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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ustang
三十五回
在光明頂的廣場上,一邊是明教、少林、武當、丐幫等幫派,一邊是以玄冥二老為首的一干人,還有已投靠冷麵人的巫山幫、海沙派、神拳門、三江幫、五風刀等三山五嶽的小幫會。雙方共有數千人齊聚光明頂,此刻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兩邊都冷冷地盯著對方的人。
不一會,冷令幫座下走出一人,只見他年過七旬,滿臉暴戾之氣,一頭綠髮垂及肩背,相貌令人可怖,便是綠髮老怪周吳正。此時綠髮老怪已行至場中,對著四方團團一揖道:「各門各派各幫會,以及各位江湖好漢,在下奉冷令令主之命,命你們歸順。如有違者,格殺無論。」
人群頓時大嘩,便有人道:「冷麵人早已為張教主所殺,你們早點投降算了。」頓時群雄大笑起來。
綠髮老怪道:「哼!如今令主可不是冷麵人,他決定一統江湖乃至天下,摒去門戶之見,將天下武學發揚光大,各位自當受益不淺。」在數千人的起鬨聲中,周吳正的聲音清楚地傳入各人耳內,這等內功修為,實在令人拜服。
便有人道:「如是不服,怎生個鬥法?」
周吳正道:「場子之中,各位英雄何止萬千,若人人均想露一手,那要打到何時方了?依在下之見,每派各出兩人,如然輸了,此派便須聽命於冷令……」
話聲未落,卻聽周顛大叫:「放屁!放屁!」跟著布袋和尚說不得便大呼道:「好臭!好臭!」
數千人轟然大笑,周吳正森然道:「二位可是另有高見,不妨說來聽聽。」
周顛道:「一派只出兩個人,若是輸了,其餘便當聽命於冷令令主是與不是?」
周吳正道:「正是。」
周顛道:「要是其餘的人不服呢?」
周吳正冷笑道:「誰敢不服,打殺了便是。」
周顛道:「照呀,既然早晚都是殺,何不今日一塊殺了,省得以後再殺起來卻是費事。」 頓時便有數千人轟然叫好,均覺周顛之言有理,如是不聽冷令,便要被殺,這已經不是甚麼比武,乃是性命相拚了,這周顛說話素來顛三倒四,今日之言,卻是一語中的。
卻聽周吳正道:「這位想必便是大名鼎鼎的周顛了罷。」
周顛道:「老子正是鼎鼎大名的周顛。」群雄見他毫不謙遜,如此調侃於周吳正,無不哈哈大笑。
周吳正道:「你自忖活得下去麼?」
未等周顛答話,布袋和尚說不得早已邊向場中走去邊道:「你這老兒也未必活得下去,來來,我倆先拚了這條老命。」
周吳正道:「你要想死,也不必忙在此時,待將規矩定下,老夫第一個便我你。」
說不得道:「你這老匹夫還有啥屁要放,敬請快點,老子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周吳正道:「這位活得不耐煩的朋友,想必便是布袋和尚說不得罷?」
說不得邊退回人群邊道:「嘿嘿,真看不出,這老兒還算有三分江湖閱歷。」
周吳正成名數十載,昔年威震武林,將江湖鬧得血雨腥風,令人聞之色變,說不得竟如此奚落於他,群雄聽得無不人心大快,越發轟笑起來。
周吳正也真沉得住氣,當下不動聲色地道:「那麼,眾位英雄想是同意周顛和說不得之議,不殺個痛快不得羅?」
數千人應道:「正是!」
周吳正又道:「既如此,便依了眾英雄好漢,但須定下幾條規矩:第一,此非比武,各人自憑天命,以死傷定輸嬴如何?」
數千人齊聲應道:「正該如此!」在這數千人的轟鳴聲中,眾人但聽得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想來必是空聞方丈所念。
周吳正道:「空聞方丈乃得道高僧,如不願開殺戒,只要投入令主麾下,便可免去這血光之災。」
空聞方丈道:「阿彌陀佛!老衲空活數十年,尚未聽說過如冷施主這般殺氣騰騰之人,少林寺流傳千年,老衲豈敢斷送,作這千古罪人!今日之事,我佛慈悲,弟子只得開了這殺戒,以殺止殺了,阿彌陀佛!」
周吳正道:「第二條,每人如連勝二人,便當下場休息片刻,否則這上萬人的車輪戰,縱是你武學通神,只怕也抵受不住,眾位英雄,此條可依得?」
數千人俱都大聲應了。眾人皆知,今日之事,冷令令主鐵了心地要殺絕天下英雄,一干英雄豪傑義憤填膺,渾不將性命放在心上,是以這應答之聲,竟是一浪高過一浪,宏亮至極,久久迴蕩在光明頂山麓之間。
周吳正又道:「第三條,只許單打獨鬥,不許圍攻,否則定剿殺不饒。」眾人依了。
卻見周吳正一招手,木棚之後奔出四十名身穿黑衣的大漢,十人一方,在四方站了,一聲令下,四十人俱皆蹲下,張弓搭箭,對著場中,用意顯然明顯,如有人違反此條規定,立即射殺。
忽聽周顛道:「眾位英雄聽了,周顛有一件要求,這執法之人,俱是他們手下,我周顛可有點不放心,咱們明教也出四十人圍住這場子,如果他們想下毒手,咱們也好有個防備,大家說對不對?」
自然又是應了,楊逍一揮手,身後奔出四十名身穿白袍的銳金旗教眾,分別插入冷令幫手下之間,亦是張弓搭箭,對著場中,一共八十人,一黑一白地插將開來,顯得煞是好看。
說不得又道:「綠髮老兒,你屁放完了沒有?老子可是想死了,你便成全了如何?」
周吳正道:「老夫得聽令主號令,只要你留得命在,老夫自不讓你失望便是,眾位英錐,令主手下,尚有幾人練的是雙劍合璧等招式的,上場之時,自然兩個人同上,各位不妨邀個幫手齊上,便仍然是一對一了,此條大概沒甚麼異議吧?」 周吳正見眾應了,便退下場去,立在木棚之側。
不一會,崑崙派掌門人詹春和其丈夫蘇習之走入場中,團團一揖,卻聽詹春道:「在下崑崙派掌門詹春,同夫君一起練得一套兩儀劍法,不知哪兩位英雄前來賜招?」
話音甫落,場中已凌空飛落二人,當中一人道:「在下名喚鞏築,這位乃在下之妻,叫於輝,江湖朋友稱在下夫婦倆為左右雙劍,前來討教,望劍下留情!」言罷「嗆」的一聲,兩人拔劍在手,鞏築左手執劍,於輝右手握劍,二人長劍平胸,凝招待發。
詹春夫婦亦撥劍在手,卻見陽劍指天,陰劍向地,端的便是雙劍合璧,詹春年約三十,略有姿色,蘇習之卻長得極是平常。一聲吆喝,左右雙劍已經攻上,詹春夫婦亦展開兩儀劍法,雙方便纏鬥起來。
張無忌等人曾見過崑崙派前任掌門人何太沖夫婦使這套劍術的情景,這兩儀劍法從河洛八卦圖中演變而來,昔日張無忌幾乎喪生在這套劍術之下,可見其厲害。張無忌只看了數招,便即搖頭不已,詹春二人的劍術、招式雖還是兩儀劍法,但那神韻比之何太沖夫婦,可就差之甚遠了。只見左右雙劍出招快疾,閃動靈活,雖算不上高手,但比之詹春夫婦,卻是高明得多。張無忌心想,詹春二人必輸無疑。
果不其然,三招一過,蘇習之忙中出錯,「嗤」、「嗤」兩聲輕響,左右兩肩中劍,長劍落地,顯是輸了。但蘇習之非常強悍,他一個「鷂子翻身」落到鞏築身後,雙手抓住鞏築的雙臂。鞏築頭也不回,反手一劍,洞穿了蘇習之的小腹。但此刻詹春已趕到,一劍命中鞏築的咽喉。這時於輝殺到,一劍直取詹春後腦,詹春回身一劍擋住。現在兩個男的都已死,剩下兩個女子繼續比拼。
可是詹春終究沒有於輝的劍快,又打了十招,於輝一記「玉女穿梭」,長劍貫入詹春雙乳之間。哪知詹春用雙乳夾住長劍不放,一招「玉碎崑岡」刺出,也刺中於輝雙乳之間。兩個女人眼瞪眼,緩緩地倒在地上。
一開場就是這樣慘烈的局面,眾人均想:「看來今天事無善了。」
緊接著,華山二老出戰,這兩人師哥矮,師弟高,兩人均使大刀,二人行至場中,高個子師弟道:「哪兩位英雄前來將我倆師兄弟殺了。」
眾人聞言無不愕然,張無忌卻極熟這兩人脾性,聞言不禁啞然。卻見玄冥二老閃身而出。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華山二老的反兩儀刀法隨即揮出,直撲玄冥二老。玄冥二老不慌不忙,筆杖齊出,雙方「乒桌球乓」地交起手來。
但玄冥二老在使用兵器之餘,還有玄冥神掌。五招一過,他們一齊發掌,華山二老皆中掌斃命。不過鶴筆翁的左臂、鹿杖客的右臂也被他們的刀劃傷,不得不下去休息。
卻見崆峒派五老一齊出場。其中的第四老唐文亮走到冷令木棚前,立定道:「崆峒派掌門人唐文亮率師弟們向各位賜教。」
忽聽身後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道:「唐文亮,你活膩了是不是?」唐文亮回頭看去,見崆峒五老餘下的四老俱被塞外魔女邱月、周吳正、海南妖女章霞、黃袍怪虎膽拿住腦後要穴,內力一送,四老定然無幸。崆峒五老成名數十年,武功已臻江湖一流好手之列,若是有所準備,准不至於一招未發便被拿住,竟沒料到這四人身形奇快,悄悄摸到崆峒四老身後,一齊動手便將這幾個身懷絕技的崆峒老宿一舉拿住要穴,此時只要玄冥二老一聲令下,立即便可送了四人性命。
唐文亮臉色慘然,眼眶之中,滾落一串男兒淚,哽咽道:「兄弟們,如此生法,實不如死。」便在此時,傳來數聲悶響,崆峒四老已被擊斃倒地。可他們臨死前發動「七傷拳」內功,也讓邱月等四人吃了悶虧。
唐文亮對那些投降的小幫派大聲道:「眾位朋友,趁手上尚未染上鮮血,趕快跑過來,或許尚有一救!」言罷全身筋骨錯響。楊逍急道:「唐兄不可!」手指疾點唐文亮背俞大穴,卻已晚了一步,唐文亮已自絕經脈而死。
楊逍扶著將要倒地的唐文亮之屍身,突聞一片悶響之聲,抬頭一看,卻是玄冥二老仗著自己這邊人多勢眾,已然下令屠殺諸派之人。楊逍大怒,當即飛身向前疾撲。但冷令幫手下之人武功高超,各派已有十數人被當場打殺,圍在場邊的四十名大漢亦發箭射擊,卻又立刻與蹲在身旁的明教教眾打上了。
霎時間場中大亂,武當、少林、明教、丐幫及其它江湖豪客均疾掠而起,前去救人。楊逍身形暴起,直撲周吳正,綠髮老怪並不閃避,揚掌直擊楊逍,雙方甫一對掌,各自後退一步,心中均道對方了得。楊逍雙掌翻飛,將周吳正逼退幾步,陡覺腦後有長劍裂空之聲,楊逍知偷襲之人武功高強,身形當即向左飄開,同時揮掌拍向章霞和鹿杖客。
章霞長劍直刺,楊逍長袖一揮,盪開她的長劍,內力至處,章霞竟拿捏不住,長劍便即脫手。楊逍待掌緣將要與鹿杖客雙掌相接之時,陡然想起玄冥二老的「玄冥毒掌」極是陰毒,心念電閃,當即手掌一翻,掌緣硬切鹿杖客手腕,鹿杖客見機極快,當即施展大擒拿手,反扣楊逍手腕。楊逍早已縮回雙掌,雙腿疾攻鹿杖客下盤,瞬眼功夫,已快疾絕倫地攻出八腿,鹿杖客只得閃避。
便在此時,空聞、范遙、青翼蝠王韋一笑、空智等高手已先後趕到,各尋對手,混戰起來。陡聞一聲道:「退下!」冷令幫部下全部跳出圈子,退到木棚之前,鶴筆翁淡淡地道:「咱們還是依約相鬥罷。」
群雄只得退回,此時場中已然橫屍近百具,大多數是華山、丐幫諸派弟子,明教五行旗眾均是身懷武功之人,方才執法雙方群鬥起來,銳金旗死傷十二人,對方卻死了二十一人。
楊逍令烈火旗派六十人前去將己方屍體抬下,冷令幫亦將己方的屍體抬朝一邊,雙方暫時休戰。
卻說雙方將場上的執法人補齊,布袋和尚說不得早已步入場中道:「綠髮老兒,你就成全了老子如何?」
周吳正應道:「俺來也!」遂向場中走來。說不得不待周吳正走近,「嗖」的一聲,一隻布袋照周吳正當頭罩下。周吳正大驚後躍,說不得早已跟進,只見一隻只布袋從懷中掏出,實不知到底尚有多少袋子,周吳正早給弄得手慌腳亂,卻不知布袋之中有何古怪,哪敢伸手去接,只得凌空發掌,將布袋震飛,布袋輕飄飄地毫不受力,卻為周吳正憑空用掌力震得直飛出去,這份掌力,直令場下群雄咋舌。霎時之間,場子上空布袋橫空,布袋和尚說不得右手伸在懷中,停住身形,笑咪咪地看著周吳正道:「綠髮老兒,你這是作甚,將洒家布袋全部打飛,卻不來與洒家打架,是何道理?老夫袋子已經用完,你等等,待洒家拾回袋子,再重新打過。」言畢當真自顧在場中撿布袋,他身法極快,轉眼間便撿了二條在手,周吳正早已快步跟上,伸掌向說不得背心拍去。
說不得已知掌到,並不回頭,反手拋出一隻布袋,周吳正早知布袋之中無甚機關,遂接過袋子,運力擲出,說不得未料得此著,一不提防,竟給布袋套中,心中大駭,身形急往前沖,想避開周吳正,取下布袋再說。周顛在場外急得大叫:「說不得,快跑!」
周吳正如何會放過這等良機,身形早已如鬼魅般附上,只見他雙掌齊發,兩聲悶響過後,布袋和尚說不得身軀在場中滾得幾滾,便即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頭上兀自套著一隻布袋, 周吳正不再進擊,冷笑一聲,向場外退去。
明教五散人平時雖然鬥口不已,但五人之間情意,實逾親兄弟,眼見布袋和尚說不得躺在場中一動不動,不知生死如何,周顛早已撲入場中,直奔說不得,到得近前,一探鼻息,竟是一絲氣息也無,周顛大悲,伏屍號啕。此時鐵冠道人張中、彭瑩玉、冷謙三人已到說不得屍旁,見此情景,亦無不大悲。
彭瑩玉彭和尚朗聲道:「明教五散人也練過一套陣法,便請派四位高人下場,將五散人超度了罷。」
五散人其實並無甚麼陣法,彭瑩玉此言,不過是想與說不得一同赴死而己,此中關節,楊逍豈能不知?他對范遙點點頭,范遙便大聲道:「明教五散人聽令,教主有令,命你等速退下場。」
誰知五散人竟置若罔聞,周顛血紅著眼,將說不得屍身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冷謙在場中向楊逍跪下道:「啟稟教主,五散人情逾兄弟,便請教主成全。」
楊逍默然無語,盤膝坐地,雙手在胸前作火焰狀。明教數千人見狀,便全部盤膝而坐,雙手十指張開,舉在胸前,作火焰飛騰之狀,跟著教主楊逍念道:「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明教教眾反覆念誦著經文,人人低眉垂眼,不再向場中看一眼。
群雄見狀,無不佩服明教這等血性之氣,人人均皆肅然。空聞大師低聲道:「阿彌陀佛!」
殷梨亭與張松溪憂慮地互相看了一眼,此時玄冥二老一揮手,邱月、章霞、虎膽以及周吳正步入場中,因說不得已死,五散人其實只有四人,但說不得的屍身被周顛扶立,看上去依然是五人。
雙方走近,並不答話便即動手,周顛左臂挾著說不得屍身,率先向周吳正攻去,但章霞卻接過他的招。本來周顛的武功修為跟章霞難分軒輊,但左手護著說不得,身法便不靈便,未及數回,便被章霞一劍刺中心臟,立時氣絕身亡,但兀自與說不得直立場中,並未倒下。
玄冥二老已經看出五散人並無甚麼陣法,不過各自為陣而已,這實與單打獨鬥無異,他們對視一眼,有心折服群雄,是以見章霞得手,當即喝退。
五散人之中,武功以冷謙最高,才一動手,便找上了周吳正,冷謙為人話少,機變百出,自忖武功不及周吳正,但死志已存,動手之際,便是直攻而上,硬逼周吳正對掌,心想縱不能取勝,多耗得紅髮老人一分內力也是好。周吳正見冷謙如此拚命硬打,如何還敢以求騰挪手段,見冷謙雙掌挾風疾至,只得雙掌相迎,「嘭」的一聲響過,冷謙倒退三步,周吳正身子只微微晃了一晃。冷謙接著揮掌而上,周吳正再度舉掌相迎。哪知四掌一接觸,冷謙的內力源源不斷地傳過來,周吳正心想:「和我拼內力,你是找死。」這時彭瑩玉、張中與冷謙心意相通,兩人皆捨棄對手,奔過來擊中周吳正的兩肋,眼見不活。
此刻邱月、章霞、虎膽趕到。章霞一劍洞穿冷謙,邱月一刀劈中彭瑩玉。只有張中和虎膽同時擊中對方,張中倒地昏迷不醒,虎膽當場身亡。張無忌、楊逍、范遙連忙躍入場中,救助張中,邱月、章霞眼見獲勝,急忙退回木棚中。
第三十六回
遼西劍魔於恨天出場。此人劍術極高,群雄之中,也極少有人能接得下,今日之戰,全看明教、少林、武當的高手了。殷梨亭急向楊逍道:「讓我下場如何?」
楊逍知道自楊不悔死後,殷梨亭一直很消沉,如今見他主動請纓,怕他也象五散人那樣以死相拼,沉吟道:「小心在意,用太極劍,間夾七十二式繞指柔劍,如果不敵,速退。」殷梨亭應了,遂向場中走去。
殷梨亭雖位居武當七俠之六,但若以劍術造詣而論,武當七俠之中,當首推殷梨亭為最高。場中立定,殷梨亭道:「在下早聞遼西劍魔大名,便請賜招罷。」殷梨亭長劍一舉,目視劍尖,屏棄神明之中的雜念,隨後含胸拔背,沉肩墜肘,正是太極劍的起手式。殷梨亭以劍術成名數十年,天下無人不知,於恨天心知今日之戰事關生死存亡之大事,不敢再有絲毫大意,他知殷梨亭自重身份,定不會先行出招,是以「嗤」的一聲,劍尖斜刺殷梨亭左肩。
殷梨亭退後一步,劍交左手,一招「三環套月」盪開來劍,右手捏個劍訣,雙指駢出,直指於恨天右目,此招守中有攻,氣度恢宏,旁觀之人頓時暴出一陣讚嘆之聲。於恨天腦袋微擺,讓過指風,同時身形暴動,疾攻狂撲而上,一柄長劍使得如風似浪,滾滾而至。
殷梨亭卻並不與他以快打快,劍交右手,依然慢騰騰地運劍禦敵,但見「大魁星」、「燕子抄水」、「風擺荷葉」……一招招將太極劍圓轉如意地使將出來。於恨天的一輪疾攻,竟是勞而無功,反而大耗內力,不得已只得放慢劍勢,與殷梨亭拆招。
此時殷梨亭劍招更慢,但劍勢圓轉如意,首尾相貫,於恨天竟尋不到絲毫破綻,卻不時給殷梨亭長劍劃出的圓圈封住,只得舉劍硬格,每格擋一次,便覺體內氣息被劇震一番,胸口說不出的窒悶難受,想抽身而退,卻如何還能夠辦到,頓時臉如死灰,拚命抵擋。
殷梨亭道:「撤劍認輸吧!」於恨天不答,卻乘殷梨亭講話之際,中宮直進。殷梨亭冷哼一聲,左手二指倏地挾住於恨天長劍,右手長劍卻正抵在他喉頭之上,口中道:「閣下認輸罷!」
於恨天心有不甘,兀自運力直推長劍,可他早已氣息紊亂,殷梨亭已然看出這點,是以才用兩指挾住他的長劍,卻未想於恨天如此無賴,依然推劍不已,殷梨亭卻未能全力抵住,眼見長劍正一分一分地向胸口推來,此時殷梨亭雖可輕輕一送劍柄,要了於恨天性命,但他生性謙和,實不願多所殺傷。
楊逍大聲道:「殷六俠不必客氣,除惡務盡!」殷梨亭長嘆一聲,長劍一送,於恨天咽喉中劍,當場身亡。他一死,冷令幫一時無人下場。
此時天色向晚,夕陽及將沉入西天,一陣晚風吹過,眾人均感山風襲人,全身不由得緊了一下。楊逍道:「此時天色已晚,是否明日再斗不遲?」
玄冥二老商量後道:「楊掌門如願歸順,自然大妙,否則咱們挑燈夜戰罷。」楊逍不再答言,吩咐巨木旗前去砍柴,準備火把,打他個通宵。
二個時辰之後,天色已然昏暗下去,此時殷梨亭已下場休息,場中又鬥了數場,雙方各有死傷。范遙忽然開言道:「張教主,對方如此纏鬥,而且高手眾多,可想到甚麼對策沒有?」
張無忌道:「尚無對策。」
此刻空智大師連敗二名西域湖人,第二次上場之時,對方上來一個老者,激戰數十招後,老者突然發出一枚袖箭,正中空智眉心,立時氣絕。楊逍等人無不駭然相顧,那老者的袖箭端的神速,自己雖已發覺,卻根本不及施救,此枚袖箭若是向自己射來,只怕也躲閃不及。
空聞宣了聲佛號,上前挑戰。那老者與空聞戰了五十招後,本欲故技重施,誰料空聞功力深厚,竟讓他騰不出手。接著又戰了三十多招,那老者越來越慌,終於喪生空聞手下。
玄冥二老相視一眼,雙雙躍入場中,張無忌叫道:「大師,讓我來吧!」空聞性情隨和,聽到張無忌的叫聲,便退了下來。張無忌剛想跳入場中,卻見青翼福王韋一笑如幽靈般飄至後山,少頃便至楊逍身側。
韋一笑臉色極為陰沉憤怒,低聲對楊逍說了幾句,楊逍臉色頓時慘然無比,轉頭對張無忌道:「請張教主移步前來,在下有事稟報。」張無忌見二人臉色如此難看,定是教中有何變故,是以疾步走去。待得近前,楊逍低聲道:「教主,在下估計冷令令主定與朱元璋有干係。」
張無忌「哦」了一聲道:「可有甚麼證據?」
楊逍道:「目前尚無,剛才說不得與周吳正交手之時,在下見對方人多勢眾,如若混戰,我方恐難敵他,便請韋蝠王手執聖火令就近調集明教義軍;韋蝠王找到常遇春將軍和朱元璋的幕府書記李善長,二人雖欲引兵馳援,奈何朱元璋於昨天飛騎傳下死令,如無朱元璋的親筆書信,任何人均不得調動一兵一卒,違者立斬。」
張無忌心中「突」地一下,心頭頓時罩上一層陰雲,抬頭看去,皎潔皓白的中秋圓月已高掛中央,唯遙遠的天際尚有幾顆冷落的星星,其狀甚為寂寥淒清。張無忌與楊逍、韋一笑、范遙、張松溪、殷野王、殷梨亭等人一一對視良久,緩緩地道:「眼前應付冷令幫的糾纏,楊教主可曾準備好了?」
楊逍道:「五行旗和天地風雷四門均已準備接戰,但對方部眾多我方一千多人,眾寡懸殊,待會相衝,殊無必勝把握。」
張無忌沉吟道:「請各位稍候,我先想一想。」一眼瞟去,卻見玄冥二老已退回木棚,竟毫不著急,根本沒有催促張無忌,也不出言奚落張無忌遲遲不出場。張無忌越想越可疑,這時只見楊冰率領手下侍女將二十多箱玉蜂和胡蜂俱帶上山來。
張無忌大喜,迎上前去:「楊姊姊,這些箱手中裝的可是玉蜂和胡蜂?」
楊冰道:「正是,我早知他們定不會懷有甚麼好心,已將玉蜂和胡蜂全部帶來了。張教主,快抓緊時間發起總攻吧,我來的時候,看見好像有軍隊在集結,可能對我們不利。」眾人大驚,楊冰見張無忌臉上有猶豫之色,便道:「小翠,你將藥水分發給各位英雄點在頭上。」小翠應了,幾個小婢從一隻木箱中拿出眾多小瓶,分發給群雄,並低聲叮囑了幾句。
楊冰道:「瓶中所盛,乃牽牛花和蝴蝶粉之混和液體,胡蜂忌牽牛花,玉蜂忌蝴蝶粉,只要在頭頂之上稍微點上一滴,便可無事。」
張無忌大喜道:「武林蒼生,全仰仗楊姊姊高情厚義。」
楊冰淡淡笑道:「胡蜂可是你張大俠給我的。」張無忌知她不願居功,遂向楊逍等人講明,人人均現喜色。
范遙卻道:「雖然如此,也不可輕敵,萬一他們孤注一擲,大家尚需小心在意才是。咱們還是速戰速決,免得夜長夢多。」眾人均稱此言極是。
張無忌遂轉身向場中走去,朗聲道:「在下張無忌,多謝閣下相讓,這樣打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打完,不如索性大戰一場,一決輸贏。」場上萬餘人,原本人聲嘈雜,張無忌這一出場,周圍頓時寂靜異常,火光映照之下,但見張無忌腰佩八十斤重的屠龍寶刀,魁梧敦厚,渾身英氣勃發,神情之中,猶帶三分聰靈之氣,張無忌此時已年屆三十,比之從前,又多了三分穩重之態。
玄冥二老低聲商議一陣,鶴筆翁出來毫無表情地道:「張教主何須客氣,咱們先前說好了比武規則,不宜隨便更改。」
張無忌哈哈一笑:「你想拖延時間,別以為我不知道,難道我們還會中你的詭計嗎?」手一揚:「弟兄們,上!」
玄冥二老還待說話,突然有一人飛奔到他們身邊跟兩人耳語了幾句,玄冥二老聽後喜形於色:「兄弟們,他們的末日到了,大家併肩子上呀!」
張無忌率眾快衝到對方木棚前,但聽「唿」的一聲四面八方忽然冒出數千人,人人身前推著一隻木架,每隻木架上均有數十隻箭頭,將群雄團團圍住,數千人同時躬身對玄冥二老道:「箭手聽令。」言畢推著木架緩緩上前,待走入一箭之地後,便即停下,數萬支弦上之箭,冷冷地對著被圍在核心的群雄。
張松溪大吃一驚道:「朱元璋的飛弩隊!」
楊逍等人大吃一驚,急道:「張道長可曾認準?」
張松溪道:「貧道為追查冷麵人是否與朱元璋有關係,曾在明軍中呆了數月,飛弩隊正是朱元璋所獨創,其餘各路義軍和元軍均無這等武器,這些人所用的,正與朱元璋所制的一模一樣。」
明教諸人均是慘然色變,楊逍咬牙道:「五行旗歸位,天地風雷四門占東南西北四方。」一聲令下,但見五行旗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立定,天地風雷按東南西北四方立定,將群雄護在場中,面對著冷令幫手下,但人數較少,如是玄冥二老一聲令下,五行旗眾和天地風雷四門恐怕無人能夠倖免。
鶴筆翁道:「楊教主,請聽老夫一言,明教之亡,乃早晚之事,你不必用這數千人的性命作此違背天命之事。」
楊逍道:「明教亡也不亡,自有天定,不勞閣下操心。」言畢越眾而出,立在五行旗和天地風雷四門教眾之前,其餘明教之人見教主身先士卒,俱皆跟隨楊逍左右。
張無忌轉身道:「楊冰姊姊,便請演奏一曲如何?」
楊冰道:「遵命!」手一揮,小翠等八名少女迅疾打開二十多隻蜂箱,頓時簫琴齊奏,樂聲端的天上仙樂一般清虛縹緲,再加上明月清山,涼爽純凈的林間氣息,眾人竟聽得痴了。在這美妙的樂聲中,隱隱夾有「嗡嗡」之聲,初時眾人不以為意,到得後來這「嗡嗡」之聲愈來愈響,抬頭望去,但見明朗的月色之下,隱約可見到一白一黑的兩群物事,浮蕩在冷令幫人頭上,目力稍強之人,已然看清這黑白兩群物事乃是蜂子。
卻聽張無忌道:「你們想必不知,白色之蜂名叫玉蜂,黑色的卻叫西域胡蜂,此時只要樂聲一停,你們每人頭上所飛的七八隻玉蜂胡蜂便會傷人,尋常之人受了一蟄,便立即身亡;內功強的,不過稍延時辰而已,如是同時被蟄七八下,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玄冥二老哈哈怪笑數聲,突然聲嘶力竭地呼道:「放箭!」
張無忌心頭大駭,擋開從人縫中射來的兩箭,耳畔便只聽得一片慘呼呻吟之聲,響徹青山峽谷之間,張無忌不及細看,見玄冥二老率眾魔頭向山下奔去,當即拔步便追。
忽聽張松溪道:「無忌孩兒,由他們去罷!」張無忌停步回身,這才看清場中已橫屍無數,其狀慘不忍睹。群山深處,傳來一陣陣痛徹心肺的嚎叫,卻是冷令幫的弓箭手,被玉蜂和胡蜂追入黑夜之中,滿山亂跑。
張無忌道:「楊姊姊,能否將玉蜂和胡蜂招回?」楊冰點頭,八名黑衣少女和白衣少女奏響簫琴,在美妙絕倫的樂聲之中,卻摻雜著無數痛苦至極的呻吟。張無忌抬頭望著一輪明月,心中慘不堪言。此一役,群雄幾乎被那陣箭雨射殺過半,如不是玉蜂和胡蜂攻擊射箭手,實不知結果如何,但那數千多弓箭手,這一番狂奔,光明頂下,實不知會有多少伏屍腐敗。
張無忌又對楊冰道:「楊姊姊,可帶有解藥?」
楊冰苦笑道:「我早知張大俠定會大發善心,早已淮備了足夠的解藥。」遂吩附小翠等人分頭去解救被蜇的射箭手。
此時場中一片混亂,未受傷的人,正忙著救治受傷之人,好在場中群雄身上均備有金創藥,稍事包紮便可。楊逍血紅著眼睛過來向張無忌稟道:「教主,五行旗和天地風雷四門折損過半,請問教主有何吩咐?」
張無忌眼圈發紅,知五行旗和天地風雷四門擋在最前,是以死傷過多,當下問道:「楊兄,受傷的兄弟可曾救治好了?」
楊逍點頭道:「正在救治,教主,在下適才審問了幾個受傷的弓箭手,他們均是沿海一帶之人,並未參加明軍,是玄冥二老臨時用重金徵召的,他們均不知這箭架從何而來。」
張無忌道:「楊兄,待此間事了,你們在光明頂嚴加防守,小弟到明軍中去走一遭。」
楊逍道:「教主還有何吩咐?」張無忌欲言又止,楊逍已猜中張無忌心事,便道:「教主可是讓在下派人前去搜尋深山之中的弓箭手?」
張無忌嘆道:「楊兄,小弟實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你看著辦罷。」
楊逍道:「光明頂乃我教聖地,在下豈能讓人玷污了去,這就派人前去收屍。」
忙亂了幾天後,眾人商議一陣,決定由楊逍、范遙、韋一笑、殷梨亭、史紅石跟隨張無忌下山。此時張中已然痊癒,由他和殷野王指揮五行旗和天地風雷四門,其餘各派由空聞和張松溪總領,共同守衛光明頂。
當下六人遂收拾行裝,與各位英雄作別,向淮泗一帶前去。
濠州兵敗後,淮泗一帶軍務遂由朱元璋指揮。開頭幾天,地狹人少,力量單薄,因此,朱元璋便用優待降敵的策略,瓦解敵方,充實自己。至正十六年春四月,朱元璋出兵攻打集慶,元朝將領陳兆先戰敗,率所部三萬六千人投降。這些降兵內心疑懼不安,不知朱元璋將如何處置他們。朱元璋覺察到降兵的疑慮,便在這三萬六千人中挑選了五百名驍勇健卒,帶到自己的營帳之中。夜間他讓這五百人環繞自己而眠,而自己的貼身衛士卻一個不留,俱都遠遠遣開。當夜,朱元璋除下戰甲,倒頭酣然入睡,直至天明。
翌日清晨,這五百勇土感激異常,攻城之時,個個奮勇衝殺。其餘三萬餘眾也鐵了心替朱元璋效命。攻占集慶後,朱元璋遂把集慶改為應天府,以此為中心,東起句容至溧陽,西起滁州至蕪湖,建立自己的立足之地。地盤雖然不大,卻也因此不被元朝注意,當時朱元璋北面是韓林兒、劉福通,東面是張士誠,西面是徐壽輝。如此,東西北三面均有反元義軍作為屏障,朱元璋所部便不與元朝軍隊直接接觸。南面雖有幾股零星元軍,卻給朱元璋一一剿滅。到至正十七年,鎮江、長興、常州、寧國,江陰、常熟、池州、徽州、揚州先後攻克。
此時一位名儒朱升向朱元璋提出三條計策:「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朱元璋深以為是,將朱升留于軍中。又令康茂才為營田使。幾年之後,明軍糧食滿倉,已無後顧之憂。至正十九年,又攻克婺州、諸暨、衢州、處州等地。浙東的攻取,朱元璋得到了一塊土地肥沃,人口稠密的好地方。便在此年,小明王任命朱元璋為江南等處行中書省左丞相。浙東人傑地靈,著名的望族便有劉基、葉琛、章溢,以及婺州的寧濂,俱被朱元璋設法請到應天府,稱為「四先生」,恩禮備至,並特建一座禮賢館。朱元璋由此漸漸擺脫明教控制,而更多聽取豪門望族的建議。
後來陳友諒殺了徐壽輝稱帝,雄踞上游,頻頻東犯,但屢戰屢敗於朱元璋。陳友諒見疆宇日蹙,愧憤交集,意欲破釜沉舟,與朱元璋一塊雌雄。陳友諒建造巨型戰船百餘艘,號「混江龍」、「塞斷江」、「撞倒山」等,另有數百艘戰舸,真是「投戈斷江,舳艫千里」,端的氣勢洶洶,視應滅朱元璋如籠中之鳥,手到擒來。相約朱元璋東面的張士誠出兵夾攻朱元璋,但張士誠齷齪無大志,只圖自固,兀自猶豫觀望。陳友諒雖然野心勃勃,但屢次以數倍於朱元璋之兵力進攻,反自落敗,事後思之,對朱元璋也頗為忌憚。見張士誠優柔寡斷,陳友諒也不敢輕易發兵。
便在此時,北方義軍相繼失敗,明軍只得退守安豐。元軍大軍壓境,安豐眼看不保。便在此節骨眼上,元軍又自相殘殺起來,安豐一時便可無憂。未等朱元璋松過氣來,卻驚聞張士誠見有機可趁,竟派大將呂珍率重兵攻打安豐。安豐頻頻告急,朱元璋決定馳援。劉基深為反對,認為大兵一去,若陳友諒乘虛進攻,便進退無路。朱元璋卻認為安豐乃應天的屏障,安豐失守,張士誠疆土日大,對己不利,遂領兵千里馳援安豐,殺退呂珍。朱元璋千里救獨城之時,陳友諒果然乘機進攻,以大兵圍困洪都府。陳友諒心懷憤恚,特造大艦數百艘。其艦高數丈,一色丹漆,上下三層,層層都有走馬棚。下層設板房,有船艙幾十間。艙箱鐵裹。上下層之人互不聞言語之聲。大的可容兵卒三千名,小的亦可容二千。
陳友諒此行志在必得,竟載著家小百官,空國而來,號稱擁有雄兵六十萬。他自認為洪都府即日可得,遂停舟上岸。將洪都府團團圍住。洪都府在陳友諒和朱元蟑之間幾易其主。陳友諒攻下時,仍沿用舊名,稱為南昌。朱元璋奪下時,遂改名為洪都府。只因洪都府乃是陳友諒和朱元璋之間的一大重鎮,是以朱元璋再次攻下洪都府後,即命侄兒朱文正和大將鄧愈鎮守該城。陳友諒不去進攻兵力空虛的應天府,卻與擁有重兵的朱文正搶奪洪都府,正犯了兵家大忌。
朱文正聞陳友諒空國而來,急命鄧愈守撫州門,趙德勝守官步、士步、橋步三門,薛顯守章江、新城二門,牛海龍等守琉璃、澹臺二門。朱文正率精兵二千居中節制,往來策應。卻見陳友諒親自督兵,猛攻撫州門。其手下士卒,左手執盾牌,擋住城上射下來的箭雨矢石,右手狂鑿城牆。激戰二個時辰,昕得一聲轟響,城牆竟然坍塌二十多丈。數千人便要擁入,忽聽城內火銃聲響,射出許多火星。火星熾熱異常,稍被觸著,不是焦頭,便是爛額。士卒舉盾牌抵擋,誰知盾牌系竹製,遇火即燃,當下只得向城外退去。原來朱元璋出自明教五行旗,深知烈火旗的厲害。但烈火旗所用,均是盛產於西域的石油,中原地區,卻無石油可用,遂代以火藥,硫磺,威力兀自不小。
鄧愈見敵兵稍退,急命豎柵。柵未豎成,敵兵又攻進,雙方無奈,只得血肉相搏。鄧愈且戰且築。陳友諒怎肯放棄這等良機,見部下後退,當即揮劍殺了十幾名頭目。士卒見狀,心想左右均是一死,遂轉身又向城內攻去。如此三番五次地攻入,又被城內守兵一次次殺退。雙方均是踏著同伴的屍體浴血奮戰。待城牆修復之時,內外屍骸,好似山積,雙方死傷均甚慘重。
陳友諒卻休兵數日,知撫州門有鄧愈駐守,極難攻破,遂轉而突襲新城門,誰知陳友諒督軍尚未攻至城牆,忽然城門大開,城內突出一支人馬,似龍似虎,銳不可擋。首將便是薛顯,提刀突陣尤為兇猛。陳友諒見狀大驚,只得撤退。薛顯率眾追殺一陣,方始收兵回城。陳友諒大怒,遂攻城不已,而自己只在後軍督陣,不敢再向前靠。
陳友諒見久圍不下,遂分兵攻陷吉安、臨江,抓了幾名明教頭領,押至洪都府城牆之下開刀,並威脅洪都府守兵道:「如再不降,以此為例。」守兵自是不為所動。陳友諒遂又猛攻不已。
守將朱文正情知洪都之重要,親上城牆激勵士卒堅守。又恐陳友諒不耐煩了,撤圍自去攻擊應天,朱文正遂不時大開城門,猛衝猛殺一會。陳友諒圍困洪都府月余,尚未破城。愈是攻不下,愈是恨得牙痒痒,不肯離去。朱文正遂佯裝遣兵納款,令陳友諒緩攻,暗地裡派千戶長張子明,悄悄越過水關,赴應天告急。
卻說張子明扮做漁夫模樣,盪起一葉小舟,唱著漁歌,竟給他混了出去。晝夜兼程,半月之後他始達應天,稟報了朱元璋。朱元璋始知洪都被圍,急問道:「陳友諒兵勢如何?」
張子明道:「陳友諒傾國而來,號稱雄兵六十萬,兵勢雖盛,戰死者卻也不少,銳氣已被遏住。現今江水日涸,巨艦轉駛不靈,且師久糧匱,蹙以大兵,不難立破。」
劉基喜道:「恭喜皇天保佑將軍。」
朱元璋奇道:「請劉先生詳解。」
劉基道:「陳友諒既傾國而來,便當直搗應天,但他卻圍住洪都一座孤城,構兵數十日,弄得精疲力竭,將軍只須如此如此,定然逼得陳友諒無路可逃。」朱元璋大喜,遂對張子明道:「你先歸報朱文正,再堅守一月,吾當親自來援。」
張子明領命自回。誰知去時容易回時難,將至水關之時,竟給巡邏卒拘住,送至陳友諒帳中。陳友諒喝問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膽?」
張子明道:「我是張子明,至應天求援而歸。」
陳友諒驚然問道:「朱元璋能否前來?」
張子明道:「不日便至。」
陳友諒頹然落座,沉吟良久,又道:「你若出語朱文正,便說應天無暇來援,令他速降,我包你富貴萬代。」張子明臉現猶豫之色,半晌不答。陳友諒早瞧在眼中,遂又力下說辭,張子明狐疑道:「公休欺我。」
陳友諒當即正色道:「大丈夫言出如山,豈會言而無信!」遂將張子明押到城下,一箭之地,呼朱文正相見。守兵飛報朱文正。不一刻,朱文正已至城牆之上道:「下邊可是千戶長張子明?」
張子明道:「正是。朱統帥注意聽了,子明已使應天而回,主上令我傳諭,堅守城池,援兵不日即至。」陳友諒驚怒無已,長劍一揮,將張子明腰斬為二。
朱文正看得分明,厲聲道:「陳友諒,楚莊王尚不殺解揚,以你這等狹窄胸襟,安得成霸?援軍到時,定將你碎屍萬段!」陳友諒愈怒,遂督軍日夜攻城,陳友諒用盡百計攻撲,城中亦百計固守待援。
卻說朱元璋驚聞洪都告急,飛調徐達、常遇春回軍,共集師二十萬,剋期出發。不日即至湖口,遂派大將分屯涇江口、南湖嘴,阻住陳友諒退路。又傳令信州兵馬,守武陽渡,防止陳友諒逃路。安排妥當,這才揮舟馳進鄱陽湖,親自前去解救洪都之困。
鄱陽湖位於贛境之內,湖口乃鄱陽湖出入長江之通道,朱元璋扼此要地,自是要與陳友諒一決雌雄了。此時陳友諒圍困洪都府已有八十五天,城牆雖被多次攻破,但城內守軍殊死激戰,終於補好。此刻聞得朱元璋率師前來,陳友諒無奈,只得撤了洪都府之圍,掉頭進入鄱陽湖,迎戰朱元璋。洪都守軍亦備有數十艘戰舸,但與陳友諒相比,力量懸殊太大,只得進入水關,暫避其鋒。此時陳友諒退入鄱陽溯,水師遂出迎朱元璋。張無忌等人正在此時趕到,藉機混入水師之中,進入鄱陽溯。
第三十七回
但見煙波浩渺,茫茫一片。湖水風拍浪驚,比之大海雖有不及,但戰舸微小,依然如同漂浮於驚濤駭浪之中的小舟。不一會。戰舸便與朱元璋大軍合兵一處。楊逍遙見朱元璋坐艦左側一艘戰舸之上,高懸著一面大旗,上書一個「常」宇,右邊一艘戰舸的旌旗之上卻書寫了一個「徐」字,當下低聲道:「教主,常遇春將軍便在此間,我們便過去如何?」
張無忌心頭沉吟難決。楊逍又道:「教主與常遇春情同手足,私下相見,並不礙事,見面之後,諸事或可大白。」張無忌心忖也對,如常遇春翻臉,自己搶一艘戰舸自行逃走便是。當下要了一隻小舟,二人向常遇春座艦划去。到得近前,張無忌只道求見常將軍有事稟報。戰舸上見是明教中人,遂放下繩梯,二人攀上戰舸,一名士卒前去稟報,但聽裡面傳來一聲張無忌熟悉至極的聲音道:「請進來。」
張楊二人進入艙中,抬眼看去,但見一年約三十五六,虯髯虎目,威風凜凜有若天神的將軍端坐艙中,正是張無忌的生死之交——常遇春將軍。數年不見,常遇春神勇更勝於當年。常遇春卻因張無忌易容之後,未能認出二人,問道:「你二人有甚事情?」
張無忌見常遇春身側尚立有衛士,跪地晉見之後,卻不言語。常遇春一揮手,衛士退出艙外。楊逍退後立於門口,謹防有人偷聽。張無忌低聲道:「常大哥,蝴蝶谷口以死相救之情,小弟終身不敢相忘,今日特前來拜訪。」
常遇春臉上陡現喜色,繼而疑惑不解地看看身前這兩個明教義軍小卒,顯是尚未認出。張無忌微微一笑,幾把將臉上的石膏等物一一抓落,露出本來面目。常遇春大喜過望,高聲道:「無忌兄弟……」話未說完,張無忌急忙作個手勢,讓他輕聲言語。
常遇春依舊莫名其妙,卻放低了聲音道:「無忌兄弟,這數年可想煞大哥了……哦,弟子參見教主。」言畢就要跪下,張無忌急忙將他扶起道:「常大哥休要折煞小弟了。這位是楊左使,現任明教教主。」常遇春亦躬身為禮。張無忌見常遇春喜悅之情確乎出自衷心,心頭立時迷霧重重,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楊逍道:「常將軍與教主敘話,我到外邊看看風景。」說完閃身而出。
常遇春道:「無……教主,你突然辭去教主一職,數年間毫無音訊,卻是為何?」
張無忌道:「常大哥,我既已辭去教主之職,我二人還是兄弟相稱罷。」
常遇春乃性情中人,聞言爽快道:「行,無忌兄弟,可否將原因見告?」
張無忌見他如此,頓時心頭狂跳,臉色變得煞白無比。此時真相即將大白,常遇春要不便是一個背信棄義、兩面三刀之人,要不便是素往那個豪爽仗義的英雄。但不論哪種結局,對張無忌來說,都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當此之時,你讓他如何還能夠自持。
常遇春見張無忌臉色倏變,急道:「兄弟,可是身體不爽?」
張無忌搖搖頭,道:「常大哥,小弟之命,可說全仗大哥相救,若不是碰巧遇上你,我張無忌只怕早已屍骨都化成泥土了。」
常遇春哈哈大笑道:「兄弟何出此言,當年如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便早死在蝴蝶谷了。這些過往之事,兄弟便不用再提起了。」
張無忌道:「小弟這些年來早已不理教中之事……」遂將自己遠赴波斯數年之事說了。常遇春嘖嘖稱奇。張無忌接著道:「冷麵人一事,常大哥可否知曉?」
常遇春臉現憂色道:「此事數月之前,韋蝠王已將詳情告訴了我。但在見到韋蝠王前一日,大哥已接到不准調動軍隊的命令。先還只道有甚軍情,後來月余之內,卻無甚戰事。大哥此後每當思及此事,均感對不起總教諸王。聽說那日明教傷亡慘重,情況到底如何?」張無忌遂將詳情講了,常遇春聽到五散人竟只剩張中一人,不由惆然喟嘆,良久不語。
張無忌道:「尚有一事,涉及教中事務,小弟雖已不理明教中事,但此事與小弟大有干係,尚請大哥直言相告。昔日濠州城的地牢之中,常大哥和徐大哥,還有朱大哥曾商議過要處死一人,此人是誰?」
常遇春笑道:「此人關係與你極好,我和徐大哥原本要向你稟報的,奈何你一去波斯數年,竟然找你不到。」
張無忌失聲道:「此人不是……」
常遇春道:「當時教主有所不知,我們大家都幾乎被他騙了。他暗中勾結元朝之事,我和徐大哥手中確有證據,到也並未冤枉了他。只是兄弟多年,畢竟令人感慨良多。」
張無忌顫聲道:「此人到底是誰?」
常遇春奇道:「韓林兒呀。聽朱元璋大哥說,你當日曾到過濠州城,此事已向你稟報過了。」
張無忌但覺腦袋中「嗡」的一聲,便即癱在座椅之上,昏迷過去。常遇春大驚道:「兄弟,兄弟,你怎麼了?」楊逍聽得常遇春大聲呼叫,急忙推開艙門進去,看了一眼便道:「常將軍,沒事,他只是昏迷過去,一會便會好的。」言畢用指點住張無忌人中大穴,透入少許內力,張無忌便即醒轉。楊逍見張無忌如此,已知他昔日退位定是中了朱元璋的奸計。此事在他預料之中,此時心中反到覺得坦然。見張無忌醒轉,便急忙使個眼神,讓他冷靜一些,別莽撞行事。
常遇春卻道:「怎麼。你不知此事麼?」
張無忌嘆氣道:「人既已死,夫何復言。隨他去罷。」神情甚是悽苦,當下岔開話題,問起常遇春別來詳情。常遇春輕描淡寫地說了會,不過儘是些行軍打仗之事。便這緩得一緩,張無忌已回過神來,道:「常大哥,小弟此番前來,只為莫七叔報仇,若能手刃了陳友諒這廝,也可告慰莫七叔在天之靈。」莫聲谷之死與陳友諒有極大幹系,常遇春盡皆知曉。聽了此言,長嘆一聲道:「既有你在此,陳友諒這廝定然難逃了。賢弟二人稍候,我這便去請徐大哥前來相見。」
張無忌急道:「大哥請坐。小弟此番前來,只為報私仇而已,是以這才易容改裝。徐大哥軍事繁忙,便不用驚擾了。」常遇春正待置言,見張無忌神情堅決,只得作罷。卻聽張無忌又道:「小弟實有難言之隱,便請常大哥不要對任何人提起見到小弟二人之事。如若方便,我二人,還有韋蝠王、范右使等四人便留在大哥這艘戰舸之上,待此間事了,來日再與常大哥相會。」常遇春自是答應了。
張無忌道:「小弟初學醫術之時,用藥太過霸道,竟將大哥陽壽折了四十年。這數年小弟如同閒雲野鶴,心無旁鶩,思得一法,練了二枚丹藥隨身帶著,便請大哥服下,當可挽回昔年失誤。」常遇春知他對此事一直內疚不已,當下笑道:「昔年如不是賢弟相救,我已早死了,折幾年陽壽又打甚麼緊,到讓兄弟費心了。」言畢接他藥丸,張口便吞下。
張無忌卻正色道:「常大哥乃明教義軍之大將,肩負重任,自當愛惜身體才是。」常遇春見張無忌突然嚴肅,神情之中,竟有一股教主的威信,當下凜然而尊。
張無忌素來頭痛這等軍國大事,當洞曉朱元璋的野心之後,難免心如死灰,唯願常遇春和徐達二人能夠身體康健,只要有此二人,朱元璋便不至於太過放肆。轉念卻又想到,以自己一教之主,尚且被朱元璋暗算,徐常二位卻是朱元璋的部下,若他要除了這二人,想來也不過舉手之勞。不覺替徐達和常遇春二人深感憂慮。
一夜無事。第二天,朱元璋坐船之上升起紅旗,全部水師,分作二十隊,揚帆向陳友諒艦隊駛去,決戰開始了。
張無忌來到甲板上,只見數百名士卒均手執各式各樣的火器,站在船邊,人人臉色肅然,準備激戰,竟無一人稍現懼色。此時陳友諒亦麾舟迎面駛來,巨舟相聯,行駛雖然緩慢,卻有排山倒海之勢。明軍戰艦十分矮小,但行動卻甚是迅速。眼看雙方便將進入射程,對面那艘迅速靠近的戰艦上面已密密麻麻站滿了手執弓箭標槍的士兵,只待一聲令下,便要開戰。
突然吶喊暴起,眾士卒依計而行,數百枚火器向靠近的敵艦齊發。一陣震耳欲聾的響聲過後。那敵艦已燃起火。此時士卒已扔下火器,操起弓箭與敵艦士兵對射起來。張無忌揮弓擋開如飛蝗般射來的長箭,只待船隻靠攏,便即躍上廝殺。雙方全面開戰,寧靜的湖面上,頓時硝煙瀰漫。火攻之計甚是大妙,霎時之間,陳友諒便有幾十艘戰艦起火。
不料已有敵人從高處跳入坐船。當即短兵相接,刀光飛舞,直殺得昏天黑地,血染湖水。一番廝殺之後,張無忌等人背貼著背,一躍而上敵艦。張無忌見腳邊有根燃燒的木棍,乘機撿將起來,一邊砍殺,一邊大縱其火。常遇春恐眾人有失,早緊隨而來。大家合在一處,往來衝殺,竟無人能擋。眾人從這船躍到那船,竟點燃了數十面船帆。頓時濃煙滾滾,火焰沖天。
另一邊,徐達始一交戰,便身先士卒,奪得一艘巨艦。俞通海等四處放火,焚毀敵舟二十多艘,連徐達所奪得之巨艦亦被殃及。徐達只得一面忙命士卒滅火,一面奮力再戰。眼見徐達前後左右的敵艦盡皆著火燃燒,朱元璋唯恐徐達有失,忙遣舟往援。徐達得了援舟,越發奮勇,竟鼓帆直衝殺入陳友諒艦隊深處。
這一戰從早上殺到日暮,陳友諒雖然失敗,但朱元璋亦損失慘重,當下鳴金收兵。朱元璋聽從劉基妙計,命常遇春選得敢死士數十人,入夜,眾敢死士看準風向,分駕裝載易燃物品輕舟七艘,闖敵陣,縱火焚燒。霎時間,風烈火熾,煙焰彌天,湖面之上火光沖天。直將鄱陽湖水映照得血紅一片。陳友諒軍因激戰一日,早已疲憊不堪,又因艦隊互相聯結在一起,逃跑甚是艱難,將士被燒死和落水溺死者不計其數。陳友諒無可奈何,只得麾軍後退十數里, 將一應起火艦隻拋棄不理,才得以拋錨休整。數日之後,陳友諒稍事休整,復聯舟迎戰,旌旗帆穡,遙望如林。
朱元璋用劉基之計,待湖面忽起狂風,從震坎方位起勢,呼嘯著直撲西南方位。陳友諒正率卒巡視,忽見江中遙遙駛來七隻小舟,滿載士卒,乘著風勢,須臾便近。陳友諒知明軍來犯,急令弓箭手猛射。此時湖上駭浪濤天,濃霧瀰漫,隱約只見明軍士卒兀自穩立船頭, 箭簇射去,竟無一人摔倒。小舟愈來愈近,遂改用槊遙刺,數千隻槊飛擲過去,明軍依舊直立不倒。待到近前,卻見這些士卒全部是戴盔環甲之草人。陳友諒懷疑萬分。便在此時,舟中所藏明軍死士,各將硫磺火藥等物紛紛拋至陳友諒的巨艦。霎時間烈焰騰空,風急火烈,四面燃燒。常遇春和張無忌等人復又殺到,陳友諒叫苦不迭。知不能敵,陳友諒便欲向西逃遁,怎奈大船連鎖,轉掉不靈。待砍斷鐵索各自逃命之時,焚死溺死被殺士卒,已不計其數。除友諒軍驚恐逃遁之中,又有幾艘戰艦互撞而沉。此一役,明軍大獲全勝。陳友諒逃出一程之後,回首望著兀自燃燒得火紅連天的戰艦,恨得咬牙切齒,但大勢已去,只能退守鞋山。。
朱元璋追至罌子口,因水面甚狹,亦不敢輕進,遂泊舟口處。如此相持數日,陳友諒竟不敢出戰。朱元璋左右無事,便修書一封,盡情奚落陳友諒。
陳友諒讀得愈忿,遂率軍來戰。奈何朱元璋放歸俘虜,陳軍早失鬥志,而明軍士卒,均知陳友諒殘殺俘虜,是以人人寧死也不願降,個個奮勇衝殺。陳友諒連敗數陣,知大勢已去,遂冒死突圍,明軍迎頭痛擊。陳友諒逃命要緊,竟連家眷都無暇顧及,只帶驍將張定邊易船 潛渡湖口。張無忌等人早已瞧在眼中,遂亦乘舟追去。陳友諒堪堪將近湖口,忽見前邊清一色的明軍水師早已嚴陣以待。部下驚告陳友諒,陳友諒從窗中探頭察看,不由得心膽俱裂,張口結舌,竟說不出話來。張無忌瞧得清楚,當即彎弓搭箭。「颼」地一箭射出,長箭正中陳友諒右目,其勢甚急貫睛及顱,陳友諒立即斃命。張無忌一聲長嘆,將硬弓扔在湖水之中,道:「七叔,孩兒今日替你報得大仇,願你在天之靈安息吧!」此時張定邊依然冒死衝殺。張無忌心灰意懶,便即回舟,尋到常遇春。
陳友諒戰死,其殘部不久便被消滅。戰事已息,休整數日,朱元璋即率大軍回應天。張無忌等人亦潛入應天明查暗訪多日,竟毫無結果。這時史紅石接到丐幫密報,說玄冥二老出現在紫金山附近,當下眾人與常遇春作別,急忙趕往紫金山。
來到紫金山下,卻見玄冥二老從山腰一個廟觀中出來。眾人立刻埋伏好,待得玄冥二老走近,張無忌彈身而出,身形凌空,猶如雄鷹俯擊,直撲向玄冥二老。玄冥二老猶未知覺,張無忌已將功力發揮至十二成,欲立斃玄冥二老於掌下。玄冥二老身經百戰,江湖經驗何等老道,聽得風起,雖末看清偷襲之人是誰,但知來人定是敵非友。電光石火之間,他們一個側身,連消帶打,筆杖齊出,竟反守為攻。
可張無忌的功力不是一般人可比擬的,饒是如此,雖逼退了張無忌的進攻,玄冥二老也被九陽神功的餘威帶動得原地轉圈。殷梨亭長劍一舉,倏地向鶴筆翁刺去。鶴筆翁堪堪狼狽至極避開張無忌石破驚天一擊,驚魂未定,忽覺身後長劍已疾刺而至,直驚得魂飛天外,身形疾向右閃。但聽「嗤」的一聲,鶴筆翁只覺左肩劇痛,已被殷梨亭刺中一劍。他不敢回身,又向前掠出數丈,但楊逍已趕到,一掌擊碎了鶴筆翁的頭骨。
另一邊,韋一笑和范遙也聯手解決了鹿杖客。長期以來,玄冥二老一直為虎作倀,今日終於被明教眾人滅掉,也算是惡貫滿盈。
除去玄冥二老後,眾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定格在廟觀上。
那是一座殘破的古廟,兩扇門神已斑剝不堪。
一座破舊的廟。古老的廟。
張無忌只看了古廟一眼,就驀然覺得,他和古廟之間,將會有一場狂風暴雪。韋一笑望定古廟,仿佛廟裡以匿伏著一頭洪荒猛獸,那血腥味把他噬血的情結全都激發了出來。楊逍、范遙鎖定古廟,英氣勃發,似乎又回到逍遙二仙風流瀟洒肆意江湖的時代。殷梨亭遙望古廟,長劍不住地顫動,好像裡面有他這一生的宿敵。只有史紅石見大家都看向古廟,她也看古廟。但古廟是古廟,什麼也沒有。她納悶了:「怪,古廟有什麼好看的?」
門開處,出來了一個人,一個女人。她穿著整齊的粗服,衫裙沒有鑲花邊,十分樸素。雖說臉非常醜陋,整個人卻端莊得體,落落大方,只有一雙大腳顯得很突出。楊逍「噫」了一聲:「原來是朱元璋的老婆馬秀英。」
只聽馬秀英道:「各位遠來是客,請進來坐一坐吧。」
張無忌略一思索,手一揮:「走!」眾人跟著他一起進入廟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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