也是這樣。不過我那早死的老頭子是個老實農夫,半天都沒上來,呵呵。今天的這些姑爺們都是行武出身,又是二十出頭的年紀,看到新娘子長得如花似玉,待會入洞房難免如饑似渴,乾柴烈火,動作難免會少許粗暴,不過呢,你們也是長年出生入死的女將了,估計不難應付他們。不怕不怕,過了今晚就好了。」也不知是安慰還是嚇唬,被這老女兵一嘀咕,梅姐反而更緊張了,雖然她們平日常拿男女之事來開玩笑,可真到那一天時卻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
老女兵走後,梅姐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新床上等待丈夫歸來,在戰場上無所畏懼的梅姐對於將要發生的男女之事反而感到害怕,心想鍾輝既是武將,又是隨軍劊子,雖然人長得英俊,但估計會比較粗魯,再添晚宴多喝幾杯,還真不曉得今晚會有多大的動作。
在胡思亂想了兩個時辰後,才聽得門外一陣熱鬧,過了半晌門才「吱」一聲打開,兩個老女兵用力從左右攙扶著鍾輝進洞房。
「還真喝個爛醉了。」
梅姐心中不禁叫苦,她擔心酒後亂性的鐘輝不知會如何「糟蹋」自己。
進了洞房的鐘輝只覺得天旋地轉,被兩個老女兵攙扶著踉蹌走到床邊,倒在床上便睡。
老女兵們一陣忙亂,替鍾輝脫掉帽子,解下紅緞袍子,取下配劍,然後又將他的靴子脫掉,好不容易才將他挪到床上放好。
誰知還沒為他蓋上被子,鍾輝突然把頭伸到床外大口嘔吐,累得稀里嘩啦的老女兵只好把鍾輝從床上扶起,一個幫他捶背、揩凈嘴角,另一個則幫他清理地上嘔吐的髒物、抹乾粘到床沿的穢物,還安慰著梅姐說:「新娘子放心,這姑爺把窩著胃裡的冷酒冷餚一吐,就會舒服了。只須安靜地睡一陣,就會醒了」。
梅姐看著鍾輝的狼狽相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只得忍著惡臭和女兵們一起幫忙清理。
鍾輝半個腦袋瓜子鑽進繡花長枕上,半睜開朦朧醉眼,看見梅姐在用心地服侍自己,從嘴角露了一絲微笑。
可他今晚實在太疲倦,加之酒醉未醒,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老女兵清除了穢物後,為免打擾一對新人的良宵,都迅速地退了出去,剛才熱鬧了一陣的新房一下子又安靜下來了,只剩下鍾輝呼呼的鼻鼾聲。
梅姐幫鍾輝蓋好被子後,原本緊張的心情總算平靜下來,看鐘輝醉成這個樣子,八成要到早上才能醒來,今晚自己可以安心睡個好覺,只是無法滿足自己對男女之事的好奇心多少有點覺得失望。
梅姐懷著複雜的心情解了上衣褲、脫了鞋襪上了新床,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睡覺,感覺還很不適應,而且鍾輝還渾身散發著酒氣,梅姐在床上翻來覆去大半天才昏昏的睡著。
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梅姐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擺弄自己的身體,她馬上就清醒過來,並準備反擊。
只見鍾輝在笑嘻嘻地對著自己,雙手敏捷地抓住她正要向前擊出的手腕。
「真不愧是女營出來的猛將,反應相當不錯嘛。」已經酒醒的鐘輝不曉得什麼時候把自己脫了個精光,此時正跪坐在梅姐的身上,正準備脫去她的紅內衣。
「你要幹嘛?」
梅姐有點兒明知故問,臉兒一下子就漲紅了。
「我的好娘子,都說春宵一刻值千金,現在都五更天了,咱們再不完事就要到天亮啦。」「別,我怕……。」
「娘子是第一次嗎?別怕,很快就好,我會輕點。」只見鍾輝的動作相當純熟,兩三下就把梅姐脫了個精光,反倒梅姐顯得很青澀,還沒看清鍾輝那根青筋暴露的「鋼棒」就嚇得雙手捂著眼睛。
鍾輝對自己這位仍保著童貞的娘子感到十分滿意,他輕輕地分開梅姐健壯而雪白的大腿,乘著未散的酒勁發起了進攻。
梅姐被突然其來的疼痛嚇了一跳,捂著眼睛的雙手挪到繡枕的後面,差點要把枕布給抓破,而鍾輝則趁勢按定梅姐向上伸著的左右臂,使她的肉身完完整整地展現在自己的眼裡。
梅姐一邊呻吟著,一邊閉著眼睛晃起頭來,這種痛楚似乎比戰場上受的傷還要嚴重,以往梅姐不管負多重的傷連哼都不哼一聲,可如今胯下的疼痛卻讓她慘叫起來。
梅姐的胸部圓渾且富有彈性,暗紅色的乳暈生得如標準的圓形,細沙般的小白點均勻地長在圓弧上,襯托著中間長長凸出的大紅豆,如同精雕玉琢的寶石般好看。
興奮的鐘輝如同小孩子那樣用嘴不停地吮吸著梅姐那漂亮的乳頭,胯下的進攻比之前更猛烈了。
梅姐的雙腿被鍾輝的下半身分開,雙手則被鍾輝強有力的手腕牢牢壓著,梅姐頓時覺得自己像被劊子侮辱的女犯人一般,雖然她自己沒親身經歷過和親眼看過,但平素聽好友說得多了,腦中也能想像出來。
感到些許噁心的梅姐竟不自覺的掙紮起來,頭髮早已淩亂的腦袋晃得比之前更厲害了。
誰知梅姐的「反抗」讓鍾輝變得更興奮,乾脆整個人壓了下去,用自己強壯的胸肌不停地磨擦梅姐如香饃饃般的乳房,噴著酒氣的嘴拚命地吻著梅姐的臉蛋和頸脖,「反抗」無望的梅姐頓時委屈得淚水都流出來了。
戰鬥結束後,兩個光溜溜的肉身大咧咧地攤在床上,汗氣瀰漫在大紅帳子裡,被子衣服全散落在地。
此時梅姐是百感交集,既感到害羞又感到興奮,和那些不得不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行刑劊子的姐妹相比,自己還算是幸福的。雖然鍾輝也是劊子,但畢竟是自家丈夫。
「平日雖碰過幾次面,可真沒想到你會成了我的娘子。」緩過勁來的鐘輝首先打破沉默。
「我也沒想到……,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梅姐羞得把臉兒扭到了另一邊,本想拿被子擋一下胸部,誰知被子衣服全被踢到床下了,只得用雙手捂著。
「娘子是第一次嗎?」鍾輝看著梅姐羞澀的樣子,壞笑著問道。
「討厭!」
「那第一次有什麼樣的感覺啊?」
「很怕,好像第二天要被人拉去砍頭。」梅姐難得的開起玩笑了。
「哎?這話怎麼講?」
「這你都不明白,你不是當劊子的嗎?」
「娘子還真會說笑,竟把這男女之事跟紅差聯繫上了。」鍾輝這下子懂了,只好苦笑地回答:「這著實是陋習,不過你要知道,你老公我是隨軍劊子,處決的基本都是男人,有幾個女人會出現在戰場上?不過你們倒是例外。不怕娘子笑話,我鍾輝當這隨軍劊子都五年多了,半個女人都沒砍過。」「真的?就沒碰過女山大王之類的。」
「有,不過沒斬立決,都是押回城裡,由城裡的劊子操刀。所以嘛,要說這檔事情,還是城裡的劊子有這個福利。」「要是碰上在軍營里動手呢?」
「大不了就把女犯剝光了殺,但不會有你說的那檔事。」「要是延後一兩天動手呢?你保證不會幹那事。」「呃,這倒難說,要看將領的態度了,要是他下令不准碰,誰敢去動?若是他下令要干那女的,你不幹也得干啊。」「那倒奇怪了,我看你動作蠻熟練的嘛,你既沒老婆,又沒殺過女犯,為何像個老手一般。」「嘿嘿,咱們這些當兵的,駐兵在城裡的時候,晚上經常三倆一夥地上上院子而已。」「哼!以後不許去!!」
「哎喲,我的小心肝,還真生氣了啊。如今我有了這麼漂亮的老婆哪還捨得去呢,你的臉蛋和身材比那些青樓女子強得多了。」「哼!」
「……。」
「那你平日打仗攻城占鄉的時候,有沒有侵犯過民女?」「沒有沒有,娘子也知道咱軍紀嚴得很,哪會做這種事。」「我是說以前。」
「以前也沒有,真的。」
鍾輝看梅姐如此正氣,怕惹她不高興,只得向她撒謊。
在那個兵荒馬亂的歲月里,除了紀律特別嚴厲的隊伍外,大多數在攻城拔寨之後都干過搶劫和強姦的事,鍾輝過去在鄭池、陳?的麾下打仗時自然無法免俗,只不過稍有點良知的他不會幹得太過份而已。
梅姐與鍾輝的結合屬於賜婚,兩人之前並沒有感情基礎,不過在古時候很多人都對此習已為常。
在經過一段打情罵俏式的談話後,梅姐總算在感情上接受了這位「從天而降」的丈夫,心扉也漸漸地打開。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似乎有腳步聲,好像還帶有一絲女人的偷笑聲。
「外面有人嗎?」梅姐警覺地問道。
「大概是之前送你來的兩個大娘吧。」
「你怎麼知道?」
「這裡的傳統是這樣,新娘子入新房後,陪行的姑嫂當晚要留在外面守夜,順便聽聽裡面的動靜,俗稱『聽牆根』。你既沒有親人,那送你來的兩個女兵就權當守夜人了。」「哇!!」
當知道她和鍾輝「肉搏」時的聲音竟被人偷聽時,羞得大叫起來,雙手緊緊地捂著臉蛋,仿佛自己被裸身示眾了一般。
「唉呀,我的好娘子,莫要擔心,這裡的傳統是這樣,她們聽到的東西只會告訴你的父母,不會跟其他人說的。」「可我沒爹娘啊。」
「我的傻妹妹,沒爹娘就跟娘娘說唄,哈哈。聽動靜是想早點給父母帶去好消息,生兒子有期可待了。」「那我們剛才說的話豈不是都聽到了?」
「放心,我們這麼小聲的說話外面是聽不到的,而且她們主要是聽床上的聲音。」「哇,我沒臉見人了……。」
「別怕,都是女人家,而且還是你們女營的兵,不會到處跟別人亂講的。看樣子快要天亮了,所以她們才要離開。」鍾輝突然一把抱起梅姐,又要和她親熱了。
梅姐一陣驚慌,半推半就地說:「可別……。都天亮了,再說你才完事沒多久啊。」血氣方剛的鐘輝哪管這麼多,一邊親著梅姐一邊說:「不還沒亮嗎?那兩個大娘走了,你更不用擔心啦。今天等日上三竿咱再起床。」梅姐只好放開防線,小聲地嗔道:「討厭……!」梅姐和其他賜婚的姐妹一樣,成親後除了秀蘭有事傳喚或有軍令之外,平時不必回女營值勤,白天夫君外出巡邏或出戰時,她們就到軍營中處理事務,到了晚上是夫妻雙雙把家還,著實過上了溫馨的夫妻生活。
只是好景不長,僅僅過了半年,西秦主乞伏乾歸再度興兵進攻抱罕城,儘管在秀蘭出色的指揮下,西秦軍攻了一個月仍未得手,但是城內的兵力和糧草不足,很快就捉襟見肘了,至於派往湟中請求增援的信使,則全部有去無回。
乞伏乾歸避免死傷過多,乾脆停止進攻而把城池團團地包圍起來。
以為彈盡糧絕的抱罕不出十日便會打開城門投降的乞伏乾歸沒想到城中軍民又抵抗了一個月,心中焦急的乾歸再度下命攻城,結果再次遭到重創。
攻守雙方在對峙了二十多天後,乾歸有點兒不耐煩了,雖然他心裡明白攻下抱罕是早晚的事,但在四面環敵的形勢下不想把大量的兵力長期釘死在一個地方,他擔心涼州或後秦會趁機進犯,於是派了使者帶著他的親筆信進入城中,聲明只要秀蘭肯投降並讓出抱罕城,城中軍民一律免死,否則城破後立刻展開屠城,雞犬不留。
在看到乾歸的勸降信後,將領們都很生氣,趙瑛甚至提出將使者斬首,把信塞進首級的口中丟出城外作為回應。
在炸開了鍋的議事廳中,只有秀蘭一人表現平靜,當她作出投降的決定時,所有人都傻了眼,大廳一下子全安靜了下來。
「這一天終於都來了。」
秀蘭心中嘆道:「這場攻守戰的結局早就註定,只是打了這一仗,我們對先帝總算是有了一個交代」。
她深知城中的情況,經過兩個多月的圍城戰,由於得不到外面的補給,糧草已經見底,百姓家中早已揭不開鍋,傷號病號不斷地增加,能戰鬥的不足五千人,頂多也就能堅持五、六天而已。
眾將呆了大半天后又重新炸開了鍋,紛紛表示不能向敵人投降。
「乞伏老賊說的話怎能相信?萬一他到時反悔豈不白白送了城中軍民的性命?」邵晉激動地勸道:「就算他能遵守諾言,我邵晉情願戰死沙場也不向乞伏老賊投降!」「就算他答應放過所有的人也絕對不會放過娘娘,請娘娘三思。」秀蘭自然明白乞伏乾歸不會放過自己,如果可以拿自己一條命來換全城軍民的性命,即便死也有價值。至於乾歸會不會食言已經不重要,因為雙方力量過於懸殊,抱罕的陷落是早晚的事,一旦城池被攻破,城中軍民便會慘遭毒手。
倘若投降的話,他們還有一線生機。在秀蘭的勸說之下,眾將只好含著淚放棄了抵抗。
第二天早上,秀蘭在趙瑛和梅姐等幾位女將的陪同下前往乞伏乾歸的帳中,邵晉等將領在城門周圍布下伏兵,一旦乞伏乾歸食言率兵攻入城門,他們便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秀蘭肯主動出降讓乞伏乾歸大感意外,他下令大軍退到護城河外,並讓開一條大道讓秀蘭等人通過。
當看到這位傳奇女子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乾歸咧開大嘴笑了起來。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張秀蘭嗎?真是聞名不如見面,端得是英氣十足啊。」「正是。」
秀蘭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答話:「咱們還是開門見山地談話吧,今天我張秀蘭是拿出誠意來了,那你能不能遵守你的諾言,放過城中所有的軍民?」「這是當然,我乞伏乾歸說話算數!你一人留下,讓你的手下回去,讓他們打開城門。」雖然是意料之中,但當聽到乾歸要留下秀蘭時,趙瑛和梅姐都不約而同地把右手伸到腰間的劍把上。
帳中的西秦將領看到幾個女將要動刀,全部「嗖」一聲地站了起來,正打算有所行動時,秀蘭連忙制止了趙瑛她們,乞伏乾歸也伸手示意眾將坐下,笑著說:「哈哈,看來你的手下不太樂意你留下作客呢。」乾歸好歹也是身經百戰的人,他料想城中九成布有埋伏,大軍帶著秀蘭進城才可萬無一失。
秀蘭自然明白乾歸心中打的算盤,所以並不感到意外,於是平靜地對趙瑛說:「你們回去讓邵晉打開城門,放心,有我在,你們不會有事的。」趙瑛和梅姐雖然憤憤不平,可事到如今已經成了別人砧板上的魚,只好遵命行事。
正午時分,西秦大軍列隊進入城中,秀蘭則被綁了雙手,騎著馬隨著大軍進入,身邊還伴著兩名刀斧手,是乾歸對城內守軍的警告。
乞伏乾歸是個有心機的人,和喜歡大肆殺戮的赫連勃勃不同,他的計畫是先滅亡前秦,然後直取涼州,建立一個西北大國。
而抱罕作為一個重要的戰略要地,乾歸自然不想在城內大開殺戒,否則日後要恢復起來就十分困難了。
大軍一進入城中便向百姓分發糧食,以收買人心。
很多飢腸轆轆前秦將士看到乾歸竟意外地兌現諾言,抵抗的意志便迅速瓦解,西秦軍很快就順利地控制了全城。
當晚秀蘭被押往已經成了乞伏乾歸帥營的太守府中,邵晉和趙瑛等男女降將繳械後被分開移往指定的幾個駐地中,所有的駐地周圍都布下了重兵,以防兵變。
梅姐和幾百個男女士兵被分到內城的一個駐地里,丈夫鍾輝則被分到外城,這讓梅姐十分擔心丈夫的安危,而更讓她擔心的是娘娘秀蘭的命運,誰都知道秀蘭此番難逃一死,但她仍然抱著絲許僥倖,乾歸會發點慈悲饒秀蘭性命。
然而噩耗很快就傳來了,乞伏乾歸決定將秀蘭斬首,以此作為放過她手下數千將士的條件。
梅姐聽到當場倒地大哭,其他將士也紛紛痛哭起來,有人甚至鼓譟著要造反,可是人員分散、手無寸鐵的他們面對著全副武裝的西秦軍根本無可奈何。
早已做好心理準備的秀蘭對自己的死並不畏懼,同時提出了三個條件:
一,允許她交待遺言
二,允許女兵們替她收屍
三,允許她指定劊子來行刑。
乞伏乾歸一口答應,並馬上按秀蘭的要求帶了趙瑛、邵晉和鍾輝先後前往大牢聽她交待後事。
趙瑛自從被毛皇后收留後便一直跟隨秀蘭南征北戰,她們之間既是主從也是出生入死的好姐妹,知道秀蘭要被處死後趙瑛一直哭個不停,來到大牢的時候雙眼都哭得紅腫起來了。
秀蘭自然也捨不得這個好妹妹,心裏面痛得如刀絞一般,想到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交待,秀蘭強忍眼中的淚水,好好地安慰了她一番。
「乞伏乾歸已向我承諾不殺俘虜,去留自由。我死了以後,不管是打算離開還是留下生活的,一切由她們自己決定。假如決定要離開的,你現在作為女營的統帥要好好地照顧她們,知道嗎?還有,明天千萬不要做劫法場的傻事,以後也不必為我報仇。大秦氣數已盡,我作為先帝的妻子理應以身殉國。」「知……,知道了。」
趙瑛口中答應,但她心裡仍不服輸,一直盤算著以後如何帶領姐妹們繼續與西秦抗爭。
「這一次給梅姐她們安排婚事時我就想到了你,只是一來你還年輕,二來女營很多事務離不開你,所以我就沒替你辦,你沒怪我吧?」「哎……。」
趙瑛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沒想到秀蘭會在這個時候提她的婚事。
「怎,怎會怪娘娘,我從來沒打算要成親,我這輩子要跟著娘娘,永世不嫁!」「傻孩子,還當我不知道。」
秀蘭笑了笑說:「你和邵晉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本來按軍法……,但我實在不忍心你成為第二個蔡苗,何況你還是女營的副帥,我只好裝著不知道了。本想明年就安排你們的婚事,可是……。現在已經沒必要去想那軍法了,小瑛,若你和邵晉能平安度過這一關,你就嫁給他吧,別誤了自己的大事。」「我……我……。」
趙瑛羞赧得無地自容,一時竟無言以對。
在交待了自己的遺言後,趙瑛便含淚離去,然後邵晉和鍾輝二人來到了秀蘭的牢前。
在把手下的將士託付給邵晉後,秀蘭才特意提及趙瑛:「這孩子命苦,從小無父無母,無依無靠,還要肩負著帶領女營姐妹的重任。我希望以後你能代替我好好地照顧她,行嗎?」邵晉聞後又驚又喜,當時秀蘭賜婚的時候他就非常擔心,萬一自己或是趙瑛的婚配對象不是對方時該怎麼辦,所幸這次他們都沒有份,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如今聽到秀蘭的話,邵晉心中才明白為何他和趙瑛都沒有被賜婚,原來娘娘心中早有打算。
心懷感激的邵晉連忙向秀蘭叩頭說:「請娘娘放心,我邵晉一定會好好照顧小瑛,娘娘交託給我的事,定當肝腦塗地、萬死不辭!」趙瑛和邵晉分別是女兵和男兵之首,貴為娘娘的秀蘭要交待後事自然要找他們,可鍾輝不明白,自己不過是邵晉手下的將領,又沒有肩負什麼重任,心裡一直在尋思喚他前來不知有何要事。直到秀蘭跟自己談話時才嚇了一大跳,原來秀蘭希望明日行刑時由他來操刀。
「我知道這件事很難為你,但我實在不想由敵軍的劊子來行刑。你是隨軍劊子,刀法又好,所以才打算讓你來為我斷頭。」「這……,娘娘,我……。」
鍾輝不知所措,身為下屬要去砍主子的腦袋,他思想上一時無法接受。
「不必介意,這件事我已經跟小瑛交待過了,事後她們不會怨恨你的。雖說我秀蘭願拿自己的命來換一城軍民的性命,但也不希望死在敵人的刀下,假如是由自己人操刀的話,我才會安心。」「可是……。」
「若是你實在不願意,我也不強迫你,那隻好讓乞伏乾歸找劊子手操刀了。」秀蘭看見鍾輝仍舊不太情願,只好嘆了嘆氣說。
早些時候她曾想過讓趙瑛來操刀,但是以趙瑛的性格,絕對是寧死不從的,想來想去,只有鍾輝最合適。
「不,娘娘……。那,那就由我來吧。」
看到秀蘭那痛苦的表情,鍾輝咬了咬牙,點頭表示同意。
秀蘭也許是眾多女中豪傑中比較幸運的一個,在行刑的前夜既沒有被劊子或獄卒玷污,連身子也沒有被脫光,平安地度過了一晚。
這算是乞伏乾歸對她的特別優待吧,儘管西秦大軍已經入城繳械,但乾歸認為沒必要去做一些刺激前秦降軍情緒的事情,只要能達到目的即可。
不過優待時間很快就結束了,早上獄卒將秀蘭提刑的時候仍依照慣例剝去她的衣褲。
午時時分,全身袒露的秀蘭坐在一匹白色的戰馬上,雙手被結實地反綁著,由西秦的士兵押送上刑場。
由於長年的操勞,年近三十的秀蘭老得像快四十的婦人一般,原本豐滿的身體變得消瘦,連挺拔的雙乳也變得下垂了。
一路上有不少的百姓在圍觀,但是都沒有發出聲音,一些人還暗暗地落淚。
男營和女營的將士們都身穿白色素服,在刑場上等候著娘娘的到來,而他們前面站滿了全副武裝、手持長槍的西秦兵,防止他們會擾亂刑場。
至於頭扎白帶的鐘輝則早早持刀站在刑場的中央,梅姐看著台上的丈夫心中百感交集,她無法接受丈夫將親手砍下自家娘娘的人頭,可這又是娘娘自己的主意,只好希望丈夫能儘快下手,早點結束娘娘的痛苦。
西秦主乞伏乾歸身穿虎紋盔甲,臉帶笑容地看著全身赤裸的秀蘭被士兵一步一步地押上刑場,兩人的形象和位置的強烈反差讓乾歸充滿了征服者的喜悅。
當秀蘭跪在刑場中在的時候,乾歸懶洋洋地靠在帥椅上,得意地笑著說:「可惜啊,可惜,一個好好的美人胚子折磨得不成人樣,早知如此還不如讓你穿著衣裳好了。本來我手下有一個一流的劊子,不過你非要讓你自己人動手,我也隨你所願了。」然後乾歸回過頭說:「柴俊,上來這裡,好好看一看鐘輝兄弟的身手,說不定人上有人呢。」在台下哭得像個淚人的趙瑛聽到「柴俊」二字當場全身顫抖,腦海中馬上浮現出當年柴俊強暴自己的情景,胸口不禁一陣噁心。
她隔著前排西秦士兵間的空隙,仔細地往刑場上瞄,只見一個身穿墨藍色軍服的男子對著乞伏乾歸拱了拱手,喊了一聲「遵命」,然後大踏步地走上刑場,筆挺著身子站在帥席右邊,臉帶微笑地打量著前方秀蘭的身體。
「果然……。」
趙瑛頓時覺得悲憤交加,沒想到這個僥倖逃脫的劊子手竟然投靠了乞伏乾歸!
同意又暗暗慶幸秀蘭堅持要讓鍾輝為自己操刀,否則鐵定是由柴俊來砍秀蘭的人頭了。
柴俊自然也知道成為了女營統帥的趙瑛正在台下,不過他此時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秀蘭的身上,比起前途未卜的趙瑛,準備受刑的秀蘭更能引起他的興趣。
當他知道要將秀蘭處死時曾興奮得覺都沒睡著,因為平日處決的不是女兵女將便是良家婦女,這次能有機會處決身份高貴的女人,對於一個劊子來說絕對是難得的經歷。
只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大好的機會居然就這樣從他鼻子下溜掉了,對眼前素不相識的鐘輝不禁懷恨在心。
可這到底是他主子同意的事情,柴俊亦無可奈何。
看著刑場中央的秀蘭,柴俊只好在腦海里先好好地享用秀蘭的身體一番,然後再將她押上刑場。
儘管動刀的不是自己,但他仍把自己想像成鍾輝,站在她旁邊,手執大刀瞄準她的頸脖,就等主子的一聲令下。
午後時辰一到,乞伏乾歸毫不猶豫地抽出火籤,喝令將秀蘭斬首。
柴俊腦海中的自己和鍾輝同時揮刀,秀蘭的頭顱順著刀刃向前飛出,跌落地面後向前方滾了兩滾,距離帥座前三尺遠的位置上停了下來。
無頭的屍身上噴出一大股血花,激烈地抖動了兩三下後才「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好刀法。」
看到鍾輝跟自己腦海中的動作一樣快時,不禁發自內心地稱讚了一句,而與此同時,台下的男女將領則哭成了一大片。
過了半會,臉上沾滿鮮血的人頭被盛在盤子中呈了上來,乞伏乾歸得意得哈哈大笑:「一代女中豪傑也不過如此,從今天起,符家的天下就是我的啦,哈哈哈。」由於此前乞伏乾歸答應秀蘭不將她懸首示眾,於是行刑結束後乾歸一行人便打道回府,任由邵晉趙瑛等人替秀蘭收屍,在大隊人馬臨走之前,柴俊回過頭看了一眼正在傷心地抱著秀蘭首級的趙瑛,獰笑著說:「等著吧,下一個就輪到你了,到時我要親手砍下你的腦袋。」
第十六節:鍾輝
滿頭大汗的鐘輝再次從惡夢中驚醒,作為一名劊子,第一次處斬裸身的女人應該是一件美好的回憶,但是對於鍾輝來說卻成了惡夢。
在那天天色陰暗的正午,鍾輝親手砍下了秀蘭的人頭,赤裸的屍身在他的腳下痛苦地掙扎,他還不得不親手撿起秀蘭滿臉血污的頭顱呈上乞伏乾歸的面前。
「為什麼要挑我……。」
鍾輝不止一次這樣問自己,秀蘭與自己雖然沒有強烈的主從關係,但畢竟也受過她的照顧,漂亮的梅姐也是在她的幫助下成為了自己的老婆,算是自己半個恩人了,可如今自己卻要砍下恩人的首級,這一切成為了鍾輝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
當鍾輝完成行刑後,妻子梅姐竟然擠開了西秦士兵圍成的人牆,徑直衝到鍾輝面前一頓暴打。
「你這個畜生!你還真下得了手!!快還我的娘娘!!!」本來就心懷內疚的鐘輝一下子被妻子打得發了懵,倒在地上任由她的拳頭如雨點般落下,半會後邵晉和王順才一起衝上來,拉開失去理智的梅姐。
「兄弟,沒事吧?」
邵晉安慰地拍了拍鍾輝的肩頭。
「梅姐是太傷心了,過一兩天就沒事。放心吧,這是娘娘的旨意,我們都不會怪你的。」到了第二天,邵晉、趙瑛等前秦將士好好地收殮了秀蘭的屍首並安葬在抱罕城的小土地神廟裡。
被妻子責罵的鐘輝仍然不好意思和大家在一起,一個人躲得遠遠的。
安葬好秀蘭之後,眾將士仍被西秦軍帶回各自的駐地,邵晉雖說大家不會責怪鍾輝,但是他總覺得身邊的將士看自己的眼光都跟平時不一樣了,仿佛充滿了仇恨,晚上也無法睡上安穩覺,總是疑神疑鬼地擔心其他人會突然襲擊他。
在入主抱罕、處決了秀蘭之後,乞伏乾歸接下來就要著手解決大批前秦降軍的問題了,要消滅這些手無寸鐵的降兵並不困難,但是背信嗜殺的名聲一旦外揚,只怕其他地方的前秦軍會抵抗得更激烈,但是就這樣把數千名降軍盡數釋放未免有點放虎歸山的感覺。
思前想後,乾歸決定以重餉招攬他們,對於降將更是許以高官厚爵。
消息傳出後,被分散在各個駐地的降兵降將議論紛紛,有人認為前秦氣數已盡,不如儘早歸降;有人則認為乾歸的話不可盡信,說不定會秋後算帳,還不如去投奔其他勢力;也有少數忠心的部隊打算返回湟中,誓死保護有如風中殘燭的前秦。
「她大概是恨死我了,哎。」
這幾天鍾輝一直茶飯不思,儘管是奉旨成婚,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也漸漸喜歡上武藝和相貌都十分出眾的梅姐,梅姐大概也接受了他這個「劊子手」丈夫。
一直以來兩人的感情都不錯,可那天梅姐在刑場上的表現讓他感到很失落,在眾人為秀蘭下葬那天,梅姐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由於他被分往的駐地和梅姐不同,鍾輝欲好言相勸也毫無辦法,只得日夜胡思亂想。
「鍾輝兄,考慮得怎麼樣啊?」
就在鍾輝想得眼睛出神時,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了。
「哦,原來是陳梓兄,要考慮什麼?」
鍾輝認出是同營將領陳梓的聲音,由於心情煩燥,鍾輝只是隨口回了一句。
「還用問的嗎?就是乞伏乾歸招降的事情了。他已開出條件,只要願意歸順的,軍職馬上提升一級,黃金五百。」「莫非你打算接受?」
「不接受又能如何?姓符的已經不行了,咱們現在難道不該為自己的將來打算打算?」「除了歸順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鍾輝兄。」
坐在旁邊的陳梓把身子挪了挪,貼在鍾輝的耳邊小聲說:「我曉得你忠心,這裡也有人吵著誓死不降,可你想想我們還能去哪裡?去湟中?搞不好還得投降一次。去別的地方,人家還不一定要。」「可萬一乞伏乾歸翻臉怎麼辦?」
「這倒不必杞人憂天,乞伏乾歸志不在小,此番他招降我們正是要立個榜樣,日後攻城掠地才容易勸降對方。倘若他翻臉殺了我們,全天下都會知道他乞伏乾歸是無信小人,到時他所到之處全是拚死抵抗,對他沒有半點好處。」「話雖如此,只是不曉得小梅她是怎樣考慮的。」「哎呀,鍾輝兄為何如此糊塗。」
陳梓看到鍾輝思想上有動搖,便趁機挑拔:「女營的那些姑娘,個個對張秀蘭忠心耿耿。雖說你動手是依張秀蘭的命令,可是那幫姑娘接受不了啊。你娘子那天還對你大打出手,其他的人眼裡都恨不得把你撕成碎塊。送殯那天,還有姑娘揚言要幹掉你呢。」「不,不會吧……。」
鍾輝樣子顯得很沮喪:「不行,我得找小梅,說不定她會跟著趙瑛那些人一起離開的。」「鍾輝兄!」
陳梓帶著責備的語氣說:「你看你像什麼樣子?這可一點都不像你呢。不就是個女人嗎?咱們以前行軍打仗,都不知玩弄過多少了。你那娘子是長得標緻,但也不是天仙下凡,咱堂堂七尺男兒,還愁將來找不到女人?
趙瑛這小妮子肯定會帶著女營的人離開的,至於以後是當兵還是當匪就只有天知道了。你也不必挂念她,像她們這樣提刀過日子的女人有幾個有好下場,早晚還不是砍腦袋的命。」「其他的兄弟怎麼想?」禁不住陳梓的花言巧語,鍾輝心裡開始有投降的念頭了。
「我不必多說,你自己也有眼睛看。除了少數幾個笨蛋外,大多數人都準備歸降了。」「還不知道邵哥和其他駐地的兄弟怎麼想。」
「你管他們怎麼想?城池沒了,秀蘭也死了,我們這幫人就算是散夥了。咱們都是當兵吃糧的人,這年頭換主子是家常便飯了,相信其他兄弟也會這麼想的。」在就兩人討論之時,一個西秦將校飛馬而至,手裡拿著一份紙卷,對著駐地的前秦將士高呼:「驍勇營全體將士已歸降大秦!」「什麼?」
聽到這個讓人吃驚的消息後,鍾輝和陳梓,以及其他將士都紛紛上前。
那個西秦將校得意地攤開手中的紙卷,原來是一份向西秦效忠的誓書,上面密密麻麻地簽上了名並押了手印。
「連何度都投降了……。」
作為邵晉手下最勇猛善戰的大將何度,居然選擇了歸順西秦,這個消息對於前秦降軍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這讓很多思想上搖擺不定的將士們決定倒向西秦。
「看到了吧?這回還不相信我嗎?」
陳梓得意洋洋地看著鍾輝,其實連他對何度的投降都感到意外。
「好吧,我認栽了……。」
看到身邊的將士紛紛在誓書上簽字,自己只好無奈地隨了大流。
這時他腦中浮現出梅姐嫣然的笑容和健美的身軀,一廂情願地想,「小梅,你也一起歸順吧,這樣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雖然鍾輝他們簽了誓書、蓋了血印,但是他們仍然處於被看守狀態,為了消塗降軍們的疑慮,傍晚的時候西秦軍帶著一大車黃金,按之前承諾的發給他們,同時歸還了將領們的配劍。
晚上鍾輝仍舊一個人待在自己的帳幕里,覺得自己活像一個扯線小丑一般,糊裡糊塗地上了賊船,同時心裡很焦急想知道女營方面的情況,希望她們也能爽快地歸降,如此便天下太平了。
不知不覺間,天好像蒙蒙亮起來了。
「怎麼這麼快就天亮了?」
正當鍾輝疑惑不解時,陳梓慌忙地闖入自己的營帳中,大聲地說:「鍾輝兄,不好了,昨夜女營舉兵叛變,結果被全數剿滅,有幾個被活捉,現在大王下令,要把她們全部斬首!」「什,什麼??」
鍾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梅在嗎?她怎麼樣了?」
「不知道,總之你快點準備吧。」
「準備什麼?」
鍾輝有點兒莫名其妙。
「處斬她們啊?大王已經下令了,你還不快去?」「要我動手嗎?」鍾輝腦子更糊塗了。
沒等鍾輝反應過來,陳梓一把拖著他往外跑。
就在鍾輝仍迷迷糊糊之時,兩人就已經來到外城的刑場了。
乞伏乾歸依舊穿著那天的虎紋甲,威風凜凜地坐在帥席上,指著台下大聲喝道:「把那些不識好歹的娘們給我押上來!!」這時有兩個西秦士兵押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上了刑場,那女人似乎毫不害怕,還衝著鍾輝嘻嘻地笑。
鍾輝感到眼前的女人臉面很熟,像是在哪裡見過。
想了半會,他突然記起,這不是當年駐軍平陽城時,晚上在青樓里和他睡了一個晚上的紅影嗎?
那天為了得到這個「名妓」,自己還花光了兩個月的軍餉,結果不得不向邵晉借錢度日。
「她什麼時候到女營了?怎麼之前沒碰到她?」鍾輝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紅影已經被按倒在地上,乞伏乾歸吹著鬍子向鍾輝吼道:「還不快動手!!」鍾輝正想說自己手中無刀時,陳梓提著一柄大刀跳了上台,遞給鍾輝說:「快點砍吧,大王已經生氣了。」感到頭腦一片混亂的鐘輝隨手執刀便往下砍,只見紅影的頭「呼」的一聲向前飛出,血水「嘩嘩」地噴洒著地面。
這麼輕易便砍了名妓的頭,鍾輝不禁覺得有點可惜。
過了半會,又有一個赤條條的女人被押了上來,那樣子有點像六年前秦軍攻陷廣武郡時被自己強暴的婦女。
「她怎麼也進女營了?」
鍾輝有點懵了,那女人一臉哀容,仿佛當年哭著向自己求饒的樣子。
鍾輝有點兒不忍心,可帥席上的乞伏乾歸開始破口大罵了,鍾輝只好揮刀砍下她的人頭。
之後西秦士兵連續押了幾個挺著大奶子的女人上了刑場,仿佛都像在哪裡見過,在乞伏乾歸的怒目瞪視之下鍾輝沒敢多想,照砍可也,如此密集地處決女犯對他來說還是頭一次,可惜並沒有感覺到特別興奮。
「這是最後一個了。」
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陳梓突然在他耳邊嘀咕,鍾輝順著他手指著的方向一看,當場冷汗直冒,只見最後一個被押上來的女人身材勻稱健美,胸前長著兩顆圓形的「寶石」乳頭,漂亮的鵝蛋臉和標緻的五官,分明是自己的妻子秀梅!
「這……!」
鍾輝頓時慌了神,當他知道女營叛亂的時候就料定梅姐一定會參加,在無法阻止的情況下鍾輝情願她戰死沙場也不願意她被押上刑場砍頭,而最讓他感到難堪的是操刀人居然是作為丈夫的自己。
被押上台的梅姐面無表情,甚至不願意看丈夫一眼,徑直跪在刑場中央。
「快點動手吧,不然大王又要催了。」陳梓不耐煩地催促手足無措的鐘輝。
「可,可她……。」
「你娘子膽敢欺君叛上,依律當斬!這正是你向大王表現忠心的大好機會啊。」全身發抖的鐘輝仍猶豫不決,只見乞伏乾歸、陳梓和場上的西秦士兵全都用怒目盯著自己,你一言我一語地催著他動手。
連跪在地上的梅姐也抬起頭揚著鳳眉罵著:「你既然投了乞伏老賊,現在又何必手軟,快點動手讓我早點上路!!」頭腦極度混亂的鐘輝抵不過眾人的催促,最後閉著眼大喊一聲便手起刀落,一股熱辣辣的血水不停地澆到自己的臉上……。
「鍾輝兄,你沒事吧?」
「我已經砍了!砍了!別再催我了!!」
「你在說什麼呢?大白天的在做殺頭的夢!」
「做夢……?」
滿頭大汗的鐘輝猛地抬起了頭,發現自己仍身在帳幕之中,原來自己方才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不知不覺睡著了,站在身旁的陳梓正笑嘻嘻地看著他。
「原來是夢……。」鍾輝總算鬆了一口氣。
「別在做白日夢了,方才傳令官過來,要眾兄弟到外城弓兵營集合,你快點換衣服吧。」「集合?」
「我等已經是乞伏大王的手下了,現在要接受檢閱,順便跟準備離開的兄弟道別。」「離開的兄弟?」
「也有一些頭腦不開竅的傢伙不願歸順,不過大王宅心仁厚沒有計較,只隨他們走。」「都有哪些人?是女營的嗎?」
「那些娘們自然不依,邵晉,還有幾個沒骨頭的也打算跟妻子一道走。真是,也不學學鍾輝兄你,堂堂七尺男子還怕沒老婆,那些女兵女將,玩過便算了,何必認真。」鍾輝沉默了,想到妻子梅姐要和自己分道揚鑣,從來沒有為女人動過情的鐘輝此刻竟有心酸的感覺。
這時夢中梅姐要被砍頭的畫面再次浮現在腦海中,他擔心乞伏乾歸會消滅不肯歸順的人,到時夢境中的一切說不定會變成真的。
鍾輝痛苦地抱著頭,他無法接受自己可能會親手處決梅姐的事實。
日禺時分,鍾輝、陳梓和駐地上其他的歸降將士在西秦軍的帶領下來到了外城的集合地點。
這時鐘輝才驚訝地發現歸降的前秦將士只有一千多人,其餘兩千多人包括女營將士都選擇離開,假如不是因為何度起了帶動作用的話,歸降的人說不定會更少。
面對著眼前一大群堅持不降的兄弟姐妹們,鍾輝感到無比慚愧,不禁暗暗咒罵花言巧語勸自己倒戈的陳梓。
邵晉看到鍾輝前來仍舊微笑地上前,拍著他的肩膀說:「鍾輝兄弟不必介懷,正所謂人各有志,我們能夠在一起同甘共苦多年,已經很不簡單了。」「邵兄打算前往湟中繼續為符家而戰嗎?」
「非也,娘娘在臨死前就吩咐過我們不必再作無意義的犧牲,此番我打算帶著無家可歸的兄弟姐妹們北上涼州,武威守將禿髮烏孤是我父親的好友,我打算投奔他。」「原來如此……。」
「我們也並非繼續效忠大秦,只不過不想歸順乞伏乾歸而已,所以鍾輝兄弟不必感到內疚,只是希望日後我們兄弟不用兵戎相見。」作為邵晉愛將的何度這時也不好意思地走上前去,與邵晉道別,只有陳梓帶著不屑的目光待在遠處。
當鍾輝看到趙瑛出現在隊伍前面時,他馬上沖了過去,焦急地問道:「趙帥,不知小梅可在陣中?」「在啊,不過她不想見你。」
趙瑛冷冷地回答,她對鍾輝等人的態度與邵晉截然相反:「現在你們依了乞伏老賊,大把的美女等著你,還要梅姐這老女人作甚?」「我和小梅畢竟夫妻一場,即便如今要分道揚鑣,也想見她最後一面,自從娘娘去世後,我一直都沒見過她……。」「你還有臉提娘娘,操刀的事情是娘娘的主意,我不怪你。可她沒讓你不知羞恥地歸順乞伏老賊吧?!事到如今還假惺惺地道什麼別?你要是真的喜歡梅姐,就不應該投降!!」鍾輝一時語塞,無言可對。
就在這個時候,一身戎裝的梅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徑直來到鍾輝面前。
只見她把一枝銀鳳髮釵遞給鍾輝,面無表情地說:「這個還給你吧,我想我是用不著了。」這支髮釵是他們新婚第二天鍾輝特意買來送給梅姐的,算是一份遲來的定情信物。如今梅姐要把它還給自己,就等於要和自己斷絕夫妻關係了,回憶起新婚後兩人纏棉的日子,鍾輝頓時有心碎的感覺。
梅姐見鍾輝沒有要拿的意思,於是強行把釵塞到他的手裡,平靜地說:「咱們的緣份到此為止了,假如有一天要在戰場上相見,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鍾輝手裡握著髮釵,心裡痛得讓他渾身發抖,悲傷的淚水不停地流下,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空白,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
在檢閱儀式結束後,乞伏乾歸把降軍編為三個大隊,分別由何度、鍾輝和陳梓率領,其他不願歸順的前秦將士則任由其離去,但除了邵晉和趙瑛等將領外,其餘人均沒有返還武器。
日昳時分,邵晉等兩千多人便離開抱罕,準備前往武威了。
短短三天的時間,鍾輝感覺像過了三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感到特別難過,梅姐過去的笑臉和現在的黑臉不停地在他腦中交叉浮現,鍾輝以前和不少女人有過肌膚之親,但不過是逢場作戲,可只有梅姐能讓他動了真情,面對著兩人日後天各一方的事實,鍾輝對自己歸順西秦的決定感到萬分後悔。
茶飯不思的鐘輝在自己的營帳中熬到傍晚,只見陳梓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大聲地喊道:「鍾輝兄……。」面對著這個夢中出現過的場景和對白,鍾輝心中不禁大驚,連忙用手使勁捏了一下自己的臉。
「大王有命令,讓我們馬上率兵出發,把邵晉等人全殲在半路上。」陳梓向鍾輝遞上了乞伏乾歸親手寫下的密令。
「為,為什麼?大王不是承諾去留自由的嗎?」鍾輝對這個命令感到驚訝。
「話雖如此,但走的人實在太多了,連同隨行的傷病號有三千多人,不管他們是投奔涼州還是湟中,日後都是大秦(西秦)的心腹之患,所以大王還是決定斬草除根!」「陳梓兄不是說過大部分的兄弟都會歸順大王的嗎?」鍾輝語氣略帶嘲諷地說。
「這話就不必再提了。」
陳梓不耐煩地說:「跟著邵晉走的人除將領外全是手無寸鐵,即使他們有所提防也很好對付,趁他們尚未走遠,趕快追上便可一網打盡。」「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且不說都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姐妹,就算是敵人,也未免勝之不武吧。」「良禽擇木而棲,只能怪他們不識時務了。符家已經完蛋了,涼州內部也是亂得一塌糊塗,早晚也會被我大秦消滅。兄弟,咱們攀上這棵大樹日後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啊,今晚這仗不正是向大王表示忠心的最好機會嗎?」「拿自家兄弟姐妹的人頭嗎?」
這話鍾輝沒說出口,假如今晚妻子不幸被俘,那麼夢中的情景不是會變成事實嗎?
鍾輝尋思乞伏乾歸今天能食言去消滅不肯歸順的降軍,那麼明天就能食言去消滅他們這幫降兵降將,說到底乞伏乾歸是不可能真正相任他們。
為了眼前虛無的前途和富貴,他們作了一個多麼愚蠢的選擇啊。
在這一瞬間,鍾輝作出了一個決定,為了不打草驚蛇,他表示同意陳梓的觀點,並喚了副將進帳傳達召集部下出戰的命令,同時還要求每一個將士都多攜帶一件兵器,陳梓見鍾輝如此配合便滿心歡喜地回自己的駐地去了。
鍾輝部下只有四百多人,不消半會就全部整合完畢,他自己也披上了戰甲,腰間插了兩柄長劍,手裡還多拿一枝長矛。
上馬以後,他看了看攥在左手的銀鳳髮釵,在略有所思地看了看逐漸昏暗的天空後,便下令全軍出發。
按原來的軍令,鍾輝、陳梓和何度這三支降軍部隊是在日暮時分出發,但鍾輝卻搶先行動,當消息傳到陳梓駐地時,陳梓不禁大驚,他疑心鍾輝會率眾倒戈,於是不等何度整備完畢便率部追去。
邵晉和趙瑛一直都擔心乞伏乾歸會反悔,儘管全軍有三千多人,但是幾乎手無寸鐵,一旦有追兵前來就鐵定全軍覆沒,於是他們一出城門便全速趕路,無奈隊伍中有不少傷病號,拖慢了整個行軍的速度。
雖然有人提議丟下他們,但邵晉堅持不肯。
當大隊伍走到抱罕郊外的平原時,突然聽到後方傳來密集的馬蹄聲。
「這回完了!」
邵晉只得暗暗叫苦。
「兄弟們,姐妹們,有武器的全部出鞘,沒武器的準備石塊,跟這幫狗雜種拼了!」趙瑛早就料到乾歸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一聽到後方有追兵前來的聲音,馬上就向全軍下達備戰的命令。
正當大家屏著呼吸準備迎戰時,只見一馬當先的鐘輝衝著前方高喊:「邵兄莫怕,我等不是來追殺的!!」那四百多追兵在來到邵晉人馬十尺外處停了下來,鍾輝翻身下馬,上前拱手道:「邵兄,我鍾輝本來沒臉再見你,只是此刻十萬火急,我不得不親自前來。乞伏老賊果然反悔,下令我等降軍將你等全數消滅。我鍾輝雖非英雄好漢,但也曉得道義兩字,如今我決定率部到此抵擋追兵,好掩護你們。」邵晉對此又驚又喜,他雖然感激鍾輝捨命相救,但同時又表示擔心,鍾輝手下區區幾百人怎麼能抵擋敵人的追兵。
鍾輝似乎看透邵晉的心事,於是接著說:「不必擔心,我在出戰之時讓大家都多帶了兵器,可以分給你們。就算我們全打光了,你們拿著兵器也好用來對付追兵。」說罷便把手中的長矛用力向下一丟,讓它直挺挺地插在地上。
邵晉十分感動,他上前緊緊地握著鍾輝的雙手說:「兄弟,咱們一起走吧!」鍾輝苦笑地搖了搖頭,說:「我現在還有什麼臉跟你們一起走,就算你們都肯原諒我,我也無法原諒自己。我已經決定了,邵兄不必勸我,你們就快點逃吧。」當知道主帥突然改變主意後,鍾輝手下的士兵都面面相覷,有些人決定倒回兄弟姐妹這一邊,有些人則感到驚慌失措,在成為了前秦的「叛徒」後現在又成了西秦的叛徒,他們既無法後退又不想為救邵晉等人而做炮灰,於是便丟下武器一鬨而散了。
鍾輝的副將正要下令擊殺這些逃散的士兵,鍾輝阻止道:「隨他們去吧,他們能留下武器我鍾某便感激不盡了。」邵晉說:「鍾輝兄,不必多說了,咱們一起留下對付追兵,有這麼多武器,夠用了。若是他們人多,就算我們手上的兵器又能走多遠呢?」兩人正在談話之間,陳梓的追兵趕到了,眼前的情景讓他斷定鍾輝已經叛變,於是破口大罵:「鍾輝你這個反覆小人,竟敢叛國投敵!看我不將你碎屍萬段!!」鍾輝也不回話,只見他拔出地上的長矛,回身用力一丟,長矛「呼」的一聲朝著陳梓的臉門飛去。
陳梓大驚失色,慌忙躲開了從臉邊擦過的長矛,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不知什麼時候跨上馬的鐘輝已經衝到跟前,一劍將陳梓斬於馬下。
陳梓的手下看到主將被斬,當場混亂了起來,鍾輝橫劍立馬,大聲說:「爾等也是自家兄弟,難道你們願意去干這種手足相殘的事情嗎?再說乞伏乾歸既然能食言一次,就能食言第二次,難道你們會認為留下會有好結果嗎?如果你們還念自己和眼前這些手無寸鐵的人是自家兄弟的話,就拿起手上的武器加入我們。若然不肯,我鍾某也不勉強,只求你們留下兵器,去留自由,日後若有緣見面,咱們仍是好兄弟!!」陳梓的手下將士聽到鍾輝的慷慨陳詞後,一部分當即表態要重新歸隊,另一部分則丟下武器四散而逃。
未幾,何度的七百多全副武裝的追兵也趕到了,眼前一片混亂的情景已經讓他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只見鍾輝騎在馬上,把陳梓的人頭高高的舉起,大喊:「何兄!我已經將死心塌地要加害自家兄弟姐妹的陳梓斬了,請問你意下如何?若是你願意留下來與我一起掩護眾兄弟姐妹撤退,咱還是好兄弟;若是你執意要與我們為敵,那麼鍾某隨時奉陪!!」何度大笑回答:「當我知道你匆忙出城就曉得你肚裡打的什麼主意,乞伏乾歸背信棄義,我何某又豈能再信任他,此番前來正是要將功贖罪的!」激動萬分的邵晉也沖了上來,大聲地說:「不必留下,咱們一起走,若乞伏老賊大兵來追,我們就跟他拼了!」何度搖頭說:「鍾輝兄弟出城太早,乞伏老賊大概猜到事情有變,連忙下令我等折回城中,但我沒有理會,想來老賊追兵很快就會攻過來了。我何度鬼迷心竅,竟率先帶隊投降,實在是慚愧萬分,哪還有臉跟你們一起走。」鍾輝握著邵晉的手說:「邵哥,你和趙帥他們一起走吧,全部留下只會白白送命,只要留得性命,將來便可為我們報仇。」這時邵晉手下的將士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兵器,紛紛表示要留下阻擊西秦追兵。
女營的姑娘們也有很多願意留下,其中一個女將策馬飛快地衝到鍾輝面前,笑著說:「若你要留下的話,連我也要算上!」鍾輝驚喜萬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妻子梅姐。
「小梅,你不再恨我了?」
「我是恨你,但看在你迷途知返的份上,姑且原諒你這一次!」「可是,留下的話是九死一生……。」
鍾輝掏出髮釵,遞給梅姐,「只要你肯願諒我,我便心滿意足了。我不忍心見你送命,你還是跟著趙帥他們走吧,將來……。」鍾輝想說將來找個好男人嫁了,但這話始終說不出口。
「你把我張秀梅當什麼人了?!我既然嫁給了你,便是你的妻子,哪有妻子丟下丈夫逃命的?要死,咱們也要死在一塊。你若不答應,這髮釵你自個拿回去!」鍾輝激動得熱淚盈眶,只得點頭答應梅姐留下,他把髮釵小心地塞到梅姐的手裡,動情地說:「千萬不要死啊,若是情況不對便逃命吧,別勉強。」梅姐也流著淚答道:「我會小心的,總之你不能比我早死。」不少將士都被他們感動得流下了熱淚,越來越多的人表示要留下抵擋追兵,其中包括在秀蘭賜婚當日結合的夫妻和一些無法走遠路的傷病號。
最後決定留下來阻擊的有兩千多人,除去逃散的士兵外,打算跟隨邵晉前往涼州的男女將士有五百多人。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傳來了密集的馬蹄聲,看來西秦的追兵終於趕來了,邵晉和趙瑛等人在流著淚向鍾輝梅姐他們道別後便全速撤退。
為首的西秦將校看到鍾輝、何度等人擺開陣勢等待他們時,氣得牙咬得格格作響,罵道:「大王真不該信任符家的這幫反覆之人,早知如此當初就把你們全部宰了!!」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兩軍在平原互相拼殺起來,鍾輝帶頭沖入敵人中間,在經過幾個回合的打鬥後,身上已經掛了幾處彩。
他左邊臉淌著鮮血,右手揮著寶劍砍殺,不斷地鼓勵弟兄們拚死血戰,聲音都喊啞了。
戰鬥持續了兩個多時辰,由於人數上的差距,前秦軍慚慚抵擋不住,但他們仍然十分英勇,不是被當場殺死,便是受了重傷倒下。
何度首先支持不住,肋骨中了敵將一槍後便倒於馬下,鍾輝見罷連忙拍馬來救,誰知遠處射來一箭正中心口,極度疲勞的鐘輝被一下突如其來的劇痛刺激得暈頭轉向,接著又有幾個西秦兵趁機衝上去把長槍刺入他的腹部,鍾輝噴了幾口鮮血後也從馬上跌落地下,在生命即將結束的一刻,他小聲地呼喚著梅姐的名字……。
梅姐起初還一直在丈夫身邊奮戰,但隨著大軍的崩潰,她在混戰中慢慢和丈夫失散了。
這時她還不知道鍾輝已經戰死,仍和兩三個姐妹一起且戰且退,身上掛了好幾處彩,痛得幾乎要栽下馬來。
仿佛無窮無盡的敵軍一波又一波地衝上來,執著手中的長槍不停地向前刺去,其中一枝剛好刺在馬肚子上,馬一受驚便把梅姐掀倒在地上。
知道大勢已去的梅姐正要引劍自刎,可惜遲了一步,一個敵將上前用力踢掉她手中的劍,然後下令士兵將她活捉。
由於決定留下的前秦將士都抱著必死的決心,因此鬥志由始至終都十分旺盛,除了被俘的人外,所有人都戰死為止,追擊的西秦軍人數雖多,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戰鬥結束之後,邵晉等人早就遠離抱罕邊境,無法追上了。
次日早上,作為乞伏乾歸臨時行宮的太守府內是殺氣騰騰,當初主張收降前秦降軍的大臣全部押往府內校場腰斬處死。
其他文武官員嚇得全身哆嗦,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這時一個傳令兵跑進大廳內,將昨晚的戰況逐一向乞伏乾歸稟告,在聽到己方竟死傷了五千多人,而對方僅僅戰死兩千來人,而且還有五百多人逃之夭夭時,乾歸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最後當傳令兵說有九個人被活捉時,乾歸終於發出了狼嗥般的喊聲:「什麼?還有俘虜?現在抓俘虜還有什麼意義?為什麼不把他們統統殺掉??!」傳令兵戰戰驚驚地答道:「回,回大王,被抓的全是女人,說是相貌不錯,打算獻給大王……。」乞伏乾歸聽罷當場踢翻了桌子,大罵道:「獻個球啊!!這些女人滿身的反骨,長得再漂亮又有何用?!誰想出來的鬼主意?馬上給我押往校場中砍了!!」「那俘虜們要如何處置?」
「都有哪些人啊?」
「鄭月娥,是女營的將領。」
「長得美不美?」
「不算很美,身負重傷……」
「斬!」
「劉芳,女營將領,大約三十多歲,腿上有傷。」「斬!」
「這個沒有名字,是女營的士兵,年約二十六歲。」「斬!」
在一口氣「斬」了八人後,汗流滿面的傳令兵讀出了最後的名字:「張秀梅,女營將領,年約二十五,是叛將鍾輝的妻子。」乞伏乾歸正要喊出「斬」字,一聽到是鍾輝的妻子,便突然改變了主意:「什麼?是鍾輝的妻子?這個讓我先想想,光砍頭太便宜她了。其他娘們馬上押往外城刑場斬首示眾,曝屍十日,有敢收屍者滿門抄斬!!」梅姐和其餘八位被俘的姐妹在淩晨時分被押回抱罕城大牢中,身上發炎的傷口使她們渾身發燙,神志也開始模糊起來了。
她們在牢房的草堆里尚沒緩過氣來,很快又被一群凶神惡煞的西秦士兵從牢里拉出,一邊撕她們的衣服,一邊用麻繩將她們的雙手反綁。
梅姐頭腦還比較清醒,很快就知道敵人要將她們押往刑場斬首。
梅姐懊悔自己當時沒能引劍自刎,如今竟落得了裸身示眾的下場,只是梅姐此刻連擦汗的力氣都沒有了,事到如今也只能任由處置。
梅姐等九人被剝光後讓士兵架在馬上,先後押出了大牢。
城中的百姓本來還為那些當兵的女人能平安地離開抱罕感到興幸,可一覺醒來卻發現她們又重新落入虎口。
為了掩蓋昨晚追擊失敗的事實,乞伏乾歸讓手下在城中張貼告示說降軍引外敵來反攻,結果被西秦軍全殲,因此大家都以為女營已經全軍覆沒了,看著幾個身上帶傷的裸體女子在西秦軍的押送下穿過外城街道,百姓不禁搖頭嘆息。
因為對梅姐的處決下得比較慢,因此在其餘八人開始遊街示眾時,梅姐尚待在大牢中,等被押出街道時,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對準了她。
梅姐最討厭自己有一天會脫得精光押往刑場砍頭,而最終她也沒能逃出這一宿命。
面對眾人各種各樣的目光,梅姐羞愧得低下了頭,心裡只盼著快點到刑場,早早讓敵人砍斷自己的脖子,一了百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騎著劣馬的梅姐才來到外城的刑場,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就在秀蘭被押往此處斬首五天後就輪到自己了。
當梅姐被押到刑場時,其他被俘的姐妹們已經斬訖。
一大片赤裸的屍體縱橫,長發淩亂的頭顱散落在凝血的地面上。
一個赤著膊的劊子手正在用布輕輕地拭刷沾滿鮮血的鬼頭大刀,還來回打量地上那一顆顆浸在血水裡的女人頭,似乎對自己的戰利品感到十分滿意。
這時兩個西秦兵用力把她從馬上扯下,連推帶拉地押了上去。
正當梅姐以為自己要被押到姐妹們躺著的地方時,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向刑場邊上挪去。
沒等她搞明白要發生什麼事情時,兩個士兵將她帶到刑場邊上一根事先豎好的木樁上,先把她的雙腳牢牢地綁在木樁的下方,然後用刀子割斷她手腕上的繩子。
「老實點!!」
大概是怕梅姐乘機掙扎,士兵在解下繩子時不忘喝上一句,接著用力把梅姐的雙手往上抬高,捆在木樁的頂部,最後用一條粗麻繩將她的腰部結實地綁在木樁中間。
梅姐心中不覺一震,看樣子敵人並非要將她砍頭,難道是挖心?剮割?
梅姐並非怕死之輩,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情願被砍頭也不願意在受盡皮肉折磨後才痛苦死去。
在兩晉時代官方死刑的款式並不多,主流的死刑是斬首、腰斬和車裂,但因為車裂需要一個開闊的場地,所以有條件執行車裂的城市並不多,而比較少用的酷刑--挖心與剮割反而比斬首更不受場地限制。
梅姐沒有親眼見過這兩個酷刑,但是光聽名字和施刑方式都能想像它們的可怕。
當梅姐被綁好後,那個赤著膊的劊子手才臉帶兇相地轉向梅姐,此人正是當年聞名安定城的劊子手柴俊,長年的執刑生涯使他雙手的肌肉一塊塊地拱出,發達的胸肌如鋼板一樣鑲在他那寬闊的胸前,略微發福的肚子上沾有星星點點的血跡,大概是方才行刑時濺上的。
「唉呀呀,好標緻的一副身板,拿來割肉真是太可惜了。」柴俊在細細地打量了梅姐的胴體後臉帶婉惜地說。
梅姐聽罷全身有如觸電般抖了一下,起初她還心存僥倖地認為敵人大概要將她剖心,可沒想到敵人居然會打算用最殘忍的剮刑來處死自己。
這時場上的士兵提著幾顆仍然往下滴著血的頭顱前往街市中心懸掛示眾,梅姐心痛的同時又羨慕她們,以前總覺得被砍頭處死的姐妹們很可憐,可現在看來她們卻是最幸福。
柴俊把鬼頭大刀交給手下,隨即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尖刀,獰笑著走近梅姐。
他一邊用刀面輕輕地掠過梅姐的胸部,一邊噴著酒氣說:「真是讓人激動,都想不起有多少年沒執過剮刑了,只記得上次被我剮割過的也是個女人,這娘們當了大將軍的小老婆還不滿足,居然要謀殺親夫,結果就被判了剮刑,可憐啊,好像才十六歲而已,小奶子長得還沒有你一半大,被綁在柱子上還不停地哭哭啼啼,結果我還沒開膛她就活活地痛死了。」當柴俊的刀面來回地磨擦梅姐的乳頭時,興奮的感覺讓她感到萬分的屈辱,往柴俊臉上啐了一口便罵:「要殺便殺,要割便割!少在這裡廢話!!」「哈哈哈,不錯不錯,我老柴就是喜歡你們這種不怕死的大姑娘,這樣殺起來才有意思。」柴俊並不生氣,一邊擦臉一邊大笑著說:「看在你這麼有種的份上我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大姑娘,你知道剮刑是怎樣的嗎?」梅姐又羞又氣,乾脆扭過臉閉上眼睛。
柴俊繼續說:「說白了就是大塊割肉,像你這樣的女子嘛,先把胸前的兩個奶子整塊割下,然後再割四肢的大塊肌肉,最後開膛破肚。不過咱大王對你特別優待,怕你受的苦不夠,讓我將你細細的割。」梅姐表面不動聲色,但內心則恐懼到了極點,她無法想像細細地割肉會有多大的痛苦,此刻她真的是十分後悔,為何當時不及時地引頸自刎,以致於現在要受這種地獄般的苦難。
因為鍾輝的背叛,不僅使乞伏乾歸秘密剿殺邵晉等人的計畫失敗,還讓一千多降軍徹底瓦解,還賠上了五千多西秦將士的性命。這一切讓乞伏乾歸對鍾輝恨入骨髓,可惜鍾輝已經戰死,連屍體都被西秦兵砍得血肉模糊,又沒有辦法夷他九族,於是他把所有的怨恨全部發泄在鍾輝的妻子--梅姐身上。
砍頭自然是不能解恨了,腰斬和車裂也不夠,於是他想到了最殘酷的剮刑,但他仍然不滿足,於是吩咐柴俊行刑時要小塊小塊地割,讓梅姐慢慢死。
行刑的號炮聲一響起,柴俊突然向梅姐的肚子上搗了一拳,痛得梅姐不自覺得張大了口,就在這個時候柴俊把一塊布團塞進梅姐的口中,然後再用布條纏著她的嘴巴,這樣做是為了防止梅姐忍不住疼痛而咬舌自殺。
一切準備就緒後柴俊便開始動手了,他先使勁捏著梅姐的左乳,讓乳暈呈錐形地在他手腕的虎口處露出,然後手起一刀,將她的乳頭連著乳暈完整地割了下來,一注血水馬上往斷口處射出,梅姐痛得雙眼緊閉,後腦勺不自覺地往木樁子上撞。
柴俊看了一眼手中那如寶石般的乳暈,很滿意地笑了一下,順手就丟到旁邊的竹筐里,然後繼續捏著乳姐的左乳,用尖刀小塊小塊地割,雖然和後世淩遲的「精刀細割」相比,柴俊切下來的還稱不上肉片,但在當時來說已經夠小了。
圍觀的百姓帶著驚悚和獵奇的心情來盯著刑場上那血腥的剮刑,這不僅僅是因為剮刑在平日難得一見和受刑物件是女人,而且還是破天荒地小塊小塊地割肉,和平日一割一大塊相比,這種施刑方式更加血腥和刺激。
對於一般的小百姓來說是少見多怪,但對於經常出入綠林的柴俊來說,比這更殘忍的私刑他都見過。
他第一次見到這種小塊割肉的剮刑正是在百花山,他們攻滅另一個山頭的匪幫,抓到了壓寨夫人,在商議如何處決她時,孟芙便想出了細割的主意。
負責操刀的是張虎手下的屠戶,那個可憐的女人被綁在一棵大樹上任憑屠戶小塊小塊地割肉,悽厲的嚎叫聲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割下來的一大籮碎肉被做成了包子餡。
柴俊很羨慕那些屠戶把那女人割得支離破碎時,居然還能讓她不斷氣,今天他得到了這個大好機會決定好生模仿一把。
幾刻鐘之後,梅姐那雙健美的乳房已經被剮割完畢,胸前只剩下兩個血肉模糊的窟窿,鮮血流滿了全身,連續不斷的劇痛讓梅姐差點暈死過去,口中湧出的鮮血早已把布團浸透,當她每次痛得咬牙時都會擠出一大股血並從下巴流下。
割完乳房後,柴俊開始把目標移向她肌肉發達的大腿,因為沒有半點贅肉,所以割起來特別順手。
梅姐起初不想在敵人面前丟臉,死死忍著不哀叫,可是後來實在疼痛難忍,幸而口中塞了布團,所以梅姐只能發出很低的叫聲。
又過了幾刻鐘,梅姐的兩條結實修長的大腿變成了兩根血淋淋的木棒子。
圍觀的有些人實在不忍看下去,從人堆中擠出去走了,但剮割女人在當時是極其罕見的,所以看的人還是不斷地擠進來。
太陽漸漸地爬上了正中,不得不抬著刀割梅姐手臂肉的柴俊,累得是滿頭大汗,快要休克的梅姐的額頭上也布滿豆大的汗珠,身上的汗水和著血水不斷地往下流,不停地刺激著她的傷口,在持續了半個多時辰的劇痛後,梅姐的神經似乎對疼痛已經麻木了,腦袋裡也一片空白。
柴俊割完了她的手臂接著又割兩肋的背肌肉,梅姐慢慢地沒有了聲音,血也越流越少,最後連血都不流了,很顯然已經死了。
柴俊不禁大為失望,心裡不停地咒罵梅姐,同時又咒罵自己的手法不夠純熟。
但為了避免場面尷尬,柴俊仍然一刀一刀地割,竹筐里的碎肉堆得滿滿的。
梅姐的身體被割得快要變成肉骷髏時,柴俊才一刀破開她的肚子,掏出裡面的五臟六腑,不少人看到這裡都忍不住嘔吐起來。
柴俊看著眼前這具並不完美的作品,心中始終不快,只是不好在眾人面前表現出來,他撕開綁在梅姐嘴上的布條,想掏出口裡的布團,無奈被梅姐的牙死死咬住,一點都扯不出來,只好作罷。
柴俊換了一把長尖刀,在梅姐的脖子來回兩下便割下了她的人頭,高高地舉起,以示完成了整個處刑。
圍觀的人們大多帶著獵奇的心理來觀看這一場血腥的剮割,但他們並沒有如柴俊所願那樣大聲叫好或鼓掌,而是互相小言小語後便相繼離去。
覺得滿肚子沒趣的柴俊隨手把梅姐的人頭丟到地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因為乞伏乾歸下令要將女俘們曝屍十天,因此士兵只是把梅姐的人頭帶走,一大筐碎肉和那具剮割得幾乎只剩下骨架的屍體仍然留在刑場上。
直到大陽西下,刑場周圍還有三三兩兩的人在旁邊欣賞躺在地上那一具具無頭裸屍,至於綁在木樁上的那具「肉骷髏」則不忍多看。
到了第二天,場上的屍體和碎肉開始散發出讓人作嘔的惡臭,但由於主上下了命令,又沒人敢清理,結果方圓十幾里無人接近,更不要說開門做生意了,倒是一些不怕死的野犬經常三五成群地衝到刑場中,爭吃場上的屍體,沒等十天刑場上就只剩下零零碎碎的骨頭,連肉絲都看不見了。
第十七節:呂夫人
邵晉和趙瑛等五百多人雖然成功地擺脫了西秦的魔掌,可是逃亡之路對他們來說並不輕鬆,一些傷病號在途中因為熬不住或是傷口發炎,半路就死掉了,還有一些體質差的士兵跟不上大隊伍的速度而掉隊。
路上他們還不得不與沿途的山賊們交戰,儘管每一次都沒有讓那幫烏合之眾占便宜,但仍有不少兄弟姐妹陣亡。
經過數月的跋涉,邵晉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武威,而隨行的同伴只剩下五十餘人。
武威守將禿髮烏孤聞訊親自率眾將把邵晉等人迎入城內並安排了他們的住處。
邵晉和趙瑛沐浴更衣後來到烏孤的帥營中致謝。
烏孤笑著說道:「賢侄遠道而來,何不好好休息一番,非要前來道謝。本應為你們安排一個好地方,可事出突然,只好先讓你們住在軍營,還望賢侄不要見怪。」邵晉激動得淚流滿面,拱手答道:「世叔這般話可不折殺小侄,我等能得世叔收留已是感激不盡,哪敢要什麼好地方,倒是我等不給世叔添麻煩就好。」「這是何話,你爹與老夫是世交,你事即我事,哪有分得如此清楚的。早些年知得你在符家飛黃騰達,真箇為你高興。只可惜符家氣數已盡,讓賢侄變得如此落魄。不過也是天賜賢侄於我,今後你我一起打天下,共用富貴!」「不敢不敢,但求為世叔效犬馬之勞足矣。」
「賢侄好眼光。」
烏孤將視線轉到邵晉身旁的趙瑛:「竟覓得小瑛姑娘這等女中豪傑為妻,有了這位賢內助何愁大事不成,哈哈哈!」「世叔,我們還沒……。」
邵晉看了一眼瞼兒紅得像熟蘋果的趙瑛,連忙解釋道。
「不妨不妨,老夫正好當你們的主婚人,過幾天幫你們把好事辦了,正是雙喜臨門哪!」女營的將士們知道趙帥好事將近,這幾天置衣買物忙得不亦樂乎,趙瑛也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之中,回想起當年在秀蘭的主持下,一批女營將士都嫁得如意郎君,可惜後來大多戰死沙場,活下來的也沒能成雙成對,趙瑛不禁感嘆世事無常,她不敢奢望能和邵晉白頭到老,只要可以過上幾年太平日子就心滿意足了。
在經過十多天的籌備後,邵晉和趙瑛在烏孤為他們準備的新房子裡舉行了婚禮,兩人很難得地過上了兩年平和的生活,其間趙瑛還為邵晉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為邵輝,意在紀念為了掩護他們撤退而戰死的鐘輝。
在短短的兩年內,涼州的形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原本稱霸一方的後涼開始衰落,呂光晚年內政不修,導致各部族首領紛紛背叛,據守武威的禿髮烏孤表面上仍然效忠呂光,甚至還出兵協助呂氏去平定附近的一些小叛亂,可背地裡卻不停地拉攏城內的將領,借著平叛之名大肆招兵買馬,勢力日益膨脹,開始「蠢蠢欲動」了。
正月時份,烏孤與往常一樣大擺宴席,邀請所有的親兵親將,當中包括了邵晉和趙瑛。
除了烏孤的幾個兒子和最親信的將軍外,所有人都以為今晚只是普通的新年晚宴,然而在酒過三巡後,烏孤的發言卻讓他們大吃一驚。
「在座各位跟隨老夫出生入死已有多年,都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惜自從咱跟隨呂光以來就沒過上幾天安穩日子,想這南涼地區,有哪一座城池上沒沾過咱們兄弟的血?有哪一條護城河沒堆過咱們兄弟的屍體?可到最後,這些油水之地全讓呂氏一族給占了,而武威這棲身之地也沒咱說話的地方,太守段章,庸俗之徒耳,不過是攀上了呂光的小女兒,就堂而皇之地騎在咱兄弟們的頭上!大家說,天底下有這等讓人寒心的事情嗎?!」烏孤聲淚俱下的演說讓在場的親兵親將們無不動容,原本歡快的晚宴氣氛一下子緊張沉重了起來。
烏孤繼續提高語調說:「當年在大漠跟隨老夫的兄弟,如今只剩下五人;投涼州後跟隨老夫的兄弟,如今也所剩無幾,老夫心中實在有愧。呂光刻薄寡恩,以致叛亂者蜂起,這正是天要亡呂氏之兆,想來這新年一過,呂光定要老夫率兵平叛,我等與其為那些忘恩負義之徒白白丟掉性命,倒不如舉旗自立!倘若大事得成,老夫定當與各位共用富貴,如若食言,有如此碗!!」言罷,烏孤用力把手上的酒碗摔了個粉碎,其他親兵親將也跟著把碗摔碎,響聲之齊整很有震撼人心之力。
烏孤發表「獨立宣言」雖然讓邵晉和趙瑛感到突然,但他們並不覺得意外。
在這兩年裡面,他們都能感覺到烏孤在不停地擴充軍力,培養自己身邊的力量,參加平叛戰爭時顯然不是十分賣力,長年在戰亂環境下生存的邵晉已經隱約感覺到烏孤早晚會背叛呂光,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正月晚宴草草地結束後,烏孤馬上召開軍事會議,他對邵晉笑道:「賢侄,老夫挑這正月時節起事,你覺得原因何在?」邵晉拱手答道:「小侄愚鈍,正月佳節是軍民同喜的日子,各地守備最為鬆懈,此時起事可打呂光和段章一個措手不及,他們絕對料不到我們會在這個時候起兵。」烏孤笑答:「此乃其一,再過十天是呂光的六十大壽,段章小兒為了拍老丈人的馬屁,早在一個月前就下令附近各州縣把搜刮來的金銀財寶送往武威,過幾天就作為賀禮送往姑臧。只要我們把這一筆財寶拿到手,軍餉方面就不成問題了。再者,老夫正好打算給呂光送一份壽禮,保他喜歡,哈哈哈哈!!」卯時時份,城中各處喜迎新年的人們漸漸返回家中休息,段章和顯貴們通宵飲酒作樂後已是睡意朦朧,大廳中橫七豎八的倒下了一大片。
就在這個時候,養精蓄銳的禿髮部將士從軍營魚貫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各個城門攻去,不消半個時辰,負責把守城門的呂氏軍被打得落花流水,一下子被打懵了的士兵紛紛棄械投降。
邵晉和趙瑛則跟隨禿髮利鹿孤攻向太守府,沉浸在新年喜悅氣氛的守軍早已喝得東倒西歪,還沒想明白髮生什麼事情就已經被衝到跟前的禿髮軍砍了腦袋。
大軍一入府中便大開殺戒,段章在睡夢中被砍成了肉醬,其他官員也慘遭屠戮,太守府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
烏孤的反叛行動僅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把呂氏的勢力徹底掃平,起初老百姓還害怕叛軍會乘機殺人放火,各處的城門又被叛軍控制起來,既躲不了也逃不了,一時城中人心惶惶。
不過百姓見叛軍秋毫無犯,又出榜安民,才慢慢安心下來。
儘管此次行動如此順利,但烏孤並沒有得意忘形,因為他知道把武威據為己有僅僅是一個開始,當天晚上他在軍營召集眾將,商議出兵攻占廣武、西平等地之事。
早上的戰鬥結束後,趙瑛就返回家中看望剛滿一歲的兒子,雖然邵晉家中有僕人和奶媽照料孩子,但趙瑛初為人母總想多點陪陪他,尤其今天烏孤舉兵自立,日後勝負難料,萬一兵敗,這個可憐的孩子就有可能像她那樣成為孤兒,想到這裡,趙瑛把兒子抱得緊緊的,仿佛他會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似的。
邵晉直到亥時才回到家中,孩子早在奶媽的照料下睡著了,趙瑛連忙詢問大軍接下來的行動。
「邵哥,今晚禿髮大人有何決定?」趙瑛邊問邊幫邵晉解下身上的盔甲。
「世叔苦心準備多年,正是為了今天這一仗,占據了武威後,接下來就要火速出兵攻打附近的州縣,現在我們的實力仍然很弱,倘若不快點擴大自己的地盤站穩腳跟,是無法打敗呂光的。」「呂光這兩年已經自顧不暇,各地的叛亂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估計他未必是我們的對手。」「話雖如此,但我們也不能大意,現在涼州是群雄並起,接下來的戰鬥只能成功,否則會被其他叛亂勢力盯上,到時腹背受敵,後果不堪設想。」「那,是不是明天就要出兵?」
「大約是後天,不用擔心,世叔特意安排我們留守武威,這樣你就不用擔心離開孩子了。」「是嗎?那太好了!最重要的是邵哥你也不用參加遠征,晚上我還真擔心你會跟大軍外出與呂光作戰呢。」「留守也不是輕鬆活呢,說不定呂光會來個圍魏救趙,此番也只能聽天由命了。」「大軍是否後天一早出發?」
「正是,明早先舉行祭旗儀式,然後備戰。」
「祭旗?」
趙瑛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也聽秀蘭描述過:「段章不是已經死了嗎?還有誰可以拿來當祭品啊?」「段章之妻呂氏,也就是呂夫人,世叔特意吩咐過要留她性命,一來是用她的人頭祭旗,二來儀式後把她的首級寄給呂光,當作呂光六十大壽的賀禮。」「這也太……。」
趙瑛和呂夫人非親非故,可同為女性,心中很自然地產生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何況還要故意把呂夫人的人頭送給她的父親,即使是表示與對方決裂手段也未免太毒辣了。
「我也覺得有點兒過份,此舉一出,日後我們和呂光必定是勢不兩立,大概世叔是下定決心要取呂光而代之吧。」「要拿呂夫人的人頭來祭旗啊,真沒想到她也會有這一天……。」卻說這位呂夫人,是後涼主呂光的小女兒,其夫婿段章是個無能之輩,只是夫憑妻貴當上了武威的太守,受封為河間王。
但是城內的政權和軍權是掌握在呂氏的手上,所有大事都必須經由呂氏決斷,若無她的許可,即使公文上有太守印章也無法執行。
久而久之,人們要辦事都不去太守府,而是直接到呂氏的住處--河間王府,烏孤口中說的府邸指的就是這裡。
反倒太守府則純粹變成一個普通的辦事機構,僅是形式上發布呂氏已經決定好的事情。
城中軍民也是只知有呂不知有段,呂氏也被尊稱為「呂夫人」。
兩年前初到武威的邵晉和趙瑛自然也要去拜見這位女主人,這河間王府占地四十多畝,牆高九尺,氣派十足,與之相隔不過數街的太守府卻顯得寒酸無比。
府邸四周由全副武裝的軍漢把守,來往人等不敢近府十尺之內,邵晉一行人也只能遠在大門對面的大街停下,差人向守衛送上名帖。
河間王府內的園林仿如人間仙境,邵晉也算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可也沒見過如此奢華的園景,至於趙瑛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河間王府內的養心堂是呂夫人發號施令的地方,想到要在這裡拜見武威城裡最有權勢的女人,邵晉和趙瑛都難免有點兒緊張。
兩人在散發著陣陣清香的房子裡跪了大半天呂夫人才在女僕們的簇擁下慢慢挪到主位上。
只見這位體形富態呂夫人一身綾羅綢緞,脖子和手腕上的首飾光彩熠熠,白銀鳳冠下是一張胖胖的鵝蛋臉,柳眉鳳目,樣子端莊大方,好似敦煌壁畫上的神女一般。
呂夫人的聲音圓潤而低沉,很有一國之後的風範。
相比之下,性格豪放的毛皇后和她相比倒像是街頭賣藝的武家女子而已。
趙瑛從小就跟著毛皇后,以為皇后大概就是這個「范兒」,直到今天她才真正見識何為貴婦,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趙瑛,在階下聽著呂夫人那平和中帶著威嚴的聲音,心跳竟禁不住加速了起來,豆大的汗珠直往額頭上冒。
之後趙瑛在城中見過幾次呂夫人出巡,大隊前呼後擁,金甲武士開路,中間全是打扮秀麗的俏女子,城中的百姓整整齊齊地跪在路的兩邊,連大氣都不敢出。
趙瑛算開了回眼界,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太守夫人竟有如此大的權勢,這種氣派即使是毛皇后和前秦主符登都不曾有過。
然而這一切卻在短短的一個晚上結束了,當趙瑛得知呂夫人要被烏孤拿來祭旗的消息時,她無法想像一個如同王母娘娘般的貴婦會被剝個精光,然後押上祭壇砍頭,這種反差未免過於強烈。
不過在這個城頭變幻大王旗的年代,萬事皆有可能,當年在她們心目中如同神一樣的毛皇后,最後不也一絲不掛地在姚萇的軍營里被斬首示眾。
想到這裡,趙瑛不禁感嘆世事之無常,心中竟然也暗暗替呂夫人感到婉惜。
次日早上,各路將領陸續來到祭壇集合,天空多雲而陰沉,還伴隨著陣陣寒風,仿佛死神準備前來勾魂一般。
興建這個祭壇的正是呂夫人自己,幾年前她入主武威時招募了大批的農民,耗金千萬花了兩年的時間建造而成,每年正月過後呂夫人都會率領城中文武前往祭壇祭神,祈求風調雨順和呂氏江山堅如磐石。
世事就是如此之諷刺,呂夫人做夢都不會想到,有一天她自己居然會成為祭壇上的祭品。
此刻被五花大綁的呂夫人被放在白玉大門旁邊,如同一隻大閘蟹般跪在一張破爛草蓆上面,烏孤為了防止呂夫人被涼僵而在四周置了幾個火堆,但這個可憐的女人依然冷得渾身發抖。
頭髮淩亂不堪的呂夫人低著頭抽泣著,沒人能看到她的樣子,每一個經過的將領都很難相信眼前這個被紮成粽子的白胖女人就是那個平日高高在上的太守夫人。
他們有的嘆息、有的嘲笑、有的還朝她的身上啐唾沫,當趙瑛騎著馬經過時,看到呂夫人白皙的皮膚都凍得發紅了,心中不禁憐惜起來。
雖然平日總聽到烏孤手下將領說呂夫人如何專橫如何霸道,但趙瑛認識她才不過兩年,除了覺得呂夫人排場大、手下狐假虎威外,對她並沒什麼特別的厭惡感。
趙瑛稍稍猶豫了一會,還是翻身下了馬,把自己身上的錦袍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
這時呂夫人哆嗦地抬起了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趙瑛,儘管眼前這個女人的臉被散亂的頭髮擋著,但趙瑛還能認出她那張胖胖的鵝蛋臉,回想起兩年前,自己還只能跪著階下仰視呂夫人那高貴而嚴肅的臉,可此刻她的臉充滿了死亡的恐懼。
在眾將整整齊齊地集合在祭壇兩邊後,烏孤才在兒子們和一大群親將簇擁下騎著火紅色戰馬威風凜凜地進入祭壇。
作為涼州呂氏政權最有力的挑戰者,烏孤當然不忘停下馬來欣賞一下被紮成棕子的呂夫人,與其說他是在欣賞這個胖女人的裸體,倒不如說他是在品味著將呂氏一門剪滅的喜悅。
烏孤在停了半刻後才大笑著越過白玉大門,聽著眼前眾將用整齊而雄亮的聲音喊出「大王萬歲」時,烏孤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儀式開始後,烏孤先在祭壇上祭了幾杯好酒,台下幾個軍勇開始宰牛宰羊,不消一陣的功夫便把牛頭羊頭置在祭台的碟子上,用繩子紮好的牛身和羊身也用長方形的祭盤盛好擺在祭台下方。
讓眾將期待的一幕馬上要開始了,只聽見烏孤喝道:「還不快把下面那頭豬給老夫押上來!!」不知是不是物傷其類的感覺,當看到兩個五大三粗的軍漢將呂夫人架起時,趙瑛全身如同觸電般哆嗦起來。
一直在抽泣的呂夫人知道自己馬上要被砍頭了,頓時如殺豬一般尖叫起來,雖然她體型龐大,可惜全是肥肉,在兩個壯實軍漢的押解下她除了激烈地晃動身上的脂肪外根本沒有任可作用。
看到昔日站在他們頭頂上作威作福的呂夫人臨死一刻如此地窩囊,眾將都紛紛喝起了倒彩。
呂夫人雖然長得胖,畢竟保養得好,手臂、大腿和肚子並沒有生出痴肥般的贅肉,皮膚光滑且有彈性,一雙豪乳幾乎占了她整個上半身,即使站在後面也能看到她那光滑的乳房邊沿。
這是趙瑛見過最大的奶子了,連聞名安定的孟芙也比不過她,面積幾乎和呂夫人的胖臉一樣大,兩片棕紅的大乳暈都快賽過涼州城的小燒餅了,胸前交叉綁著的繩子使一雙豪乳看起來更大,晃起來如同大白麵糰一般,讓人看到就有想搓一把的衝動。
也許是恐怖過度,在一輪激烈的掙扎後,呂夫人似乎耗盡了體力,當兩個軍漢將她押到祭壇上時呂夫人慢慢地老實了下來,肥肉和豪乳也停止了晃動。
這近距離一看,呂夫人的胴體還真稱得上珠圓玉潤,尚算堅挺的乳房上面分布著十幾條微細的肉紋,紋路一直延伸至乳暈中,使乳頭看上去如同紐結一般,到底是在養尊處優的環境下養出來的嫩肉,和孟芙這類仍帶著野性的肥壯身軀完全不同。
當呂夫人被押上祭壇時,台下有兩名軍漢吃力地抬著一座方形的石台放到祭台前,大概烏孤沒指望這胖女人能老老實實地跪著讓劊子砍頭,乾脆準備了一個能讓她把腦袋枕在上面的石台。
這時呂夫人又開始抽泣起來,哆哆嗦嗦地哭道:「饒命……,饒命……。」烏孤輕蔑地瞟了呂夫人一眼,喝道:「你這個無恥的女人還有臉求饒?這麼多年死在你們手下的無辜百姓,你可曾饒過他們?我族兄為你們呂家立下汗馬功勞,卻因為一個謠言而被誅殺。那一年同樣在下雪,他的三位妻妾照樣被剝個精光押到市曹斬首,你可曾憐憫過她們?」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愧疚,呂夫人聽罷渾身哆嗦了起來,之後沒再吭聲。
隨著烏孤令旗的舉起,兩名軍漢架起那白胖女人往石台處拖去,一邊讓她跪在石台前,一邊將她的腦袋枕在石台上,然後兩人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胛,另一隻手抓住她反綁著的手腕往下壓,將她牢牢地固定好。
由於呂夫人的臉剛好朝著趙瑛的位置,而且趙瑛的坐騎站得較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樣子。
只見頭腦已經一片空白的呂夫人表情呆滯,眼角的淚花凝成了冰晶,臉蛋和嘴唇的血氣開始褪去,頭尚未斷便如死人一般了。
隨著烏孤的令旗再次揮動,在一旁等候多時的劊子舉起利斧然後用力砍向石台,只聽得「嚓當」的一聲巨響,石台上濺出帶著血光的火花,呂夫人的胖臉馬上朝前飛了出去。
看慣了血腥場面的趙瑛此時不知為何竟不由自主地扭過了臉,她不忍心看到這個可憐的女人人頭落地時的慘像。
呂夫人被斬斷的脖子遲疑了半刻才「嘩嘩」地噴出冒著蒸汽的鮮血,也許是身體早被凍僵的緣故,呂夫人的身軀並沒有因為失去了腦袋而激烈的抽搐,在兩名軍漢鬆手後,她那肥胖的身軀便重重地倒在地上,任由體內熱氣騰騰的鮮血往脖腔外噴射。
為了防止祭肉被凍僵,祭台下面擺了幾排大火盤,兩名軍漢熟練地把呂夫人的身軀用繩子綁好,讓她呈倦跪的姿勢擺在祭盤上,呂夫人的腦袋則和牛頭羊頭一起並排擺在祭台上。
血祭完畢後烏孤便率領眾將一起在祭台前喝下血酒,並向戰神祈禱禿髮部族能滅亡呂氏,一統涼州。
祭旗儀式結束後,軍漢開始按慣例屠宰祭肉,只見呂夫人的身軀被倒著掛在一座X形的木架子上,兩條白花花的大腿被分開釘在木架的上方,兩隻豪乳徑直地往下垂著,居然把斷脖完全遮擋。
趙瑛雖然知道呂夫人的身軀會被當成祭肉宰吃,但她沒有料到軍漢們的宰殺方法居然和當年百花山的屠戶一模一樣,當她看到呂夫人的身軀被倒釘在木架子上時,腦海中便浮現出柳青和陳玉被屠戶們宰殺的慘狀。
想來也不奇怪,百花山張虎和手下的屠戶都來自涼州,屠宰生畜的手法自然相同,只是這種獨特的宰殺方式在趙瑛的心中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軍漢們先用刀子將呂夫人的陰毛和腋毛小心地刮下,然後用熱水一遍又一遍地沖洗著她那白白胖胖的肉身。
和關中的屠戶喜歡先割乳房不同,涼州的屠戶第一刀便是開膛,那軍漢操起手中的短刀在磨刀石上帶著水磨了三四下後才將刀尖點在呂夫人的小肚子上,在稍稍用力插入後便向下一划,刀子如同切絲綢般「呼」的一聲落到了呂夫人胸腔的位置,擠滿了玉黃色脂肪的肚皮向自然地向兩邊張開,軍漢便直接把雙手伸入她的肚子裡,把裡面的腸胃肝臟逐副割出。
趙瑛這會實在忍不住了,「哇」的一聲便嘔吐了起來。
邵晉慌忙扶起趙瑛,焦急地問道:「怎麼啦?小瑛,哪兒不舒服了?」旁邊的一名軍官驚奇地問道:「不是都說女營將士見多識廣嗎?怎麼看宰女人也會感到噁心?」邵晉不好意思地答道:「非也,小瑛最近著了涼,身體本來就有點不適,待我扶她進帳休息片刻即可。」被扶入後帳的趙瑛並沒有向邵晉解釋原因,只是推說自己不舒服,在百花山上那地獄般的遭遇趙瑛實在不想再提,當天晚上趙瑛也推說身體不適而沒有參加烏孤舉行的晚宴,她實在不想去吃那夾雜著女人肉的牛羊煲。
祭旗儀式結束後,禿髮烏孤在武威正式稱王,同時派出大軍進攻後涼的軍事重鎮,企圖在一年內滅亡呂氏。
在發兵之前烏孤還特意派出快馬向姑臧送了一份「壽禮」給呂光。
早在烏孤起事之前,就已經有人對呂光說烏孤有二心,但他始終半信半疑,畢竟烏孤是呂氏旗下的重臣,禿髮一門都受到重用,而且向來平叛有功,很難想像烏孤居然也會背叛自己。
未幾,以烏孤名義送來的壽禮令呂光多少感到安慰,覺得所謂烏孤的背叛只是流言。
當呂光滿心歡喜地打開這個包裝華麗的禮盒時,在場所有的人包括呂光自己都被這份「厚禮」震驚得如五雷轟頂,原來裡面放著的是呂夫人的頭顱。
大約是怕腦袋的皮膚腐爛會讓呂光認不出來,烏孤還特地讓人將它清洗乾淨整理五官後用髮髻別好頭髮,同時用防腐香料來塗抹呂夫人的皮膚,儘管呂夫人臉色已經呈灰白,但臉皮五官依舊完好,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呂光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在六十大壽那天收到的居然是愛女的人頭,胸中一時氣緊,在口中噴出一注鮮血後當場暈厥過去。
悲憤交加的呂光已經失了去判斷能力,對於群臣的勸告他根本就聽不下去,他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將禿髮烏孤一門碎屍萬段,以祭女兒在天之靈。
貿然出兵的後涼軍在街亭遭遇了慘敗,其後禿髮軍乘勝追擊,攻陷了廣武、西平和樂都等要地,次年禿髮烏孤將國都從武威遷至樂都,為南涼的建立打下了基礎。
在經過幾年的征戰後,後涼在南涼和北涼的夾攻下滅亡,呂氏一族逃往了長安尋求後秦主姚興的庇護,從此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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